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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肆.惊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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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臣丕,敢用玄牡,昭告于皇皇后帝:汉历世二十有四,践年四百二十有六,四海困穷,王纲不立,五纬错行,灵祥并见,推术数者,虑之古道,咸以为天之历数,运终兹世,凡诸嘉祥民神之意,比昭有汉数终之极,魏家受命之符。汉主以神器冝授於臣,宪章有虞,致位于丕。丕震畏天命,虽休勿休。羣公庶尹六事之人,外及将士,洎于蛮夷君长,佥曰:「天命不可以辞拒,神器不可以久旷,羣臣不可以无主,万机不可以无统。」丕祇承皇象,敢不钦承。卜之守龟,兆有大横,筮之三易,兆有革兆,谨择元日,与羣寮登坛受帝玺绶,告类于尔大神;唯尔有禅,尚飨永吉,兆民之望,祚于有魏世享。’
延康元年,最大限度上予他庇佑与教导的祖父去了。那年战事颇多,青年尚未见到祖父最后一面,尚未来得及伤心难过,便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只是浑噩觉得不怎么真实,仿佛上一秒祖父还在温柔地教他战阵排兵,下一秒却已天人永隔。
晚风徐徐,青年跪在疑冢前,认认真真地上了几株香,心里空落落的。
同年,他的父亲代汉自立,后位空悬。
……
青年得知母亲死讯时已是两日之后。一樽鸩酒送至故城,结束了她那传奇而悲哀的人生。
他们同那台上的雀有什么不一样呢?养在华美尊崇的笼子里,时时刻刻向往着光明与自由,妄想着哪日一飞冲天,却为悲哀的现实所累,兜兜转转,最后不过是换了一个不同的笼子而已。
那该是他数年的希冀所在,如今却成了他一生的梦魇。
青年连夜奔回了邺城。
笼罩在阴影中的故城安静地矗立着,青年回城并未得到帝王的许可,差点儿就被守城的将领当场射杀。
他最终没能在母亲下葬前再见见她,只能通过市井传言和守军态度在脑海中拼凑出母亲死时的惨状。
他强迫自己牢牢记住这一天,强迫自己将仇恨深埋心底。青年疯癫地摔倒在漳水岸边,一腔无助与仇恨无处宣泄。
他自祖父去世后,再未有机会来到这里。
玄衣的女子如燕般悬立水上,轻叹了一口气。
她揽裾,皓手忽而拈出一盏青铜樽,月华映杯中物潋滟流光,似有异香。
她将酒樽递上前去,青年接过来,粗暴地仰头灌下。琼浆沾湿了衣襟,他红着眼眶,一头青丝毫无形象地散乱在肩上,双唇嗫嚅着,张张合合,似想要说些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女子的眸清澈通透,樽中又盈了晶莹酒液,她跪坐在少年面前,声线空灵幽远:“人生百岁,最终不过一抔黃土,命数皆为天定。我自上古而生,正值故国倾覆,举族皆殁。千年封印,当我再次醒来时,却连敌国都已成历史。不知族人的尸骨可有人收敛,不知可有故国后人幸存,我在这世间飘飘荡荡,无处可归。直到有一天忽得族老精魄踪迹,寻之高台,不愿离去,亦无处离去。”
“想一想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不要让悲伤冲昏了你的头脑,占据了你的心神。”
“好好想一想,你真的甘心被现实磋磨棱角,颓丧自艾么。”
他想让母亲活过来。
他想让皇座上的人付出代价。
他还想让妹妹平安一世。
他想要无上的、能保护他所有重要的人的权势与力量。
他似乎又有了一点力气。女子的身形渐渐消失,青年踉踉跄跄地走向马匹。
他怎么肯向命运认输呢?他怎么能向命运认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