《清春》温丹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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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深了，他脚步轻轻的踏入病房，看一眼熟睡的苏墨蓝，帮她盖好有些滑落的被子，吻了她的额头，自己在一边的凳子上盖着毛毯坐着睡了。她总是很开心，每天早上醒来第一眼，就可以看到他比冬日里阳光还温暖还灿烂的笑脸，比清泉还要清澈的含情眼眸，她很满足了。

　　阳光很温暖，透过参差不齐的树叶打下一段段光柱，投下一片片斑驳迷离的光阴。静静的坐在花园木椅上，苏墨蓝满足而幸福的依偎在林晨曦的怀里。她捂着一杯蓝莓味奶茶，微风轻抚，茶香袅袅。前方花园里兰花开的正盛，不断被微风吹来淡淡芳香。午后的阳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竟显得很安逸，很和谐，很美好。他帮她裹好毛毯，轻抚着她后背，被风吹的略微凌乱的发丝，陪她静坐，静享安逸。

　　“嘭”的一声，奶茶生生的落在地上。他低首看向她，她含笑双目合闭。他的世界一边混乱，打横抱起她直冲向急诊室。

　　“墨蓝，墨蓝。现在不是睡觉的时间，你千万别睡。”他跑的很快很急，她轻贴在他胸膛，听着他急促的心跳。这急促的心跳是真实的，是只为她而有的。

　　“我没有睡，我只是在听你的心跳。听完后，我才可以安心的睡。”

　　“不可以，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可以睡，你不可以睡！”

　　怀中的人没有回答，只是摸着他的心脏位置，含笑闭眼不语，静恬的样子。他的世界临近碎裂的边缘。

　　手术室外的红灯亮了好久，终于医生推开了门。他疾步上前。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一种世界颠倒的感觉瞬间袭来，一个踉跄，他险些没站稳。强撑着，迷离空洞的眼神看向地面，顺着冰凉的墙壁滑下。他蹲在墙角，埋下头去，双手扯着自己的头发。

　　“谁是苏墨蓝家属？”另一个手术室门被推开，医生左右张望喊道。他怔了怔，而后跑了过去，脸上的肌肉有些颤抖。

　　“病人现已脱离危险，不过还是要尽快的找到合适的髓源，不然……”医生叹息着走开了。苏墨蓝被两个护士推了出来。他急忙上前，深深的望着她，握紧她还温暖的手。

　　病房内是如此的安逸，他守候在她的身边不曾离开。胡茬已经出来，衣服有些褴褛，眼神有些浑浊，有些呆滞，但满满的全是希望与怜爱。

　　此刻的病房外是无比的热闹，一路走来，病房外走廊边全是花束。一群女生争抢着趴在某间病房的玻璃上往里偷窥者。

　　“喂喂，各位美眉，可以让一下么？”顾清羽边说，边推开这些女生，进入病房。杜诗嫚紧随而至。

　　“怎么样了？今天有人来捐赠合适的骨髓？”林晨曦望着墨蓝，背对着顾清羽，摇了摇头。

　　“这些女人真烦，老婆这个伟大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顾清羽手指了指还趴在病房外叽叽咋咋的女人。杜诗嫚甩给了顾清羽一个白眼，而后真的出去，真的就把那些女人赶走了。一时间，医院里安静了不少。

　　“谁是林晨曦？”小护士刚进来，就问道。跟在身边的还有一位中年妇女。

　　“我是。”林晨曦稍稍整理一下邋遢的自己，回答道。

　　“这位女士想要见您，说想要捐骨髓。”林晨曦点了点头，护士说完便出去了。

　　此刻众人目光一齐汇聚到眼前中年妇女身上，尤其是晨曦，略显空洞的眼神中有了罕见的光彩。

　　“你好，请问你是？”林晨曦礼貌问道，本想伸出手去握手，可没等手伸出，中年妇女扑通一声，双膝跪在了地上。

　　“您这是？”晨曦扶她起来，却被她推开。

　　“我对不起你，我今天是赎罪来的。”“什么？”同时进门的孙如秀，孙如巧，林文宣，苏爸周妈林晨曦和顾晓冉异口同声的疑惑。

　　只是每个人的以后各不相同。

　　中年妇女将二十多年前的事娓娓道来。她就是杨迪，二十多年前辍学年幼的她，在人才市场，被一位好心的教授选中，去他家当保姆。教授一家对她很好，只让她带一个一岁不到的小男孩，给的报酬也不少，她很感动。一口口抱着主家小男孩去楼下花园散步，结果遇见了她前男友，一个强行要了她，逼迫她退学并且当初为了和他在一起和父母断绝关系的男人。她恨死了他。可是他却阴魂不散的总是出现在她的眼前，她一躲再躲，无济于事。他迷上了毒品，积蓄早已花完，于是缠上了她。她让他走开，他不肯，贪婪的目光移到了她怀里孩子的身上。她察觉到他的不怀好心，抱起孩子便跑。硕大的城市，她能到哪儿去？筋疲力尽之余她想到了孙如巧，那个心地善良的她的好同学，从小到大的玩伴。她急促的敲开了门，没有说清缘由便又离开了，她不能呆在这儿太久，不然会被他发现。

　　杨迪说，这个被她抱走的小孩就是眼前的林晨曦。前些日子她在电视上看到了他挽起了衣袖，那胳膊上的胎记她看的很清楚。二十多年过去了，她的内疚罪恶感丝毫未减。她想，是时候给自己赎罪了。

　　中年妇女一番话后，病房内寂静无声。孙如巧一直看着地面，而后看向晨曦，不说话。一旁的孙如秀却失神的说道：“事情不是这样的，不是的。”

　　中年妇女指着林晨曦的胳膊，果然左胳膊肘处有块硬币大小的印迹，和杨迪说的一模一样。"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孙如秀有些发痴的看向林文宣。是的，她坚信林晨曦是她的儿子，当初是她亲自掉的包。但是她也记得她儿子胳膊处是没有胎记的。难道这一切都是个错？

　　“这不是胎记，这是后天性烫伤所致。”刚进来探房的医生看到眼前这一幕说。

　　众人又是一番蒙，杨迪更是。这时孙如巧恍然醒悟，说道：“哦，我想起来了，这个疤是那年晨曦在我那儿被烫的。”孙如秀松了一口气。

　　“那……那……”杨迪更是蒙了。那眼前的林晨曦是谁的孩子。当初给孙如巧的那个孩子又在哪里？像是一个解不开的迷，一环又一环，众人愈发疑惑。

　　“……晨……晨曦……”虚弱的声音传来，林晨曦立刻转到苏墨蓝身边，托起她的手。

　　“晨……曦……曦……”她很想说话，可是却又这样的无力，缓慢一起一合的苍白嘴唇发不出一丝的声音，徒有氧气罩被吹上了一层层的水雾。

　　林晨曦摸着苏墨蓝的额头，扯出一个笑来，说：“我知道，我懂。我是林晨曦，一个永远也不会变，一生一世只爱你一个的林晨曦。”

　　泪水从眼角滑下，他温柔的拭去她眼角的泪水，依旧阳光的笑看着她。

　　“哎，好热闹啊，这是在讨论什么？胎记么？这个我也有哎！”刚到不久的诗博放下了手中的花，撸起袖子，露出了胳膊肘处的胎记。

　　一旁的医生走了过去，细细看了一番后，推了推眼镜框，说：“对，这才是胎记。”

　　周围又是一片哄闹。

　　“好了，你们都可以出去了。”林晨曦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严肃与不可抗拒的威严。所有人都退了出去，病房里悄悄的，又只剩下她和他。

　　他紧握着她的手，许下一世的承诺：“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她欣慰的笑了。

　　第三年的春天，普罗旺斯那片美丽的花海里，四个人幸福的身影穿梭其间。

　　许多年后的夕阳下，四个有些佝偻的身影，手牵着手，漫步夕阳的余晖之下，火红的落日照的他们身影很长很长。

　　【正文（完）】番外二十多年前，那时候的林家还不富裕，林文宣和孙如秀只是开个小饭馆，收入颇低。他们已经有一个林晨霄了，本不打算再要孩子了，可是当另一个生命降临时，他们都没有放弃他。然而当时计划生育抓的很紧，没办法，孙如秀只好偷偷跑回老家生了孩子。是个可爱的小子。

　　超生罚款，林文宣和孙如秀实在负担不起。沉重的压力背得林文宣喘不过气来。一次去医院偶然碰到了落魄的孙如巧，她竟然带着一个孩子。得知孩子的由来后，林文宣便想出了调换孩子这一招。在和孙如秀商量之后，他们决定了把孙如巧朋友的孩子想办法留下来，在孙如巧上班之时把眼下这个可怜的孩子送入孤儿院，把自己还在老家的儿子接了回来，顶替他。这样掩人耳目，省了一大笔罚款。事情真的就这么顺利的完成了，不动声色的这么多年过来了，谁也不曾怀疑过。在林家富裕之后，林文宣和孙如秀去孤儿院看望那个小孩，想把他接回来时，被告知当初那个小男孩早已被有钱人家领养走了。他们有些内疚也有些欣慰，而后也没过多的询问具体情况。至少他们自己的孩子整天绕膝而乐就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