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雀来的前一夜》潮及梦三

6、黏湿气氛

　　两个人扛着大包小包逃命似的钻回避难所。外面的雨越来越大了，排山倒海地拍打过来，哪怕从车上到楼底这么短短的距离，两个人就被淋得像落汤鸡。

　　一进门，两人将黑袋子丢到了地上，泄尽了力气一般，吴越背靠着大门，周鹭则是一屁股直接坐到了地上，喘着粗气，一副狼狈的样子。

　　吴越看着她短发全被雨水打湿，一绺一绺地顺从地趴在了脸颊边，头发和衣服还在往地板上淌着水儿。不过反过来料想自己的模样也好不到哪儿去，有一绺头发尖儿老是往眼睛里钻，沾了水就变得特别扎眼，于是就伸手去揉。揉了好一会儿，还是觉得扎，反倒是听到对面一阵大笑传来，周鹭坐在地上，笑得浑身颤抖。

　　“你笑什么？”吴越手还摸着眼眶，一脸莫名其妙。

　　“哈你刚刚……揉…揉眼睛的时候……哈哈……翻了个好大的白眼……哈哈哈”周鹭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甚至笑倒在了地上，全身抽搐一般抖着。

　　“有吗？”吴越用力眨眨眼想自证清白，然而周鹭却根本停不下来，还倒在地板上。他本觉得这件事没什么好笑的，但她笑的实在太有感染力，好像中毒一样也点中了他的笑穴，看着她倒在地上笑得背过气的样子他也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她是笑他的动作，他是笑她的姿态。

　　过了好一会儿，两个人的力气都笑尽了，周鹭长吸一口气，先举起白旗：“乐不动了乐不动了，让我缓缓。”又喘了几口气，她站起身来：“你等下我，我去拿条毛巾。”说完她钻到里屋，很快就走了出来递给了吴越一条大毛巾：“先擦擦，全是湿的。”说完停顿下看了眼窗外，“雨太大了，等小点再走？”

　　其实，我家离这也没太远，他心想。不过，他意外地希望在她这里多逗留一些时间，多一些和她相处的时光，出于私心，这句话没有说出口。他点点头，接过白色松软的毛巾，抹盖住了脸。

　　“要不要去卫生间？有烘干机，可以弄干衣服。”

　　吴越看了看她，虽然刚刚看起来元气十足，但脸颊因为在冷风里吹了太久显得比以往更白，白得像个病人，“你身体弱，别感冒了，你先去梳洗下吧。我没事，不急。”

　　“那好，那你稍等一下。”周鹭很快又闪进屋子里，过了半分钟出来时手上多了件灰白色T恤递给吴越，“有次买差码了，大太多，你穿可能正好，先换件干衣服。你先坐，稍等我很快就好。”

　　吴越接过，棉质T恤摸起来很软，接触到湿润的掌心，触感干燥，有阳光和樟脑丸的味道。

　　湿的衣服实在难受，吴越换上那件灰色棉T，确实正好。卫生间传来了哗哗的水声，周鹭大概是在冲热水澡。氛围有点奇妙，这种奇妙大概就叫暧昧。吴越也不知道这时自己该做点什么不该做点什么，脑子里晕晕乎乎的。裤子还是湿的，也不好坐在沙发上，就在房间里四处转转强制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开。

　　这是他第一次进入这个房间，之前也都只是在门外徘徊，里面漆黑一片。周鹭的房子里很老式，像他外婆住的那种，没有自动调控的电器和家具，窗也是手动开关的老式窗。风是往西面吹的，背风的一面留了一扇窗，以至于室内不会那么闷热，窗外瓢泼的雨声也从这个入口传进来。另外就是一排沙发，很低。还有两张小桌，一面在沙发前，一面在窗边。窗边那张倒是很大，堆了不少东西。吴越怕风把雨稍进来，把窗拉上了一些，窗有些老，拉起来虽不费力却会发出刺耳的声音。

　　他走近桌子，好奇地看这个桌面，上面铺满了各种冲洗出来的照片。墙上还有一个麻绳网，网上夹了不少照片，吴越看得有趣，有她拍的极光，有落在标志牌上的海鸥，有头顶着篮球的乡间少年，有一个圣诞老人和猫，还有……顺着视线的顺序，他愣住了，还有两张是他的照片。一张是他的侧脸，带着冬天的厚毛线帽，白色的荧光照亮了他的半张脸和空中飘飞的小雪，这张他记得，当时在那间小咖啡店，周鹭跟他描述过。还有一张，则是下一个瞬间，他发现了周鹭时，惊讶地将脸转过来，眼里是还没反应过来的一瞬间的错愕。他没想到，当时自己的眼神是这样的，而这一眼看到的，是改变他生活轨迹的一个人。回忆起他们的每次相遇，或许是每次都有偶遇的成分，所以每次遇见她心里总是有点莫名的小激动。她在他生命中来往地就像一阵风，像鞭炮后夜空中迸射的两三点火花，鱼儿跳跃时水池里溅出的几滴水，让他原本平淡的生活变得灵动鲜活。

　　“我好了。你去冲洗下吧……至少，衣服烘烘干？”周鹭从浴室出来，头发还滴着水儿，可能是水蒸气的缘故，苍白的面色终于泛起潮红。

　　“这边。”顺着周鹭的指点，吴越走进她的浴室，却是有点头疼怎么使用。老式的花洒不会自动感应开关调节水温，吴越站在开关前纠结了好一会儿，总算是打开了花洒，却被热水烫了一身，叫了一声赶快退了出来。这时，周鹭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中间是热的，往右边才会变凉~”吴越暗自咋舌，这货绝对是故意的。

　　冲完，开关却又出了问题，怎么关也关不上，无奈他只好从烘干机里捞出衣服直接套上，喊来周鹭。周鹭也是无奈：“唉，没想到这时候又出岔子了，得费点劲直接把总闸拧了。”说完打开浴室另一边的一处盖子，里面露出一个阀门，费力地双手拧动着。吴越看她困难，自己伸出手去帮她，吴越本以为周鹭会自然把手收回去，没想到她一开始并没有。两人的手不经意碰到了一起，吴越感到周鹭的手确实颤动了下，顿了下才收回。吴越用劲将阀门旋紧，他看着这个女孩，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每一次见到她的样子，随性、自然。不知道是否是烘干机的原因，还是浴室残留的水蒸气，狭小的房间温度提高到了一种令人心动的燥热，吴越感觉内心有种东西像炸开的棉花糖一样迸发开来。

　　“周鹭，做我女朋友吧。”说完这句话，吴越自己都吓了一跳，不过气氛都烘到这儿了，既已说出口，也没什么想要挽回的，要是她拒绝的话，大不了换回这身湿衣服再赶回去罢了。吴越静静地等她回答。

　　“好。”周鹭抬起头，回了个笑容，眼睛亮晶晶的，一瞬间，吴越以为自己生活在梦境中。他看着那双眸子，水嫩的唇，燥热的空气就是情欲的催化剂，轻轻俯下身，偏过头，还在犹豫着是否落下，周鹭将唇瓣迎了上来。带着台风雨水的咸湿，却柔软醉人。

　　当双唇分离，空气变得更加黏湿，再看周鹭双颊已通红，她将头又埋进吴越的颈边。吴越本以为会是长久的相拥，却没想到脖子却被轻轻咬噬一口，一声轻柔的软语在耳畔响起，“要不要…去我房间？”

　　吴越的耳根倒是一下通红了，本放在周鹭腰身上的手转向臀部，一把拖起，周鹭身材也轻盈，双腿夹着吴越的腰，双臂环绕着他的肩，笑盈盈地直勾勾地看着他，看得吴越心里痒的很。

　　当吴越把周鹭放在床上时，周鹭反倒笑道，“你的胡子，留了是有多久了，改天我帮你修修，刚才扎得我怪别扭的。”

　　“是吗？”吴越反倒双臂撑着环绕着周鹭，上身压下来靠近她故意把胡子凑近她逗她玩，“你说有多别扭？”

　　周鹭一边笑嘻嘻躲着他的脸，一边用纤纤的手搂住吴越的上衣摆，把它一点一点地向上移褪下。吴越也轻轻地抚着她的腰身，刚冲过澡的肌肤微微沁着水珠。

　　“哎，等下。”周鹭按住了他的手，从他身下钻出来，探向床边的柜子，一边喃喃道：“我记得我以前备过一盒，希望没过期。”

　　窗外雨声依旧，室内却被玻璃窗隔住只听得闷闷一片，却成为了绝佳的背景音。哗哗雨声中传来轻轻的一声杂音，好像是刺啦一声，但很轻，两人都沉浸在眼前的蜜意里并不在意。

　　没过片刻，却是在雨声中又传来声异样的声音，周鹭这下却停了，食指竖在吴越唇边：“嘘，等一下。”

　　吴越被打断地莫名其妙，却突然听到门外一声猫叫尤为清晰。

　　“糟了，是瓜皮！”周鹭一下直起身来，急忙地套上外衫，匆匆下床往房门走去。

　　吴越一脸奇怪，看见周鹭的背影打开房门蹲了下去，便跟在她身后走了过去，到房门口却是哭笑不得。一只灰身的小猫一身潮湿，可怜兮兮地端立着矮胖的身体在门口，闪着古铜色的眼珠，一声声叫得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