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香蜜）润玉传之应龙劫》百里览山

73、战前（四）

　　“道兄，好久不见。”他双手合十，甚是有礼。

　　老君还礼道：“有事叨扰，请教主见谅。”

　　僧人正是佛祖之化身，见他开门见山便说有事，心里一惊，说道：“道兄请说。”

　　老君招出那柄刀来，“不知教主可认得这刀的主人？”

　　佛祖摇头：“不认得。”

　　老君道：“此刀主人方才闯天宫，欲对陛下不利，老夫已将其除去。”

　　佛祖关切问道：“敢问可伤到陛下？”

　　老君道：“幸得老夫警醒，不曾伤到陛下分毫。”

　　佛祖眼底有光闪过，“幸甚至哉。”

　　一时无话。

　　老君默了片刻，收了刀，突然没头没脑的说道：“缘机当日书信内容可是有关陛下？”

　　佛祖怜悯地看着他，回答道：“道兄是天界重臣，缘机仙人同僚，竟然不知书信内容？”

　　老君道：“惭愧，老夫玩物丧志之名天界皆知，圣人与老夫相比，缘机自然选择圣人。”

　　佛祖绝口不提书信，只是微微一笑道：“道兄过谦。想当年，道兄本有入圣之良机，只是……”他轻轻一叹，不再说下去。

　　老君白眉微抖，似是想到一些旧年之事，情绪微有起伏，很快又平静下来，道：“老夫才具浅薄，心志不坚，在这上神之位上享享清静，于愿已足。东土一脉，能人如浩瀚星辰，数不胜数，老夫这数十万年的老迈之驱，入不入圣有甚打紧，不过……”

　　他住口不言，佛祖问道：“不过如何？”

　　老君暗暗盘算，继续道：“……老夫虽不能入圣，却甚有助陛下成圣之心力。”

　　佛祖暗想，这老儿是示威来了？嘴上赞道：“道兄如此无私忘我，令人佩服。希望陛下能当得起道兄这一番苦心。”

　　知他这是随口敷衍，老君缓缓道：“我东土六界，数万年来，兵祸频发，割据纷争，我与元君，尽皆性情疏懒，借顺应天道之名，避救苦六界之责，只想清静无为，因此令得小人当道，君恶臣谄，天理泯沦，一派乌烟瘴气。当今陛下，有容人善用之量，不战屈兵之德，涓滴权谋之心尽用于谋六界之福，如此圣君怎当不得老夫扶持？”

　　佛祖道：“道兄莫非忘记，他这天帝之位原本便来得蹊跷？天道难道不应先正本源？”

　　老君道：“先天帝天后弑神戮仙，全凭一己之私念，为政只显兵伐之厉，权谋之巧，哪有半分仁爱之心？陛下取大位而代之，虽有失天和，其实正是是匡扶天道之举。况且其自身也没逃过半点天道之罚。”

　　佛祖微微一笑，不置一词。

　　老君又道：“今日欲刺陛下之人，恰是当年引老夫动心魔失却入圣良机之人，其人蛰伏数万年，今日再次出现便是刺杀陛下，老夫不得不联想到，陛下也许正是我东土一脉下一个圣人之选。因此……”

　　他目视佛祖，佝偻的背脊渐渐挺直，须发之下的眼闪着锐利的光，缓缓道：“老夫决意，倾尽全力亦不容任何人破坏陛下的成圣之路。”

　　佛祖扬眉，“哦！”

　　随着他话音结束，似有两道无形的力量在空间之中鼓荡相撞，两人足下所立之清透水域刹时之间被挤压出一个巨大的漩涡，澎湃着惊人的推力向外推拒。

　　佛祖和老君尽皆微微一晃，肉眼几不可见。

　　佛祖暗惊。老君面容平静。

　　许久，那水域才缓缓地升了上来，恢复原样。

　　老君白眉无风自动，宽厚的背脊又缓缓佝偻下来。

　　两人默默许久，佛祖道：“道兄高明。”

　　老君道：“不敢，教主过誉。”

　　两人随后各自转头，背道走了几步，老君停下来，转头道：“东土对西方并无成见，异日陛下必定相邀开坛讲法，望教主届时务必拨冗前来。”

　　佛祖点了点头，无言而去。

　　青光湛湛如湖面的空间中。

　　金光与黄光相对而立。

　　“又出了什么事？”

　　“尊上，就在方才，陛下闭关疗伤，虚空来人潜入天宫，欲图谋害陛下，遭老君阻杀。”黄光的声音很是惶恐，带着后怕。若是真的被那人得逞了，后果真是不敢想象。

　　金光道，“什么样的人，你怎知是虚空来者，不是魔界妖众之类？”

　　“老君说那人有数十万年修为，连老君都吃了他的亏。”

　　金光沉默着踱了几步。

　　“尊上，我们要不要采取什么措施？若是再来一个，老君万一敌不过……”

　　“休要紧张。”金光停住，不快地沉声道，铿锵之音大作。

　　“你当虚空中数十万年的巫神有许多？每一个都会来这里暗算你那天帝陛下？”

　　黄光忙应了一声。

　　金光道：“老君什么态度？”

　　“老君对这人身份有所怀疑，称要去会一个故人求证一些事。“

　　金光哦了一生，重复了一声：“故人，故人……左右不过是上清天那群脑子锈住了的闲人，还有就是佛图和那女人。“

　　突然想到一点：“莫非他发现什么蛛丝马迹觉得这人与他们有关？“

　　黄光对他的语句暗暗咂舌，那女人说的必定是斗姆元君了，斗姆元君在六界的声望比老君还高，在他这里竟然只是一个女人相称，这语气也不知是鄙夷还是憎恶还是其他，总让人觉得有些怪异。

　　“臣也不知。”

　　金光根本不指望从他这里得到答案，问完便自顾自原地来回踱步，心想倘若那人真是与佛图或者那女人有关，必定是缘机临死前那封书信的推动之力促成。

　　也不知那份信到底说了些什么，是否对他的那番布置有所暗示，他再次焦躁起来。

　　天意莫测，千变万化犹如棋局，他本已窥算出明朗的方向，这些蠢材只窥到一丝半点就妄加干预，生出无数的变数枝节，最终只会导致一切走向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但他也不可能亲自出马按住这些蠢货管闲事的手……

　　“臣该回去了，老君想来也快回来了。”

　　黄光提出上回见面没有结果的议题来，“尊上要不要暗中给陛下护法？臣怕再有什么虚空中人来犯，老君终究还未入圣，若是不敌，陛下身故了，尊上的筹划……”

　　金光哼了一声，他若出手，所造的变数，比佛图或者那女人出手更大，“你放心罢，虚空中人都是无情之众，难得有人好管闲事，有一个来已经甚是出奇了。你回去好好当差，休要漏了马脚。决战之后，那个魔女便要回来了，这是一个大麻烦，需想个妥善的办法化解。”

　　“是。”

　　虚空之中。

　　魍魉讨好地将饭盘端到卿天跟前。卿天恹恹不快，连眼皮都没抬起来。

　　魍魉偷看她脸色，知道她担心明日的决斗，但是这事他也不好说什么，他也不知道该盼着谁胜。

　　原本应该站在廉华一边的，只是，一想到胜了她会哭着要死要活，他便觉得难过。他也想不到她同天帝怎么竟然好上了，若是能选，还是让天帝胜了更好。

　　“你知道吗，方才君上来了？”

　　她听了还是没有反应，几乎连头发丝都没动，魍魉快快地自顾自说下去。

　　“君上，就是主上的父亲。君上同主人总是吵架和打架，凑在一起便要不快活，在这里还好些，在那边，都不能见面，只要见面总得翻滚在一起打架。”

　　卿天哼了一声道：“怎么没把你主人打死。”

　　魍魉伸了伸舌头，“君上来叫主上回去，主上不肯走。君上很想把公主打回原形带回去。”

　　卿天心内跳了一下，抬起眼，脸色有点发白。

　　知道她害怕，魍魉忙道：“主上让君上先走了。公主吃些东西吧？”

　　卿天看着推到跟前的饭菜，摇了摇头。

　　门吱呀一声开了。廉华走了进来。

　　卿天戒备地看着他。待他坐下，她默默站起，走到一边靠墙站着。魍魉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他难得竟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是在叹什么，“明日一过，我便是你夫君了。”

　　卿天看他大言不惭踌躇满志的样子就暗暗恼怒，偏偏这话她还不敢乱反驳，怕激怒了他拿龙鳞出气，只好低下头一声不吭。

　　廉华道：“我在这里耽搁时日也不短了，为了寻你，我花了五百多年。方才我父亲都来寻我，说要将你打回原形带回去。”

　　卿天装作没听见，低着头摆弄手指。

　　他起身，走到她跟前，伸手抬起她下巴，探究似地看着她。

　　卿天想挣脱，却没挣脱开，只好与他对视。

　　“明日我杀了他，我们便成亲，而后我们即刻回去，”他在她眼里试图找到一点柔软的像看着死对头天帝的眼神，奈何看到的都像刀子一样冷飕飕的眼风和死气沉沉的阴郁，不禁有点失望，松开了手。

　　卿天道：“你杀了他我就也死了，没人跟你成亲。”

　　廉华皱了皱眉，提醒道，“你的元魂若在，就死不掉，只是会重新成个人形。”

　　看到她眼神变了，廉华感到极为快意，“我知道你也没什么修为，毁不了自己的元魂。”

　　卿天无言地瞪着他，半天才按捺着气恼道：“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我不想听。”

　　廉华笑了，“你可以同我谈个条件。我明日可以对天帝手下留情，但是我胜了他之后，你要好好地同我成亲。”

　　卿天垂眸不语，暗暗盘算片刻，随后爽快地应道：“好。我答应你。”

　　廉华凝视着她，许久不说话，卿天心里有些慌，硬着头皮道：“你看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了。”

　　“没什么，就这么说定了。”廉华一笑，起身道，“吃些东西吧。不然明日怎么成亲。”

　　卿天勉强提起箸。

　　廉华带着魍魉出得屋来，站在廊上，摸着袖中的龙鳞，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