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凡神【1】 ...
-
凡神
【1】
“苍穹之上，有国名‘天’，其帝创万物造人间，为众生之主。‘天子’，天之嫡长子，体内流着上古神明的血，他的权力是神赋予的，秉承天意，管辖人间，所以百姓爱戴他。”少女面色虔诚，将花枝折成的桂冠戴到少年头上，眼中流露出动人的光彩，“神使，是由神明选中、在人间传达他旨意的使者，因其享有灵力能与上界沟通，人们敬重他，两者在姜国无比尊贵，而你和我各占其一，对花家而言，是多么大的荣耀呀。”
她的哥哥花涧笑道：“道德高尚，将福泽施予众生的人，皇天庇佑他并将他视为自己的孩子，号称‘天子’。我还远远不够呢。”
“我会跪在神像前为您祈祷，辅佐您成为姜国最伟大的君王。”叫做花初的神使少女眼中熠熠生辉，面前的男子神色却忽然变得冷漠。
“你真的这样想？”他狐疑的视线在她身上打量，“倘若有天我与他为敌，你会站在谁那边呢？”
那个他指的是神殿祭司。
姜国的律法里，神殿不得干政，事实却并非如此。
只因人都有避免灾祸降临、希望得知未来的心愿，便常有皇室贵族们私下向祭司求助，言谈之中或多或少涉及宫中的权力之争，祭司长期耳濡目染，加上又深受权臣贵族的仗仰，这两年里，暗中他有过不少为己谋利的举动。
花初果然僵住，正值妙龄的她，对那风神俊逸的祭司有着无法自拔的痴迷。少女脸色发白，答：“自然，是会维护皇室宗脉。”
“那可难说，”少年神色不可测，“你可是深深暗恋着他呢。”
她沉默，抬起哀求含泪的眼睛：“哥哥，真的非要如此吗？你我现在能有今日，都是仰仗着他呀！”
“够了！”花涧有了怒意，将头上的花冠扔在地上，起身就要离开。
“哥哥！”花初拉住他的衣袖，眼泪不断落下，“哥哥啊，有时我真希望自己死了，好从这两难的境地中解脱出来。”
“傻瓜，别说了。”瞧见妹妹伤心，他顿时心软，安慰她不要胡思乱想。
少年君主花涧只当这是她一时脆弱的胡言，全然想不到，不久之后，她竟真的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2】
花初的死有些蹊跷，没有伤口，也不像是中了毒。神情是宁静的，如一尊慈悲的像，而身体也竟如雕塑般渐渐僵硬，人类皮肤的质感和颜色层层退去，最后成了泥石做的俑。
当她的身体被放入棺木，抬棺起灵的一瞬间，里面传来了“卡擦”断裂的声音，人人心中大惊，面有疑惑，又不敢言语，个个阴沉凝重，对她的死讳莫如深。
少年君主花涧忧心忡忡，敢向神使下手，可见来人胆大包天，简直是对姜国的公然挑衅。
祭司启明夜观星象，算出姜国会有一变，花初的忽然死去，似成了个不好的征兆。
这一年来姜国并不太平，天灾不断，人祸连连，北旱南涝，虫灾和瘟疫也来到。国民感慨时日难度时，更多的是恐惧。
在这个深信神明与人同在的国度，人们认为，对神的虔诚信奉会带来丰年和安康，若是亵渎，天神便会降下灾难。
他们去往神庙忏悔和祈祷，希望天神能大发慈悲，但情况依旧不见改善，有传言说是因为君主无道，神明才不再眷顾这里，也有传言说世上根本没有什么神明，只有一群掌握了奇门法术后自居为王的妖魔，他们根本不值得人们虔诚的供奉和信仰。
祭司启明和人君花涧不动神色观察局势，一日神女花初向他们提议，建造新的神庙以示对神明的虔诚，举行祈福仪式来求上天恩泽。她说这是她在梦中得到的天神旨意，只要这样，一切就都会好起来。
人们用最快的时间建好了威严的庙宇，选好吉日准备祭祀，就在重要的日子到来之际，主持仪式的神使花初却死了。
这对姜国来说，是场更大的灾难。
这诡异的死法明显是巫术造成，君主花涧下令，让祭司尽快找到凶手，祭司启明恭恭敬敬领命，数日来却没有任何线索。
有人觐见，说在神使死去的前夜，见到她在新建的神庙附近，与一名修庙的奴隶攀谈，言谈中似有争执，奴隶将她推到在地，随后仓惶逃走，第二日，花初死去，奴隶也离奇消失。想必，这其中定有关联。
花涧愤怒拂袖，认定了是那奴隶杀了人，誓要将他捉拿归案。
通缉令贴得到处都是，官兵举家举户入室盘查，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依旧无果。
花涧日渐憔悴，不寝不食，三更露重，披了寒衣独自对月。
茜彤就是在那时遇到了他。
那夜，茜彤拿着一根树枝哼着歌，随便往草地上一点，那里就会瞬间开出鲜艳的花朵来。
花涧转身的时候吓了她一跳，月光正好从云层缝隙泻在他脸上，更显得苍白如纸，像一只鬼魅。她微怔，趁他没反应过来，急忙离去。
花涧不满，心想是谁不知礼数，一定要问罪，然而，下一秒。
她随手抛开的树枝落入湖中，本只有零星枯荷残梗的湖里，忽然绽放满满一池鲜艳的绿与红。
花涧霎时愣住。
他一定要找到她。
【3】
第二日，小太监传召茜彤入御书房。女子暗自思索，她一个在偏殿照料花草的小宫女，竟被传召到御书房那样的地方，是为什么呢？一路上安静无言，脑袋瓜却转得飞快。
她颔首，联想近日以来的事，脑海里跳出一个人名来。
那便是花初。据说她出生那日，祭司根据占卜选她为神使，大堂之下他屈膝而跪，恳求君主将花初接入神殿中，由他亲自抚养。众人啧啧称奇，眼中流露敬畏，皇帝点了头，用盛大的仪仗队带着丰厚的赏赐，浩浩荡荡地，将宝贝女儿送往神殿。
花初跟着祭司研习各种奇妙之术，因其聪慧美丽，深受祭司喜爱，她在民间受到的欢迎，可以说，是不在花涧之下的。
如今花初却死了……
可即便花初离奇死了，和她一个小宫女又有什么关系？她在宫中向来低调，总不见得她的真实身份会被人知道吧。
茜彤又想到昨晚和少年天子的偶遇，哎，都怪自己手痒，去折腾那些花花草草的术法，一定是被瞧见了，此刻，大概要把她当妖女兴师问罪了。
正头疼着，小太监引了她往御书房走，推门，茜彤忙跪拜：“参见陛下，吾皇万岁。”
那声音却笑了：“无需行此大礼，你起来吧。”
她抬起眼，见到的竟是祭司，心里小小一惊，但随即把头埋得更深。
祭司放下明黄的卷轴，视线在她身上小心翼翼审视：“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他道。
“奴婢身份低微，若非今日召见，怎入得了祭祀大人的眼？”茜彤怯怯地，一副卑微之态。
“很好。”祭司笑了，眯起眼睛，感兴趣地打量茜彤。
“我听闻你擅长饲花弄草，一棵本将死去的百年海棠，在你的照料下重新冒出了枝芽，但凡你照料的花，开得也是最盛的。”祭司居高临下，语调不紧不慢地悠然，“西方藩国进贡了一种稀世莲花，名唤蓝冥，传言月光下花瓣会通体荧光，很是美妙。我将它们移植入新庙的碧池中，希望它们能早日盛开，好采来供奉神明。今日起，你且去照料它们吧。”
茜彤点头，做了个万福要告退，祭司却没有让她走的意思。
“茜彤，”祭司笑得深不可测，“我能感受到你身上的灵力，我想借助你的力量，去解决一个难题。”
“我也只不过，拥有一点让草木发芽生长的小戏法罢了。”她低低道。
“真的？”祭司面带狐疑，“我还以为，能在你的帮助下，追查到一个人的下落呢。你应该知道那是谁，举国上下恨不得碎之万段的，那个叫做‘阿驰’的奴隶。”
茜彤心里暗暗抽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说
第83章 凡神【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