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地基佬》迦蚀

11、三秒钟的记忆

　　生命最后的三秒钟，我想起了我以为此生再也不会想起的人。
　　那是一个男人，我不知如何形容，也不知这世间是否有可以与之相配的词汇。或许爱上一个人，就会容易盲目，觉得这人完美无缺。也或许是那个人真的是卓然不群的遗世仙株。不过不重要了，我就要与这个世界说再见，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在属于我。
　　我们分开了很久，相识的时间也不算太长。在我一生中，能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大概是十分之一？还是更少？
　　人是很奇怪的动物，在一起的时候完全不懂的珍惜，或者用无数为了彼此好的这样的理由抛下对方，工作，社交，很多时候，这些都排在你爱的人前面。用我自己的话来说，我们的一辈子很长，不在乎一点点的时间，或者说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都不会等你，除了你的那个他。故而我们在可选择的时候，选择了留下对方。曾经看来这种无甚重要的事情，在死前的最后三秒变得尤为清晰，甚至让我悔恨。
　　我还记得他在我怀中笑着离开的模样，他去世的时候还很年轻，或者说岁月对他特别偏爱，我看不到一丝皱纹，我是那种越着急表情越呆的人。所以我还算平静的听完了他的话……然后抱着对方的尸体呆坐了三天三夜，直到朋友闯入家门，后来……才慢慢的好了起来。
　　我一生可以分为三个阶段，没有认识他的时候，心如止水，认识他时再也无法抵御丘比特的魔力，他离开后，用忙碌压抑思念。
　　我们在一起，其实不是特别浪漫，大部分时候，都是一些日常琐事，但大抵相爱的两个人在一起总是心情愉悦的，即使不说话，静静地抱着彼此。也可以自娱自乐很久。我从不知道自己也有这么单纯的快乐的时候。
　　他不爱说话，表面看起来如天山的雪莲，但是内心很柔软。我们的生存理念不一样。他是那种可以为了一个人抛弃一个世界的纯粹的人，我则相反，在他离开后的前三年，我一直觉得，我为了全世界，抛弃了最重要的人。
　　之前说到，我以为自己不会再想起他，这话其实很有真凭实据。我从没有陷入情商三年还无法自拔的时候，或者说，很多时候，一旦分开，我会连对方叫什么，长什么样子，爱好，特点，忘得一干二净。不算刻意，但我这人是天生的冷血。我不认为，我刻意的想要忘掉他离开我这件事会失败。
　　但大抵我这一生，就这么栽在了他的身上。一旦我停下来，就无法抑制思念，朋友说，我从不知道你是这么痴情的一个人，这样下去，你会被自己压垮。我也想说，我不是这么痴情的人，但上帝大概是很不顺眼我昔日游戏人间的生活态度。偏偏派来了这么一个让人不舍的拒绝，只能任其住进内心的人。
　　朋友不愿意看我这么堕落，曾恼怒的说，是男人的，就给我清醒点。
　　这话真是莫大的讽刺，没有人比我更清醒。
　　三秒钟能有多长呢？大概只有一次呼吸。与别人的恐惧不同，我想我有点开心，我看到了我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他不相信世上有鬼，我也不信，但是现在，我却想自欺欺人的相信一下，如果有，他一定在黄泉的奈何桥边，用一双冷若冰霜的眸子盯着孟婆，带着些许倔强和委屈，不肯离去。
　　我们没有重新来过的机会，但是我们的尸骨会永远在一起。这也算是，永生永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