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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还是曾经的小神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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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撤去了脉枕和手帕,接过水喝了起来。那少年也不甘示弱似的,三两口喝完了一杯。
众药掌在周围坐立不安起来,“悬壶,这少年到底是得了何病?”
我咽下那水,有些得意的说道,“此时此刻,既非风寒,也非伤血,只是你们那的大夫被以往经验束缚了手脚。”
那少年好像得救了般,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还望仙姑指教!”
“患伤寒后头发脱落,常言便是伤血,其实是皮里肉外血瘀,阻塞血路,新血不能养发,故发脱落。越是补血,头发便越是脱落,看起来便像中了邪一般。此时需服通窍活血汤,用黄酒半斤,将赤芍、川芎,桃仁,红花,老葱,鲜姜和红枣煎一盅,再将麝香入酒内,再煎两沸,临卧服。用药三副发不脱,用药十副新发必长!”
各位药掌听完,交头接耳的讨论了一会。
“说来,我们的确一味让他补血,却忽略了是否补的恰到其处啊。”
“风寒伤血,淤积阻血,果然,果然啊!”
“此方中麝香最为要紧,少年还需多费数文,必买好的方妥才行啊。”
“悬壶不愧是岐黄真人的弟子,虽然有时看起来有些傻气,但底气仍在。”
“看来这次的济世大典长老易位,也是非悬壶莫属了!”
我同几位药掌视线交汇时,便故作谦虚的颔首点头。其实每年此时的药掌测试,无非是让我帮忙解决几个疑难杂症,来护着长安居的名声。
今年看来,恐怕也来试探一下我是否真有继承师父长老之位的能力。
此番测试我倒是没在怕的,只是今日师父没有在场,若是他在场,定能夸我一番,再得个奖励。
正当我想师父想的出神,一直在旁的花未姐姐发话了,“这病也算是诊完了,还请阿福将方子抄好,去百草阁取些上好的麝香赠与少年。再将这位少年从山溪渡送回凡间去。”
阿福领了命,带着那眼睛里冒着泪光的少年退了场。
我远远的望着那少年,从凡间来长安居并不容易,此番回去,便如做了一场仙山取药的大梦,望他拿了药方便可安心治病,幸福安康。
见少年退出了厅堂,花未姐姐又开口了:“诸位药掌,既然有时通过了各位的测试,那么过几日的济世大典,还望诸位帮忙打理。”
川芎药掌站了出来,“悬壶的能力,我们都已认可。这长安居长老易位也算是六界的大事,还望花未仙上过几日返回承天时,能够将这济世大典请柬带回去,递与天帝天后。”
花未姐姐却没有拿下请柬,“还未告知各位,岐黄真人曾知会我,若有朝一日长安居长老之位传于有时,定不要大张旗鼓,只在大典结束后发书昭告六界即可。”
众药掌像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一下子炸开了锅。
“长安居好歹有六界药司之称,长老易位可是天大的大事,怎能只发书昭告呢?”
“对呀,退一万步说,悬壶若即长老之位,六界贵宾来朝,也能让大家认得悬壶这张脸。若是不大操大办,他日悬壶若被召请外出诊病,世人都不知她是长安居的长老……”
“有时是女子,如今岐黄真人不在了,有时即便不接替长老之位,外出诊病也得以这仙纱覆面,不能让人见得或记得真容。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此一举,兴师动众的叫各位来看呢?”
花未姐姐回答了他们,随后便从袖中掏出了一条面纱,覆在我的脸上。那面纱像是被花未姐姐施了仙法,在我眼前一晃便消失了。但我感觉得出,脸上已被覆了什么东西,应是一道遮面术,叫人再仔细看了我的脸,也要忘记。
众药掌面面相觑,却也不知该如何再驳。
花未姐姐继续说道,“我与岐黄真人是经年至交,各位信任我自然是花未的荣幸。只是有时,她不一样,各位也都心知肚明。大家可以再想想,岐黄真人这番考虑,也是为长安居好,为有时好。”
众药掌又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一个接一个退回到座位上。
我看他们像是知晓了什么谜语的答案般如释重负,却只留我一个人在这里疑惑,而我连谜面都尚未听懂。
不过对于记性不好的我来说,在我眼前打哑谜,我也是习惯了,习惯了。
花未姐姐忽然牵起我的手,向前走了两步,来到了厅堂正中,向各位说道:“既然如此,那便劳烦各位……”
“且慢,此事还有待商榷!”
花未姐姐还没说完,从山外阁外就传来了一声高呼。
我听到这高喊的声音,突然感觉如鲠在喉,如钉入肉,思绪中空白的部分突然涌上一股鲜红的色彩。
继而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涌上我的喉咙,我控制不得,吐出了一口鲜血。
花未姐姐紧紧的搀扶住我,让我不至于虚弱倒地。
那是师姐的声音吗?
“师父……”我用自己都听不到的声音喊着师父。
我想起来了,师父。
那是三个月前,我与师父和师父的女儿谷酿在百草阁分拣药材,我们正将从山中采回的草药分类放入药柜中,却忽然听到山门口传来了些奇怪的声音。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师父便将我和谷酿一边一个的抄起,一起塞进了刚腾空的大药篓里。
“你们待在这里不要动。”师父把我们端到药柜一侧的角落里,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从腰间取下一块碎玉,施了个仙法穿了条绳,系在了我的手腕上。
此后他出了门,谷酿就像发了疯似的撕心裂肺的大喊,又冲出了药篓,我拉不住她,也不敢违抗师父的命令。只得瑟缩在那药篓中,任凭谷酿跑掉。
再发生什么,我已悉数忘记了。
只记得后来发生的事情让我十分难受,在那药篓里生生呕出了鲜血。
随着那声谷酿的高喊,和嘴里鲜血的甜腥,我想起来了。
那些记忆无非是,我看见师父倒下了,就在百草阁门外的一片血泊中。
“按照先辈的规矩,继任长安居长老,必须要过三道考验。若是仅凭花未仙上几句话,有时便继任了我父亲的长老一位,未免太不合规矩。”我被谷酿从那残留的记忆中拉出来,她说起话来,有几分些咄咄逼人的气势。
我此时便恨起那洗尘阵来。
谷酿以往就是这样吗?百草阁那日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些记忆全被洗尘阵洗去了。
而此时我心气不稳,实在没有力气再问她后来她去哪了,师父去哪了。
她把目光放在我身上,我全力解读,却没有解读出一丝信息,是惊喜,是想念,是生气,是喜欢,统统没有。她的目光像一潭深流静水,捉摸不透。
“谷酿?!”花未姐姐开口。
谷酿却好像没有听到花未姐姐的喝止一样,只继续说着自己的话,“我虽不是岐黄真人的徒弟,却是岐黄真人的女儿,自然也有权继承父亲的长老之位。按照规矩,我和有时一同接受这三道考验,让众药掌做评判,成绩优异者继承长老之位,如何?”
众药掌又议论起来,而我这时已经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他们议论良久,还是川芎药掌先站了出来:“谷酿,这悬壶可是岐黄真人亲自授命的,又何须再过那三道测试呢?你这不是明摆着……”
谷酿抢过话来:“川芎药掌,有时是否是我爹爹亲口授命的新长老尚有待商榷,你们怎么能就凭那花未仙上的一面之词便断定如此?况且,我是要与有时比试,又不是抢她的。比试出强者继位,难道不是更能服众吗?”
“谷酿,你说出这番话,可包含半点私心?”花未姐姐的眉头拧成了一团,但语气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威严平和。
谷酿一动不动,盯着我盯了很久。
我下意识的躲开了与她交汇的目光,只偷偷的告诉自己:师父还好好的,师父的死和我没关系,是师父让我待在那里不要动的,是谷酿自己偷偷跑出去的……
“当然不是。”谷酿的话打断了我的思路,我看到她的脚步,正一步步朝我走来,“是包含了很大的私心。”
“谷酿!你想做什么?”花未姐姐大声喝止她。
“花未仙上!你是承天天后醴月的侍女,如今便不劳烦您在上渡长安居还费心经营。而悬壶妹妹,你不过是爹爹捡来的孩子,又如何能理所应当的继承长老之位呢?”谷酿站在了我面前,花未姐姐施法竖起一道屏障,谷酿便无法再前进半分。
谷酿隔着屏障凑近了我,用耳语般的声音对我说,“我怎会将爹爹经营一生的长安居,拱手送给你这等临阵逃脱胆小懦弱之徒?”
我觉得胸中苦闷的紧,顺气再三,还是不敌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是我,师父的事还是和我有关吗?
花未姐姐好像终于被谷酿激地生气了,“谷酿!这一切也都是你爹爹岐黄真人做主,我和有时并未刻意插手长安居之事!如今有时刚刚从洗尘阵出来,身子虚弱的很,你就不要再刺激她了!”
谷酿冷哼一声,转过身去,“众药掌,我无意抢她悬壶什么,我只是想按照规矩,与她公平竞争长老之位。还请川芎长老列出试题,我二人各自准备,我不欺负她,完全可等悬壶痊愈后再与她比试。”
川芎长老面色有些为难。众药掌皆是师父座下长安居元老,刚才谷酿那番话,定然也让他们察觉到长安居此时已经大不若从前,已不是是那个超然于六界之外,傲立于万物间的长安居了。
“请,请药掌……公布试题。”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着川芎药掌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