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傅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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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楚牵着薛筠，越过层层人群。
周遭的大都是成童和农户，都让着两个小娃娃，程楚很轻松的进入了人群中央—大司农的身边。
“老夫生于鄡阳，生而有幸，学得文武艺，也如愿报与了帝王家。今上圣明，我虽有意再展鸿鹄，但年事已高，心有余而力不足。鄡阳是我生身故土，我虽是鹤骨霜髯之身，却也自幼朝经暮史，手不释卷，我实在是不忍这满腹的经纶，跟着我隐退于山野之间，终老于南山之角。”
说到此处，傅乞已是语带哽咽，“我厚颜，向郡守讨来了这劝课农桑之职，只盼这布衣之身，尚能为父老带来些许便宜，望诸位相亲莫嫌弃。”
端的是一幅凄凄惨惨，恸人心肠的模样，可谓见者伤心，闻者泪流。殊不知，这文绉绉
的话，在乡野村民眼中，无异于对牛弹琴，自然无法体会到言语中的拳拳心意。如此，这番自陈，换来的不过是一阵静默。
傅乞是大司农，虽说已经致仕，但历经三朝仍能功成身退的，又有几人呢？若说这老头子是个，纯良可欺的，程楚是万万不信的。但观其言行，程楚相信，他是真心为了百姓社稷的。想要救百姓于水火，给这虽历经风雨，但仍在巍然矗立的安国带来一些改变。
“老先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您有大才，我们感激仍来不及，又怎会心生嫌意？”程楚仗着自己年纪小，在众人都沉默不语的时候，率先开口，打破这宁静。也给这位不知是在作秀，还是真情流露的前大司农一点台阶下。
傅乞当然不是全然作秀，那番话也尽是出自肺腑。之所以，一幅可怜兮兮的模样，不过是为了降低乡亲们的戒备心。
多年的天灾人祸，这些人又身处荒野穷乡，朝廷官员在这些乡民眼中，无异于洪水猛兽。傅乞也自山野中走出，自然知道下层民众心中，朝廷命官也罢，天皇老子也罢，这些都比不上一口饭食来的重要。
多年的官场沉浮，傅乞把控人心的技艺练得是炉火纯青。这不，就这么短短的一段话，就将原本嘈杂的人群安抚了下来，只是，怎么没人应话？莫不是刚语气太过？吓到乡亲了？不能吧？
眼见气氛越来越尴尬，傅乞这把老脸，也有点挂不住了，正在想接下来怎么办的时候，一个稚嫩的童声，打断了傅乞的思量。
傅乞顿时松了一口气，赶忙向刚出声的地方寻去，四下搜寻，还是没见到。
“老头，这儿呢，往哪看呢？莫不是年岁大了，眼神也跟着不好了？”
傅乞能以布衣之身跻身九卿之列，足以见其学识之广博，谋略之超群。傅乞掌一国财政，需要周旋在各个势力之间，傅乞精通纵横之术，有高超的谈判技巧。薛筠父亲是武将，也是一位才疏学浅的武将。纵使出身望族，纵使父亲薛儒位列三公，薛筠就是只爱刀枪，不爱点墨。
怀帝在位时期，尚未及冠的薛珩，就跟着当时的悍将大将军陈斯，在西北胡寇肆虐之地，杀贼平乱，小小年纪，便如浴血开刃之剑，为人处世毫不婉转迂折，与人情世故方面稍显欠缺。身在军中，身边之人都是铁血硬汉，谁的拳头大就听谁的，与人相处倒也不需要那么多弯弯绕绕。
瑾帝继位时，薛珩已二十有四，尚未生子。此时的薛珩已凭赫赫战功，成功地在西北大军中站稳了脚，而陈斯也有意将西北大军交付于薛珩之手。但薛儒有从龙之功，在瑾帝登基后，薛儒便官拜丞相，领侍中，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薛儒深谙政治之道，功可高，但不能盖主，岂有文武兼得之理。在知晓陈斯的本意之后，薛儒便以不孝之名—无后，将薛珩强制召回。
薛珩多年浸.淫沙场，一身莽夫之气，却也因为这铁血战场，造就了一颗赤子之心。父命难违，薛珩虽舍不得多年相伴的战士们，但这么多年来，到底还是亏欠了老父发妻，便听从了父亲的话，回到望京。
望京鱼龙混杂，又逢朝代更迭，多方势力在望京盘踞。薛珩的直肠子在这人心勾结的地方，给自己，也给位高权重的的薛儒惹来不少麻烦。故此，薛儒特地请当时还是大司农的傅乞担任薛珩的讲学先生，专授纵横之术，用现代化来说，就是与人交往的技巧。
薛珩拜傅乞为师的头一年，薛赟也出生。
薛赟是个命苦的孩子，都说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生薛赟时，薛母没能在鬼门关前走回来，当时就没了。傅乞早些年醉心政治，对家人少了亲近，等老了，想享受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时，才发现，儿孙都已长大。
年龄越大，越喜欢散发着蓬勃生命力的东西。用傅乞的话来说，半截身子都进了土的人，更愿意用另半截去换呵护另一条生命。现代的隔辈亲大抵也有这种意味在里面。
年纪大了的傅乞，是看着薛赟长大了。都说老小孩老小孩，国家已经步入了正轨，新帝也勤勉贤明，傅乞本就是乡野长大，骨子里多少有点活脱，现在一切安定，傅乞的天性在薛赟面前也算是得到了释放。
老小孩傅乞带着真小孩薛赟，成日里除了上课，就是撵鸡逮狗，抓鳖摸鱼。在薛赟眼里，傅乞就是一个会在自己不练字的时候，吃掉阿汪下的蛋、不学琴的时候，放走刚摸的鱼、想阿娘的时候，偷偷带自己出府的一个啰啰嗦嗦、满肚子黑水儿的老头。
乍一看傅乞这般正经的模样，薛珩在心里很是看不上这副模样。这叫什么来着？对，装腔作势！昨天才学了呢！还有这傻小孩，怎么这么好骗，这个老头在装可怜呢！理他作甚。笨！
“老头，行了，说正事吧，眼看就要天黑，不回去了？”薛赟拉着长风，略带不耐烦的开口，半天了，还不知道这孩子什么名呢。
跟程祎打完招呼后的程母，看着小儿子站在人群中央，牵着身着华服，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孩，心里顿时惊了，忙喊道：“阿虎，来，过来娘这里。”
程楚听到自家娘亲叫自己，想撒了手，向娘亲走去，谁成想，刚刚松了点，牵着的小肉手就突然加大了力气，愣是没能将手抽出来。
“你叫阿虎？真是不讲究的名字，不过你长得好看，本郎君喜欢。”终于知道名字，薛赟终于高兴了点。
“额……小郎可能松手？我娘亲唤我。”程楚无奈的开口。
“这位夫人，本郎君与你家公子有事相商，夫人不必忧心，本郎君会看顾好他的。”薛赟冲着人群外的程母喊道。
“行了吧？你阿娘同意了，走，看着老头要干嘛。”边说边拉着程楚往前走。
喂！你那里看到我阿娘同意了！我阿娘明明都没说话好吗！
“……”程楚无语，算了，今天还有正事干呢。
程楚没有办法，这能转过头，冲着阿娘，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让阿娘放心，随后就被拉着跑走了。
被薛赟无情打断的傅乞，这时候也不卖关子了，问了问心，清了清嗓，吩咐衙役们，带上从府里拿来的一应器具，往水田里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傅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