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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飞羽(三) ...

  •   远古,各类的凶兽精怪依旧在山林出没。
      他们已经走了很远很远的路程,需要休息了。探路的斥候四周查看了一番,确认没有危险,才停了下来。
      他们是被神流放的罪人。接受神罚而无法得到稳定的生活。
      其他的部族可以在信奉的神灵的庇护下,得到安身立命之所。住在高大的城池中,有些广袤肥沃的土地。
      只有他们不能。
      只有龙渊部族不能。
      因为他们触怒的,是众神之首,至高的天地伏羲。
      没有其他的神灵能为她们提供庇护,没有谁敢冒着得罪伏羲的可能庇护他们。
      唯一这样做过的娲皇大人,也因此,不得不彻底离开洪涯境。
      毫无力量的凡人,在这样的神魔横行的土地上流浪,是如此危险。他们每一天,都活在恐惧之中。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种恐惧,在不断的变化为他们对力量的渴求,和对那位至高的天地之主独裁专制的怨恨。
      清澈的流水潺潺流淌着,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但他们却不知,是安全或是危险。
      长途跋涉的疲惫和饥渴终于让人忍耐不住,远离了族群来到水边。
      谢羽在山中寻觅了一阵,拨开林木之时正看到对面冲来虎面人身的精怪,一口咬在蓝衣少女的肩膀上。
      她下意识化出凰开琴,琴音流泻之间,那虎怪身上多了血印,感受到谢羽的威压,不甘心的松了口,化作原形消失在山林中。
      少女肩上的伤口连成一排牙印,血肉翻卷,脸上溅着鲜红的血迹,样子看着极为可怖。她痛呼了一阵,晕了过去。
      谢羽收了琴,把脉检查了一会,松了口气。这是失血过多了。另外伤口需要好好处理一番。
      凰开琴只能处理掉她伤口沾染的妖气,对于严重的伤,无法达到完全痊愈的效果。
      四周采了些止血之药。
      她暗道声得罪,解开了伤者衣衫,将药敷在伤口,直接凝炼药粉,撒上去,事实证明她的药理还不算差。伤口恢复的虽慢,却也是渐渐痊愈。
      “我叫时潾。谢谢姑娘。”
      姓时之人,并不多见。不知于上古安邑部族的时雨祭师,有何关联。
      “谢羽。”
      时潾道,“谢谢谢羽。”自己说着,自己也笑了。
      “时潾可知,此地名唤何山?附近又有何城镇?”
      “空桑山。”
      空桑山?这又是什么地方?
      谢羽顿觉有些头疼,走错了?又走错了?古代的路为何如此混乱?路标也没有,路牌也没有。还没有实时地图……
      她明明是往南方的天虞山飞的……怎么一下来就会错?
      “那不知天虞山在哪个方向?”
      “天虞山?没听说过。”见到谢羽有些失望的神色,连忙加了一句,“不过族中长老一定会知道的!”
      明明第一次相见,却觉得她们好像已经相识许久。她只是神情温和的站在原地,唇角时常含笑,令人觉得温暖。时潾从未见过,又如她一样,令人觉得温柔而平和的人了。
      “好吧。”不算太远。若是这次方向正确,一炷香的功夫就能到的。“多谢解惑。”
      她低头看了看时潾,见她还未复原,想了想,“家在哪里?我送你一程。”
      时潾苦涩一笑。“没有。”
      没有家?
      “那,可有亲人?”
      “我的部落,就在东南不远处。”
      谢羽一把抱起她,左右望了望,有些为难的选了个方向,腾出一只手指了指,“那边吗?”
      时潾:……
      “姑娘转个身,再走右手的方向。”
      谢羽嗯嗯点了点头,走了两步。时潾忍不住揪住她的衣襟,无奈道,“右手是吃饭的那只手。”
      谢羽:……
      “好的。时潾放心,我明白了。”只是丧尸当多了,又原地盘盘坐闭了几百年的关,有些手脚不协调罢了。
      时潾:……
      她这样出门,族人真的不担心丢了她吗?
      龙渊部落的子民生活还算安乐,除却时常要流浪,避免伏羲追问,倒是格外和乐。
      谢羽来时,正逢得龙渊部落一年一度的祭祀,祭的不是伏羲,而是蚩尤。
      谢羽对他们祭祀之人为何并不在意。无论伏羲,亦或蚩尤,其实于她而言,都只是上古一个代名词而已。
      她在某种意义上,同等的尊重伏羲神农女娲甚至蚩尤,在人族的生存和繁衍的轮回中,因有他们的存在,而成就一个井然有序的不断发展的世界。
      但她所拥有的,是人心。相比于亲近异兽的太子长琴,她对于人类,更加爱护。因为她也是人。非常清楚在这个时代,面对着诸界神明,妖兽,魔族,力量相较之下弱小的人类生存何其艰难。
      较真而言,其实除却妖兽,神灵,鬼魂、魔族三者与人类其实息息相关。
      天界处以仙人轮回之命时,仙即是人。鬼魂投胎转世,鬼即是人。魔族被夺走力量之后,魔即是人。
      人心所向,一念为仙,一念为魔。
      如此平等,其实,又何谈统治与被统治,威胁与被威胁之事。
      一身金色白纱长裙曳地的少女静静坐在山峦之上,冷风拂过之时,吹起她的长发。她的眼睛倒映着脚下云海霞光,当朝阳升起之时,仿佛与她的衣衫,融为一色。
      她的指尖落在一架金色瑶琴之上,拨动之时,从弦上流淌过的,仿佛就是温柔的,广博的善与爱。令闻者回忆起最美好的记忆。即便是最最暴戾之人,在这样通透温暖的乐声之下,也能重新感受到宁静和幸福。
      她的神情温和而宁静,仿佛无论身处何地,都能如此泰然处之。她身上所怀有着,是热爱生命的鲜活的气息。又是如此宁静,幸福。所有的黑暗,腐朽,似乎永远都无法在她心中,留下任何痕迹。
      想来所谓曾居于洪涯境的众神,也已不过如此。
      昨日有幸听闻琴音的龙源部落的残众都作此想法。自从被放逐蛮荒之后,很久都不曾听到,如此动人的乐声了。至少,他们重新感觉到了家,温暖,安全。多年前被泽部挑选送到不周山侍奉钟鼓大人的第一乐师师旷,恐怕也不过如此了。
      琴弦咚一声轻响,随着下滑的指节转低了音色,渐渐消隐。
      云雾散尽,朝阳初升。
      谢羽抱着琴站起来。神识随琴音扫遍空桑山方圆三百里,莫说龙族,龙鳞她都没见一片。
      “谢羽,你可要留在龙渊部族?大家一定会欢迎你的加入的。”时雨站在山崖边,眉眼弯弯,看起来十分期待的问她。
      虽然知道她是好意,谢羽还是轻轻摇了摇头。龙渊部族是当初女娲大神千辛万苦才从天帝伏羲手中保存下来的,她作为仙灵,若突然定居于此,只怕伏羲会注意上他们,再次出手毁灭。她不会想,平白无故背上人命的。
      而且,龙渊族人也并非对她的到来怀有善意,有一部分继承了安邑部族的信念,一心想要重新练就斩神之剑。她这个魂魄,似乎是他们预备的材料了。
      他们的族长,一向如此。
      不知多少年后,他们探听到榣山长琴之事,以玉衡为引夺走他的命魂。谢羽又如何安心留在此地。
      她收回凰来琴,手心浮现出悭庾送给长琴的那片龙鳞,即便映照着霞光,龙鳞上微微闪烁的,也是一种,幽暗的碧绿色的冷光。握在手心之时,令人觉得寒冷。就像是龙族深潜于渊时水流的那种寒冷。这让长久待在火神祝融身边,习惯炎热的谢羽觉得有些不适。
      搜遍此处,最后再去不周山看看,若没有,就去榣山叫回兄长。
      让他不要再等了。
      上古之约,时机到了总会实现。现今是他干等着也没办法。
      “时雨可知,世间一条名为悭庾的龙族?”她提及此事,完全没有抱着这个小姑娘知道的想法。
      时潾:“唔……似乎有所耳闻。”
      谢羽微愣,“可知他在何处?”
      “小羽与悭庾曾有渊源?”
      “实不相瞒。是兄长对上古记载的龙族好奇,因此与我出外寻找。不过离家之后,便走散了。”
      时潾摸了摸头,思索了一会,“……不周山!”
      “……”早知如此,先去不周了。
      “从前流浪,听闻钟山之神烛龙沉睡,全身灵力化为不周之山,分离天地。钟鼓受命护佑此山,自从师旷逝世后,钟鼓独自一人困于山峦,寂寞无比。悭庾是新的龙族,要先去见过钟鼓大人也无可厚非。”
      “……”谢羽长长叹了口气。
      “何故而叹息,小羽。”
      “因为,很累。”想到还要再去不周山,腿有点疼。
      “小羽担心不能找到悭庾吗?”时雨问她,“届时你往不周山弹奏一曲,若能打动钟鼓,有他相助,想来很快就可以获知悭庾信息。”
      谢羽弯了弯眼睛,伸手摸了摸她的长发,“好吧。多谢时潾相助了。”
      时潾:“小羽,日后我们还会再相见吗?”
      谢羽微愣。切实相谈,凡人的寿命短暂无比。她此世凡一闭关,便是百年,此诺,实不敢轻许。
      时潾耐心的重新问了一遍,神色极为认真,“小羽,还会再见吗?”
      谢羽微微点了点头,“会。”
      时潾便笑了,“好。我会等着你。”
      “……”谢羽:是不是遇到了一只小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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