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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反目(二) ...

  •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宾客散尽,亲朋离去。
      只剩下润玉一个人,和一殿的天界诸仙。

      他连脚步都不曾挪动半步,只是站在云殿的拱门前。全身力气都因着那个人决绝的话而烟消云散,神魂也随着她离去。
      他站在那里,如同枯干的冬树,一动不动。像是死了。
      所有离去的人都到了他跟前,向他告辞,都经过了他身边,叹息声声,而他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

      真正的生不如死啊!

      所有他付出的感情,都没有了意义,他再次被挚爱误解,厌恶,憎恨,抛弃。
      这一次,比过去更加痛苦。
      他得到过,期盼过,与幸福只有一步之遥。倘若他不曾得到过,不曾感受到那些温暖和美,或许他就不会如此痛楚,好像被生生挖去了血肉,无论灵魂还是糅体,都空出了一块巨大的创伤,永生难以愈合。

      灵台那处紫莲瓣闪动着,无数的黑气渐渐侵染那澄明的紫光,渐渐将它侵噬。

      老君向他道:“陛下,这一份诏书,老夫做主将它作废了,请陛下收回成命,收回天帝之位。”
      说着不由分说将手中的诏书化为乌有,呈上了天帝大印。
      群仙同时下拜,同声请求“请陛下收回成命,收回天帝之位”。

      他转动呆滞的眼珠,看着他们。
      他们是不会介意一具行尸走肉坐在天帝宝座上的。这天下,需要的不是一个幸福的君主,它要的是一个无情的帝王,只为天下奉献,只为天下呼吸。

      “退下。”

      他的声音倦怠到了极点。

      群仙不动:“陛下”

      他动了,僵直地转过身,飘一样地走了出去。

      众仙:“老君,这可如何是好?”
      老君叹气:“今日这事……太伤陛下的心了,给陛下些时间吧。”
      破军道:“那火神和水神那边……”
      “明日请示陛下,眼下先将栖梧宫围起来看好了。”
      老君没有抬眼。他已经冒着欺君之罪毁了传位诏书,火神水神的护身符没了,也翻不出什么浪。他担心的是陛下的心思,方才来看,像是伤到根基了。

      ……

      ……

      灵山之顶。

      打定主意闭关的佛祖,面对水镜,许久不动。
      那个女子终究还是说了那些该说的话。那么,他应该是离成圣的终点近了一步吧。

      他涌身入镜。
      远处的楼阁,隐隐约约,清雅独立。他缓缓行在清透水域之上,等候元君来临。
      一个身影,愈来愈近,苍老而慈和的容颜,雍容优雅的气度。

      这是她的本尊法身?化身去了何处?

      他心底吃惊,果然天道干预不得,她究竟都做了些什么竟然被罚灭了化身又破了法身?

      “元君!”
      “佛祖!”

      打完招呼,他们两个都不言不语,站了很久。
      水域之上,静得一丝风都没有。

      他终究是忍耐不住,没头没脑地说道,“圣人未出,元君还需保重。”

      元君面无波澜,语气却是一派成竹在胸:“圣人将出,佛祖亦需保重。”

      太渊之上,来来去去,他们彼此都知道对方来过,劝过那女子,彼此却都不曾明言,毕竟反复劝说和暗示一个弱女子去牺牲自己,哪怕那是一件造福天下之事,也不是十分体面。

      现在佛祖见了她,只觉得对方肯定比自己知道得多一些,直接出手干预者,自然离真相更近一些。
      只是,她已生了戒备疏远之心,半个字都不肯多说,他也半个字不好多问。

      他们彼此互施一礼,告别而去。

      东土的天界,他依旧难以插足。只能等待老君那点虚渺的允诺了。

      天帝第三次大婚失败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六界。
      而狐王之死所造成的瘟毒,也渐渐地扩散到四处,无数凡人、牲畜、精灵、妖精倒地,渐渐死去,树木花草枯萎腐烂,成片成片的土地受到了污染,无人再敢涉足,成了真正的死域。
      凡间的修道中人,纷纷自发地组织起来,封锁被瘟毒污染过的地区,但在这毒辣的圣级奇毒面前,凡人的力量十分的微不足道,他们的防线一再被毒气攻破。

      老君请示过润玉后,研究了葫芦中的绿色丝带状雾气,连夜同天宫几位擅长炼丹的上神赶制了一大批丹丸,送下界去给修道中人,包括那些被天帝派遣下界去的十六位上仙,助他们抵御瘟毒。
      这些丹丸虽然不能解除毒性,但好歹能助他们缓解一些中毒症状,等待解药的到来。

      润玉将自己关在璇玑宫的七政殿,除了老君,谁也不见。

      老君来向他说起水神被火神打伤,肚子里孩子没了,火神该如何处置时,他面前正放了一份斑驳发黄的竹简,看上去年代有些久远。老君不知道上头写着什么,极想凑过去看看。
      陛下现下精神状态不稳,老君觉得有必要时时关注给予开解,虽然他自己早已忘记男女之情的滋味,但总归要劝说陛下做到太上忘情,不要最下不及情。

      润玉有意无意地卷起了竹简,眉色淡淡地让岐黄仙官去照料水神。
      至于火神,他道:“按天规处置吧,该如何就如何,不必来请示我了。”

      老君也无异议,火神这才回天多久就捅了这么大篓子,若是陛下存心宽宥,他必定要犯言直谏坚持要给火神以严惩。他甚至怀疑火神做的这事是不是那老秃驴唆使的,怎么这么刚好掐在陛下大婚的时候发作了。

      “老君若是无事就先去吧,我想休息会儿。”
      老君才转身,润玉又叫住他:“老君……”
      老君道:“陛下?”
      润玉道:“棠樾这孩子,老君似乎不太喜欢?”

      老君被说中心事,有些惭愧。
      “老夫并无不喜欢,只是唯恐他随了火神和火神的性情,难当天帝重任。若是他能随陛下的性情,老夫定会心爱至极,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话才出口,老君就瞧见了润玉瞬间红了的眼眶,当即后悔。
      说什么随陛下的性情,不就是说陛下自己的孩子么?陛下连妻子都被人抢走两个了,哪里能有自己的孩子……

      润玉默默垂下眼,摩梭着那竹简。

      他这辈子应该不会有孩子了。

      他亲缘浅薄,从没有享受过父爱,这曾是他心底深处的一桩大憾。遇上卿儿后,他常想,天可怜见,这一生终于可以弥补自己的缺憾,他一定要看着自己的孩子幸福地长大,如同看着遥远的自己幸福地长大一样。
      他极渴望为人父的滋味,幻想着自己坐在这里,手把手地教他与卿儿的孩子读书写字,他要给爱子自己这一生从未享受过的父爱,教导他成长,给他安全感,而卿儿必定也会是个温柔和气幸福快乐的母亲。
      他们俩的孩子,一定会是世上最幸福最快乐的孩子。

      然而,现在一切都是空的了。

      老君退了下去,他呆了许久,终于还是展开了那份竹简。

      “你休息了许久,怎么还是没什么精神?”

      廉华打量着阶下跪着的人,如今已经属于他的解忧莲,无忧,或者说是卿天。

      她显得没什么精神,肤色雪白,眼眸无神,如同被霜打过的花一般憔悴。

      卿天垂着眼,乖顺地将手放在身前,她并没有留意过奴仆侍奉主子的礼仪,只是想来与祭祀先人并无大区别,总之要恭顺敬仰。
      “请主人见谅。无忧天生体弱多病,又昏睡了许多日子才醒来,是以精神不济,请主人宽宥。”

      廉华嗯了一声,这理由可以接受,他也亲眼见到她昨日从昏睡中醒来。
      他满意地打量着她。她的礼节恭顺有度,语音柔和悦耳,与之前满身是刺的态度完全不一样,除了神色偏憔悴了些,着实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廉华大度地让她起来,“以后不必行跪拜礼了,你是我的姬妾,名分待定,礼节可免。”

      “谢主人。”
      她缓缓起身,垂首侍立。

      两人同时沉默了。

      廉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倘若在虚空,此时侍女便该殷勤地上来为他斟酒捶背。他的经验是男女之间若有什么交流,只会在床榻之上,离了床,女人没有尊严没有地位,一分多余的眼神他都不会施舍。
      但眼前这个人又有所不同。
      她是新鲜的,独立的,甚至随时要背叛他,廉华难以想象她会像其他人那样嘤嘤求欢。
      他仔细寻思,觉得还是从前的她更吸引人,浑身充满了桀骜的活力和生机。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黯淡憔悴。

      她怕是不适应这个身份,需要一些时间来调整,廉华如此想,记得魍魉说过女人要陪,上次在太蜀山见到她时就是天帝陪她游玩,那时候她活泼红润,兴高采烈,水灵灵得如同一颗桃子,他想起那时候的感受,突然有些心动燥热,起身走了下去到她跟前。

      她乖顺地一动不动,那样子跟寻常的侍女没什么两样。

      廉华伸出手,抬起她下巴,细细端详。

      宝石的双眸,高挺的鼻梁,桃花瓣一样的双唇,她真的像一朵娇俏的花朵,正是到了采摘的时候。

      他的喉咙紧了一紧,搂住了她的腰,贴到了身上。

      她很柔软,很香,微笑着,只是,身体在微微颤抖。

      廉华皱了皱眉,近距离低头看着她的眼,在她的眼里没有看到抗拒和反感,也许是害羞吧,他满意地想,俯首想吻她。

      她抖得更厉害了,嘴闭得紧紧的,连呼吸都像在发抖,他啄了几下,觉得很是扫兴,放开了她,看见她眼里的泪。

      水润的泪珠含在眼里没有掉下来,见到他不快的眼神,她的眼里有一丝畏惧和惊恐闪过。

      他很不满,女人是不是顺从他还是分得清的,“你不乐意侍奉我。”

      卿天扯动嘴角,柔声道:“无忧想等婚礼……”

      廉华笑了一声,“你同天帝也不曾等婚礼就已有夫妻之实。况且你是我的奴婢,侍奉我正是你的分内事。”

      卿天脸色倏地变得惨白,眼中飘过羞赧,张口结舌好一会儿,随后垂下眸低声道:“主人说的是,无忧错了,无忧愿意,愿意侍奉主人。”

      廉华早已燥热得等不得了,打横将她抱起,大步向她闺房走去,踢开了她的门,进去将她扔上床,压和谐了上去,这下子他不吻她的唇,直奔她芬芳的脖颈,身和谐下的人颤抖得更厉害,只是手脚却十分配合,抱住了他。

      他益加来了劲头,直向下亲去。

      一声微不可闻的抽泣,突然传入了他的耳中,他抬起头,猝不及防地见到了她满眼的泪水,正控制不住地像溪流一样,打氵显了两鬓。

      廉华顿时感觉自己被浇了一大盆冰水,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不耐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卿天快快地坐了起来,泪水却没有停,依旧源源不断,且伴随浑身细细地发抖。

      廉华很想发作,兴致欲和谐望无法宣和谐泄的烦躁和察觉到一点异样的恼怒,积攒到一起,他觉得有必要教训下这捉摸不定的女人。

      “我要你,你哭什么?你不乐意才哭,乐意你便不会哭。你老实说,究竟愿意不愿意嫁给我?”

      他招出了那根黑色的流淌着寒光的长鞭,森然道:“你说老实话。”

      她坐在那里,长鞭的寒光倒映在她眼里,令她两眼幽如深潭,像有火苗渐渐迸发,越来越旺。

      “我愿意不愿意重要吗?”
      她问道,站了起来,与他平视,柔顺的神情一扫而空,脸色渐由凄凉的白转成了愤恨的红,语声断断续续,带着哭腔,却是豁出去一般地大声。

      “你要的是我的身体,拿去就好了,为什么还要一直问我愿意不愿意?你做的这些事,哪一桩能让我愿意嫁给你?你杀了魍魉,害死了那么多人,我怎么可能愿意嫁给你?”

      她毫不掩饰脸上的轻蔑和厌恶。

      廉华被她的神情刺痛了。这女人如此不驯,在外头却装作柔顺恋慕,分明就是为了护住她的老相好!

      他的怒意即将爆发,咬牙一把将她推倒,欺身骑了上去。这下她再也没有伪装,豁出去一般拼命反抗,手打脚踢,脸涨得通红,咬牙切齿,泪流满面,哽咽着痛骂他。

      他觉得败兴,恨恨地退了下来,看着她痛哭不止,掩上衣襟退到床角抱紧双臂,再按捺不住怒血上头,亲手取了那根鞭子,回身狠狠一抽。

      寒光闪过,卿天抱头闭眼,绝望尖叫声中,预料的剧痛却没有到来,身子一沉,却是床被抽塌了,她跌落在地,毫发无伤,心头却一片冰凉——那片龙鳞要被发现了!

      龙鳞!
      廉华瞳孔一阵收缩,猛一伸手,闪着盈盈华光的龙鳞从卿天灵台浮出,透过肌肤穿过衣裳,掉在了他手心里。

      卿天疯一般爬起来去夺,“求求你!不要伤他,求你了,我错了,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她满脸是泪,扒拉着他的胳膊,又踢又咬,廉华一指将她定住,气急败坏地笑了起来,“很好!很好!”

      这一鞭子,抽在了卿天的身上,毫无问题,抽在天帝的身上,却算破了他不伤此间生灵的誓言。

      他的心情糟透了,用力捏着卿天的下巴,泄愤一样地用力摇着她,冷笑道:
      “你们俩倒真是相配,作的一场好戏!一个抢着为奴,一个装作绝情,你来我往,热闹逼真得竟将我骗过去了!你们两个不去唱戏倒真是可惜了!”
      踱了几步,仔细一想又不对,若是做戏,天帝付出代价未免也太大,生生地将自己的女人送到对头手里,以天帝对这女人的紧张程度来看,绝不可能,毕竟没有哪一个男人愿意自己头上戴一顶绿帽。

      “你说,你们是不是预先说好做戏给我看,想好了再说,若是说的我不够满意——”

      廉华瞪着卿天,威胁的目光在她身上衣物扫了一扫,而后解了她的禁制,“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你。”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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