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成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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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虎！”
“阿虎啊！”
“阿虎你慢些！”
“虎哥哥！呜呜呜嗝~”
一群豆丁大的小团子们，在初春的杨柳堤岸上奔走嬉戏。打头的是个身着粗葛对襟短褂，头扎冲天揪的垂髫小童。
程楚听着身后叽叽喳喳喊叫声，下意识的的就迈大了步子。都到这鬼地方来了，屁小孩们怎么还能找来了！爹娘都不看着点吗！程楚忍不住的头疼，精致的五官因发愁挤在了一起，加上一张胖嘟嘟的脸，整个人说不出的滑稽可爱。再说，这般的愁眉苦脸本就不该出现在一个四岁小娃娃的头上啊！
对，程楚已经四岁了。可能是出生那年受了苦，程楚娘对自家老二一直心存愧疚。等家里条件稍微过的下去的时候，便卯了命的喂养程楚。前世的程楚不知是小时候经常挨饿的缘故，还是自身体质的问题，个子虽说不算矮，体重却一直偏低。万万没想到，重活了一回竟然变成了个小胖墩！小屁孩嘴里的阿虎阿虎，也是因为吃的太好，乡邻们一看，这小孩虎头虎脑的，挺壮实，干脆就叫阿虎吧！小孩儿学习能力最强，慢慢的，也都跟着大人们，阿虎阿虎的叫开了。
程楚对别人叫他阿虎还是挺有意见的。倒不是不喜欢，只是谁家长得好看的孩子叫阿虎啊！虽说是个万年老光棍，没个对象也不爱社交，但程楚还是很在意自己的外形的。毕竟，只有长得好看的人，才会的得到大家的关爱。“你们才虎呢！我这是strong！可不是虚胖！”程楚在心里默默反驳着。
壳子里到底是个快三十的成年人了，程楚虽小，却深得左邻右坊婶婶大娘们的欢心。不似自家孩子那样透露着一股子傻气，整天乐呵呵的，净想着玩乐，倒是常常板正个脸，也不知在想什么，给人沉稳的感觉。但到底年岁小，也只能勉为其难的当个孩子王。婶娘们，能给与的最大权限，就是带着一群小豆丁，玩玩泥巴，抓抓蝴蝶。再则，当了三十来年的闷葫芦了，虽说一朝还魂，但到底带着上辈子的习性了，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变得。
程楚的深沉不是没有道理的。来到这里四年，即便上辈子也不算富足，挨过饿，受过冷，被当做皮球在各个亲戚家飘走游荡，但仍然为这个世界的普通民众心痛。大学所学的专业本身就是农学，程楚当然知道靠地吃饭的人，将付出怎样的辛劳。
在现代科技的加持下，加上层出不迭的现代农耕器具、肥料、农药以及国家政策，普通农民家庭完完全全依靠土地，一年到头来的收入也仅仅只够维持了一个家庭基本的开支，更何况是生产力极为低下的古代呢？又是暴政，又是大旱，对靠水而居，依水而活的鄡阳县民众，无疑夺去了生路。
程楚还在阿娘背上的时候，家里的田地也不过两分，换做现代计量也不过120平左右，普通的三室一厅。不大，却关乎着一个女人一年所创造的经济价值。
与现代农户动辄数十亩的田地相比，阿娘的这点点田地根本不值一提。但就是这不足现代人十分之一的土地，让阿娘吃尽了苦头。不提前世的微耕机、播种机、收割机等常见农机，就是普通农具，如锄头、铁锹等，都是没有的。唯一算得上是工具的，只有在古代农业史课本上才看到过的，传说中神农发明的工具——耒耜。
耒耜形似现代的锹，只不过是木质的。耒是柄，木棍制成；耜是起土的部分，将耒的一端制成不同样式，或为尖头，或为扁头。在耜的上方加一根横梁，起土时可脚踩横梁，使木棍深入，将土翻出。虽说一定意义上节省了人力，但真正操作起来也是极其困难的。木质的耜根本经不起太大得力，使用时一个不小心就会深陷泥土，极难拔出来，运气不好还会直接折断。
安国是有冶铁技术的，从家里的锅、刀、剪就能看出来。但铁矿和冶铁技术都被朝廷严格把控，允许买卖的也不过是一些农具和极少数手工工具。且安国国都位于中原腹地，经济与军事中心大都集中在北方。长江以南，虽幅员辽阔，却多丘陵山地，可耕种面积少，交通不便，种种因素，使得统治者对南方的管理并不甚重视，铁制农具也并没有在南方推广开来。朝廷虽下旨，年满十八的男丁均可凭黄册至县衙登记，领取二十亩田地。但由于南方没有铁器，土地得不到开垦，实际的耕种面积便大打折扣。按律，程楚家所拥有的田地应在二十亩，但这些田在哪，能否耕种，却没有一个确切的说法。故此，阿娘可以耕种的地方，也不过就是自己房子旁边的那些荒地了。
落后的农具、板结的土壤，为了让这两分地开出花结出果，自家阿娘从出了月子的那天起就开始准备着。
长江流域，虽说文风并不大盛，农学类知识传播并不到位。但耕种文明本就起源于江河流域，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让江河流域的人民本能的掌握着各种耕种技巧。阿娘虽不懂什么“春耕夏耘秋收冬藏”，但还是在冰雪初融、柳枝抽芽的时候开始了一年的辛劳。
鄡阳县地处长江流域，水路湖泊星罗棋布，人们自发现水塘边长出的稻田可以使用时，便开始了人工的驯化，使得稻田可以被人为种植。只是水稻的生长条件相对严苛，严重依赖于水源。虽说“地无良薄，水至清则稻美也”，但种植的时间、稻苗的稀疏程度、田埂的高低、注水量的多少，都关乎着水稻的丰收与否，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待泥土稍稍解冻的时候，阿娘就带着兄长在屋后忙碌。程楚这个时候也不过是个刚刚满月，整天只知道吃喝睡的奶娃娃而已。虽说帮不上什么忙，但农人家的孩子总是比那些富贵人家的孩子好养活些。阿娘和程祎在地头忙碌的时候，就把他放在铺着被褥的箩筐中。
连年的大寒大旱，早些年的水田早已破败的不成样子，需要重新翻整。水稻的种植过程极其繁琐，想要让稻苗成功的在水田中生根，必须保证土壤的松软。多年未经耕种，田地板结严重，木质的耒耜根本耕不开。程楚就看着阿娘和兄长，自冰化开的那天起，先用火将田地里的枯草烧光，然后日复一日的，弯着腰，赤着手，挑拣着混在土壤中的碎石。碰上较大的土块，阿娘就拿着石块，一点点的敲开。一点又一点，慢慢的慢慢的，敲到屋前的柳树发了芽，院里的木棉开了花，河里的鱼儿露了头。是个让人愉快地春天呢。
田里的碎石和大块板结的土壤处理完以后，阿娘跟兄长又起好地垄，将这二分地大致分为三块。南方多溪流湖泊，家门口就有一条小溪，今年不是太旱，水量虽说不大，但也足够育这两分地了。田地划分好以后，挖一条小渠，将溪里的水引入田中，待两三日后，等田地足够湿润以后，放掉多余的水。十天之后，再用耒耜深耕几遍，是土壤足够松软。播种前的准备工作已经就绪。此时已经阳春三月，有经验的农人都知道，三月是种稻的最好时节。
今春用来播种的稻谷是官府发派的，连年饥荒，普通人家已不知多久没吃过稻米，哪里来的余粮去耕种呢。发放到稻谷，也是无奈之举。庄稼不能种，本应忙于农事的人手上没有活，还饿着肚子，渐渐地大家为了生存都开始往外走，出去人多了，流民也就多了，流民一多，官府便管辖不过来，管制不周便易发生恶性事件，如此循环往复，天下岂不大乱？要知道，只有仓廪实才会知礼节，衣食足才会知荣辱。肚子上尚且填不饱，谁还顾得上礼仪理法呢？
用来春耕的稻谷，自然不会太差。阿娘用水将三分之二的稻谷浸泡在水中，反复淘洗，淘洗过程中不饱满的稻谷会浮在水面上，除去。秕谷虽说长不成稻苗，但可做饲料，喂养鸡鸭。浸泡过三夜，将润湿的稻谷移置在笸箩中，用湿布盖好，再过三日，便可生出二分长的稻芽。将出了芽的稻子抛掷在整好的水田里，稻子完全出芽需要三天左右的时间。期间为了防止鸟类吃掉稻谷，有人时时看着，驱赶鸟雀。
每年这个时候都是最清闲的时候，阿兄带着程楚在田间，阿娘便在家里做做针线，收拾收拾家务。除去头一年程楚还太小，不会走路，需要跟着阿娘，之后的每一年都是程楚负责驱赶鸟雀，阿兄负责在河里捞鱼摸虾。
稻苗长到七八分高时，先前用火烧过的杂草会重新长出来，需要人为的再次除草。阿娘没有镰刀，也没有现代人常用的除草剂，只能跟阿兄再次，一根根的用手拔掉。祖祖辈辈都是农户，阿娘虽没有什么有机肥料的概念，但也知道，腐烂的杂草有育苗的作用。
稻苗逐渐长大，等根系开始深入土壤的时候，就要把水田中的水放掉，让太阳可以晒到根部，使根部直立起来。至此，稻苗的栽培才算告一段落。
与现代人育苗的方法不同，阿娘育苗的方法相对简单，没有什么大的技术含量，但至稻苗长出的这段时间，所要花费的气力却远非现代人可比。程楚虽有心提点，但奈何自己还是个只会咿咿呀呀闹着要吃奶的小宝宝，有心无力。
稻苗成功栽种以后，只需要依据天气降雨等，适时地进行灌溉。等到霜降时节，就可以刈麦了。只是，这样忙碌却单一的耕作方式，并不能让一家三口人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加上阿爹每月的二钱银子，家里的日子也只是勉强过得去而已。衣食住行，样样都是消耗的地方。程楚不忍心阿娘这样辛苦，但他又不会说话，满脑子金点子，也没个使劲的地方。
就这样一边心疼着，一边着急着，程楚长到了口齿伶俐的四岁。口齿伶俐可真的是太重要了啊！阿娘听得懂，阿兄听得懂，只要悄咪咪的，不要让大家觉得自己是个妖怪投生的，还是可以稍稍利用自己的高学历帮着家里改善生活的！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成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