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黑名单》炫铮书书

60、秋蝉鸣泣时

　　“快快，就在中庭！”不远处传来浩浩荡荡的脚步声，叶寻味循声一看，先前被蝉妖吓跑的众人全都蜂拥而至。

　　他们如游鱼般挤到二人跟前，全然不是之前盛气凌人闹着要搜身的模样，个个面上谄媚，露出讨好的笑容。

　　“这位兄弟好身手啊！三下五除二就把这蝉妖给收拾了！”

　　“我就说嘛，长江后浪推前浪，后浪实力不一样啊！”

　　“还有这位小兄弟，我们刚刚可不是要搜你身啊，都怪这长胡子道士鬼话连篇误导我们啊！”

　　“是啊是啊，小兄弟，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啊！”

　　“让让！让让！让我家老爷进来！”廖家的佣人在人群外焦急地拨开一条缝，好让五大三粗的廖总突破重围。

　　“恩人！我的两位大恩人呐！这蝉妖被打死了吧？”廖总虽然身形肥胖，但却灵活万分，明明那么一小条人缝，竟然也挤了进来。一来到叶寻味跟前，就立马笑颜展开，迫不及待地想握手。

　　“廖总，比起那蝉妖，您怎么不先关心下女儿？”姜玉林见状悄无声息地挡在了叶寻味身前，说着还把手里的裹着棉被的晓楠往他怀里一送。

　　“啊、啊、啊哈哈，一时情急，忘了忘了！”廖总尴尬地抱住自家小女儿，“晓楠啊，你没事吧？”

　　他手里的棉被一阵抖动，打开一个小角，晓楠苍白的脸蛋露出来：“父亲，我、我没事……”

　　“哦，那你赶紧下来吧，哈哈，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常年不劳作的廖总明显臂力不足，抱着轻飘飘的女儿都觉得胳膊有些酸，他刚下把女儿放在地上，晓楠立刻惊慌失措地摇头：“父亲，别、别放我下来，能不能把我抱到房内在放下，求您了！”

　　“诶，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没看到你父亲我累的都喘粗气了么，既然没事，为何不下来自己走！”廖总有些生气，直接撒开手，任由晓楠跌落在地。

　　“不！”随着晓楠的跌落，裹紧她身体的棉被也当即散开，被蝉化的怪异身体就这么在众人面前展露无遗。

　　晓楠噙着眼泪，双手慌乱地把棉被往身上遮拢，可怎么也挡不住下半身那一节节蠕动的蝉蛹。

　　看到这一幕的众人纷纷往后退怯，鄙夷、作呕、蔑视、愤怒的表情在他们脸上轮番上演，廖总看到这场景竟然露出嫌恶的眼神，不停对着旁边的佣人叫喊：“老柯老柯！快把小姐带进屋里去！”

　　被叫到的老柯似乎对晓楠这副奇形怪状的身躯见怪不怪，径直上前就把晓楠抱走了。剩下的人群仍然没有停止议论。

　　“嘿哟，没想到这廖家小女儿竟也是个妖怪啊！”鼻子塞着两团纸巾的光头发出啧啧感慨。

　　“难怪把蝉妖引了过来，我看呐，是物以类聚，妖以群分！”一个穿着黄布衫的白眉老者同样一脸不屑地接住他的话茬。

　　“廖总，你这就不厚道了啊，贼喊捉贼啊！”又一个声音在人群中炸开。

　　随着这几人的声张，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叫嚣、不满，嚷嚷着要廖总给出个解释！叶寻味早已放弃了对这帮乌合之众的劝解，一群见风使舵的墙头草，遇到危险的时候一个个跑得影都没了，一到讨伐别人的时刻倒是比谁都积极团结。

　　“各位，息怒，息怒啊，还请听廖某详说啊！”廖总连忙伸出双手示意大家安静，“哎，你们刚刚也看见小女的模样了，就是被这蝉妖给害的怪病啊！”

　　方才还没表情的廖总此刻一脸哀伤，似乎在回忆着什么：“这事啊，说来话长，还得从我十八岁的那年开始——”

　　“别扯那些有的没的，你给我们长话短说！”人群最前面的光头一下就打断正准备忆苦思甜的廖总，举着拳头抗议，他身后的众人也纷纷吵嚷：“就是，别废话了，讲重点！”

　　“好好好！”廖总掏出帕子，擦了擦额角的汗，接着说道：“那时候僵西有道美食名震天下，叫作烤蝉蛹，这里家家户户都是制作这道美食的高手啊！”随着回忆的开始，廖总的眼睛突然散射出异样的神情。

　　“可是，要制作这道美食，必须得上好的蝉蛹才行，我为了寻觅最顶级的食材，孤身一人来到了僵西的禁地之森，也终于采得了极品一窝蝉蛹。凭着这窝蝉蛹，我们廖家立刻名扬僵西，赚的盆满钵满啊！”

　　叶寻味有点无语，不是让他长话短说了么，怎么这时候还有空扯自己的发家史……

　　“怎料！”廖总脸上忽地一变，围着他的人群均是一哆嗦，连忙发问：“怎料什么！”

　　“怎料我采得那窝蝉蛹竟不是普通蝉蛹，是上古蝉妖的产下的子孙后嗣啊！”说到这，廖总急得直拍大腿，然后指了指屋顶被裹成一团的蝉妖：“没多久，这妖怪就寻仇来了！”

　　“我本想着，一人做事一人当，大不了让我钱财散尽，备受折磨，也要保全家人啊！”廖总话锋一转，恶狠狠地盯着那只蝉妖：“哪知道，这个妖孽心思毒辣，说是我害它子孙后代，便也要害我子孙后代！它、它！竟然给我廖家下了诅咒，让我廖家的子嗣在长大成人后都要变成半人半蝉的妖怪模样，何其恶毒啊！”

　　细看廖总的表情，这份憎恨一点也不假，可叶寻味总感觉有哪些地方不对劲，脑海里蒙着雾霾般的不清醒。

　　“不止如此，它把我的孩儿们变成这怪物模样后，还要掳走，说要将他们生吞活剥，让我活活忍受这割肉离子的痛苦啊！”

　　廖总老泪纵横，直接半跪在地上：“天啊！难道真要绝了我廖家的后嘛！为什么！为什么！你这妖怪，为什么不冲着我来！为什么要害我孩子！啊！你说啊！为什么！”

　　看到廖总这般悲戚模样，众人忍不住交头接耳。

　　“原来，这廖家竟然和这蝉妖有如此之过，想不到啊！”

　　“难怪他费劲心机都要铲除这妖孽，为人父母的，为了保全孩子才会把我们都召集过来啊！”

　　“可怜天下父母心呐，哎！”

　　可是，果真如此么，叶寻味看着面前哭得身子都直不起来的廖总，又想起了刚见到晓楠时，她那张苍白的小脸。

　　想起住在那个破落无比房间的晓楠，想起那个被妖怪掳走只有下人紧张的晓楠，那个被救下之后未被父亲第一时间关心的晓楠，那个被众人发现身体残缺后，当父亲的却露出嫌恶表情的晓楠……

　　眼前这个不停哭喊的人，真的是一位为了保全孩子愿意倾尽所有的父亲吗？叶寻味不知道这位父亲到底是如何想的，更不知道现下这个场面到底该如何应对。

　　“既然这么想知道为什么，那就让它说说看为什么吧！”一直默不作声的姜玉林走出人群，眼神凌厉地看着廖总，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所有人都讶异地看着他，他说这话什么意思？而刚刚还倒地哭得不起的廖总亦是一脸震惊：“你、你说什么？那妖怪不是被你弄死了么！”

　　姜玉林嘴角一抹冷笑，左手一个施力，手腕上连着的黑索立马把屋顶上的蝉妖给拖曳了下来，砸在地上发出一记沉重的闷响。

　　所有人见状都吓得往后退了半步，生怕这蝉妖又突然发难，殃及池鱼。姜玉林略微施力，裹覆在蝉妖头部的黑纹绳索慢慢散落，露出了翻着巨大白眼、不停口吐白沫的面孔。

　　蝉妖似乎只是晕过去了，一旁的廖总连忙起身走近：“何必跟这个妖怪再做纠缠，我廖某与它不共戴天之仇今日就要报了！”说着，他又朝姜玉林作了个揖：“这位高人，麻烦您直接了解了这怪物，廖某必当重谢啊！”

　　姜玉林直接无视廖总的作揖，用脚尖直接挑起蝉妖的脑袋，来回颠了两下后，脚上那颗半蝉半人的脑袋终于发出一片哀嚎：“啊啊啊！住手！额，不，住脚，别踢了！”

　　它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盯着姜玉林，胸腔一鼓一鼓发出声音：“可恶的人类，竟敢耍诈！无耻！卑鄙！跟这个姓廖的一样！你们人类都不是好东西！”

　　姜玉林眉毛一挑，收回的脚尖作势又要靠近它脑袋，蝉妖见了立马滚动着身体往旁边躲去：“诶诶诶，你要干什么，君子动口不动脚啊！”

　　“你刚刚说他也有问题，是吗？”叶寻味赶紧抓住话头，指着一旁表情不自然的廖总，他总觉得事情不是廖家主人单方面说得那样。

　　“姓廖的，你言而无信！说好了用你的孩子换生生世世的财富，怎么，现在钱赚够了，就要反悔了！”蝉妖艰难地坐直身体，鄙夷地看着廖总。

　　“呸，你这害人的妖怪，少在这边胡说八道了！你以为大家伙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词么！”廖总仗着周围都是自己的同类，立马跳脚辩驳。

　　“说的有点道理啊，妖怪的话怎么能信！”他话音刚落，周围的墙头草们果然又开始动摇了，眼看着又要开始一轮交头接耳。

　　叶寻味顿时气急，暴跳如雷：“你们这群乌合之众，能不能别说风就是雨，自己没点判断力吗？如果廖总真的要保全孩子，为何都被抢了三个孩子才开始喊着捉妖！如果他真的爱孩子，刚刚晓楠被救下来为何他一脸嫌弃！”

　　“哈哈，说得对！你这小子还算有点眼力见嘛！”蝉妖突然听到有人站在自己这边，立马翘着下巴一脸得意。

　　“你也给我闭嘴！赶紧把事情说清楚！要是有一个字作假，看我们怎么收拾你！”被插嘴的叶寻味，火力全开，回头给了蝉妖一记白眼。

　　而一旁的姜玉林见自家叶兄如此彪悍的模样，不知为何竟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傻儿子总算开窍了”的感觉，不自觉地露出了老父亲般慈祥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