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狐（暂名）》文文＋言言

18、第 18 章

　　镜心拿着木梳仔细的将手里的青丝细细梳理，偶尔勾起梳齿剔开纠缠的细小发结，动作小心，怕是扯痛了楚绘卿的头皮。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楚绘卿开始喜欢穿上男子的衣衫，原本复杂的发髻也改做了简单的束发。眉眼间婉转轻柔的浅笑在不经意中渐渐化作了沉静，不知是否是受到幻璀和清玄的影响，在言行举止中模模糊糊透出与他们相似的气息。

　　楚绘卿坐在镜前看着镜子里的镜心停下了手中的梳子，怔怔的看着她镜中的脸若有所思，一时起了顽皮的心思，支起食指和中指在空中虚虚画了两圈，凝起水滴，“啪。”的一声弹到镜心脸上。

　　镜心不曾提防，吓了一跳，忙扔了梳子抹脸，滴滴答答一脸的水渍。楚绘卿看到镜子里镜心狼狈的样子不由伏案而笑。镜心见楚绘卿捉弄他，便故意板起一张脸，假作生气将手中的一把青丝丢下，抱起双臂，“镜心胆子小，刚刚被姑娘一吓，忘了怎么梳头了，只怕今天这束发的事要劳姑娘你自己动手了。”

　　“嗳，别别……”楚绘卿忙回过身，央求的拉住镜心的下摆，平日里哪怕是披头散发她都不怕。不知是不是因为山中精灵的天真习性与人间的繁缛礼节有隔世之遥，在青奎日子久了她也渐渐受其影响。只是今天是师傅幻璀检查她修行课业的日子，若是这样散乱的去见师傅只怕要受责备。

　　“好镜心，你也知道，我这头发这几年也不知是怎么长的，又长不说还滑不溜丢的，我是无论如何也梳不来的啊。”

　　镜心斜瞄她，貌似不为所动，有心治治这个越来越恶劣的家伙。

　　“是我错了还不行吗，我给你赔不是，镜心啊，师傅的头发都是你梳的，你看你手艺多好，怎么也不能让我这么出去折了你的面子不是？”楚绘卿讨好的向他眨巴眨巴眼睛。

　　镜心神情一黯，扶过楚绘卿的头，重新开始一一梳篦。

　　缚神阁下枝蔓交错的薜荔，春生秋死，无人在意。只缘她一时信手点化，原本只能匍匐在她脚下仰望的草木，站在离她那样近的位置。无数次的握起漫长致密的乌发，想象这乌发束起后会是怎样一张跳脱飞扬的容颜。他知道，她在镜中凝视他，端详他的动作，只是，最终只得她唇边一声轻叹，“好了，镜心，你下去吧。”

　　永远记得那时清玄表情，怜悯而嘲讽。记得他在转身时轻轻丢下的一句话，“束发与否，这里的故事永远与你无关……”

　　原来，他一直都只是是她眼中寥落无关的草木。就算站得再近，也只能远远的仰望。

　　楚绘卿看着镜中默默为她梳头的镜心，看他额前湿漉漉的刘海间歇落下的水珠顺着前额滑下，途径眼角滑向鼻翼，如若斑斑泪痕。

　　待梳洗必，别过镜心。楚绘卿一个人走在前往缚神阁的小径上，从前幻璀检查她修炼进度的地点基本都在省身崖，在缚神阁这还是第一次。其实自从她到青奎山以来，见到幻璀的机会甚少，除了检查她的修炼情况，幻璀几乎不出现在她面前，也从不召见她，而修炼的考试一年也不过两三回而已。感觉上，对幻璀的映像似乎总是有些模糊而遥远，而幻璀那一成不变的冰冷表情也让她难以生出师徒间的亲近之心。
　　缚神阁，在青奎山背山的一块凹处，四周生长着许多极高大的花树，在每年一定的季节里会开出细碎繁密的紫色花朵，山间的气流经过这里受地形的影响会将风向上吹，繁密的花瓣彼时被吹散，并不向下飘落而是随风向上飞升，洋洋洒洒如同传说中西天佛境散漫的天花。
　　楚绘卿记得，清玄第一次带她到缚神阁前，正是缚神阁前花事最盛的时节，那时清玄对着看呆掉的她很认真的提醒，眼前的景色漂亮没错，但是切记，没有幻璀的允许，永远都不要靠近缚神阁一丈以内，那里是青奎的禁地。清玄认真的时候与平素里嘻嘻哈哈的样子仿佛是两个人，仿佛知道她对这里存在着非同寻常的好奇。的确，此后她每次花季来到缚神阁前总有一种强烈的，挥之不去的熟悉感，让她感觉莫名的亲近。
　　如今，缚神阁就在她面前，那道似乎从未打开过的门扉向内洞开，隐隐可以看到里面有什么东西在轮转，还未靠近，她就能明显的感觉到来自门内丰沛而温润的灵气。
　　“站在那里做什么？进来。”幻璀的声音自里面传来，清冷的就像用玉石划过冬天屋檐下的冰凌。
　　进了门，楚绘卿方才发现，面前是个巨大的太极阵，阵法中的阴极和阳极由无数未见过的玉石组成，四周按顺序放着金木水火土五色奇珠，宝光流溢。阵法后是层层阶梯，最上面站着幻璀，玄衣墨发依旧，不同的是脖子上多了一块坠子，只因隔得远看不真切是什么东西。在幻璀身后是无数的七色丝线，缕缕纤纤，彼此交错，如同织成的一张网。网中瑞气千条，似有什么东西被悬空包裹在内。
　　“徒儿见过师父！”楚绘卿看眼前的架势，暗自惊心。这阵法一看就知道厉害的紧，莫非今天幻璀就打算拿这个来做考试内容？！
　　半晌，无人应她。听到有脚步过来，眼前是一袭翠色衣裳的下摆。那人屈身半蹲在她面前，

　　“大小姐？!”

　　大小姐？这算是在叫谁？是她还是幻璀？

　　楚绘卿狐疑的抬起头，眼前的翠衫男子看起来有几分眼熟。

　　“你是~”楚绘卿抿抿唇，他叫什么来着……

　　“翡柳！”

　　男子蓦然睁大了眼睛，“你叫我什么?!”

　　呃……莫非是搞错了？楚绘卿尴尬的扯出点笑容，小小声道，“翡柳……”

　　“好极，好极！”一旁有人一边拍手一边叫好，音色妖娆。自有风情万种。

　　“怎样？我说小柳儿，这回死心了吧~”红衣女子笑嘻嘻的拍拍还傻蹲在地上的翠衫男子的头。

　　一面向若有所思的楚绘卿自我介绍，“少主，这厮就是翡柳，不过您此前都叫他什么柳垂丝来着。我是夭蝶，不过少主您对我估计印象不深，我就是那个……”

　　“你的少主是卮玖！要献殷勤现在还早了点！”

　　幻璀冷冰冰的话丢下来，将话痨夭蝶顺利冷冻。

　　缚神阁中重新又回归一片寂静。

　　楚绘卿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心中不知从何处泛起一片酸涩，他的眼中有她熟悉的慈爱，他的怀抱有她依恋的温暖。可是她似乎并不认识他，那这样真实的记忆从哪里得来？

　　头开始隐隐做痛，眼前人一个一个变成数个幻影摇晃。

　　模糊中听到幻璀冷冽的声音，“翡柳，我已经让你见过最后一面。怎么做我之前已经和你们说得很清楚，我的耐心到此为止，此次我必要让卮玖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