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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诡道问情 ...

  •   李思忒感觉自己正直线上冲,速度比多级火箭还要快!

      他想问女孩去哪里,可稍一张嘴便被风侵入喉,呼吸不畅,话不成话。

      身旁女孩的仪态与他截然相反,如行走在惠风和畅的小径,连呼吸都吐纳着惬意、轻快。

      可有一点不同。

      此时,女孩看向李思忒时,透着一点古怪,光色温煦若溺的双眸中,一抹墨色忽而浮染整个虹膜,忽而闪逝无影无踪。

      渐渐地,女孩的神情也随墨色的显、隐变化不断,连说出的一句“玉帝老儿害得你连定身之力都没了?”也变做声色两段,前段是心疼与愤怒,后段却尽是森然和讥讽。

      女孩觉察自己话中怪象,惊愕两秒,右手食指尖向李思忒弹出一颗大小如珍珠、圆润灿然的金色光色,想帮他缓解痛苦。

      可就在光球飞近李思忒头部时,忽然迸散,化作数个光点,盈盈洒洒地向远处飘游。

      女孩瞪大了眼,捻指又试了两次,仍不遂愿,随即翻来覆去的检查自己的手,喃喃自语:“怎么……”

      现在的状况令女孩所料不及。

      她的法力正被什么力量解除或抵消,轻而易举,不可驳逆,且那股法力不是源于隐匿隧道中的入侵者,而是出自自己体内的条条血脉、根根筋骨中,但又非生而存修的本力,且涌动着无法抑制的恶念。

      她非常清楚自己没有精神分裂,没有双法同修而走火入魔,更自信在整个东方,能够悄然或强行将外家力法打入自己体内者寥寥无几,而能为者亦不会为此举。

      她的自信,不是因她拥有无人可比的修为,而是因强势的出身与师承,以及左手腕上的金箍。

      尤其是女孩手腕上的金箍赤黄,出生便佩戴,听父亲说厉害无比。

      其通体刻着梵文,泛着锐而不戾的光泽,精致、巧丽,锁扣处挂着一个小猴子金坠,身胖脸圆,眉开眼笑,不单可爱,还能克邪驱魔、护体至阳,能第一时间感知、辨别、提醒近身者心思的善恶,原形是神是妖,关键时可保命,无危时可助修行。

      可当下,她抬左腕至胸前,瞬也不瞬地盯着金箍,希望显出变化,可等到眼睛发酸,仍无反应。

      女孩胳膊一甩,紧张化作愤然,“没用的东西。老猴子果然骗我……”

      语未尽,她顿觉心脏重重一沉,话音戛然而止,下颌低敛,双眼微眯,定睛垂睨一处,似看非看,表情肃穆,似思似觉,一缕飘扬的发丝自稍拢的眉间划过,留下一道杀伐之气。

      凝神未几,女孩脸色突变,怒目圆瞪,气息忽急忽缓,双颊的淡淡红晕被苍白遮掩,樱唇刷上一层青紫,黑色的光再次于虹膜中浮现,明灭交替。

      她迫息平稳,右掌中心涌出一滴清水,层层外荡,未覆五指,在掌沿处恰好停住,如掌中池,似手中镜。

      女孩将右手举到面前,在水镜中看到自己此刻的模样,惊愣瞬时,五指猛地一攥,水镜破碎四溅,或半空化作道道雾气消散,或融进金光流动的隧道,再也不见。

      体内那股奇强的力法将她变得像个女鬼。接着便是烦躁在她平稳的情绪里发酵,怨怒在忐忑的心中升腾,焚生毁物的意念在脑中蔓延、增进,占据、吞噬着清醒的心智,支配着尚在身前紧握的右手张开成爪,向一旁的李思忒颈项袭去。

      袭去的过程并不迅猛,更像一场在拉扯,在角力的较量。

      短暂的较量使女孩恍然,自己并不是那股法力的对手。指尖一点点逼近李思忒。

      女孩做了美甲,每个指甲上表融着一层半透的银色水晶粉,乍看如璀璨星海,细观方见影影绰绰的莲形。每朵莲心上,五只银色蝴蝶静停,翅膀嵌水钻翘展,态似匍匐采蜜,似工成预飞。

      在平日,旁人见了这图案会赞叹。

      可现在,美甲不再是可观赏的艺术,闪烁的星星点点寒意森然,一个个蝴蝶如复活的妖邪,蓄势以待,急不可耐。

      忽然,她食、中两指的蝴蝶翅膀轻轻抖动了两下,头部稍稍转动,前胸上抬,折压在胸下的一对前足跃跃欲立。

      女孩惊呵一声,就在她犹豫之际,拇指、无名指、小指的蝴蝶相继而动。

      食指的蝴蝶已彻底离开手指,飞栖在李思忒颈侧。

      他突然感到颈侧一阵刺痛,似有东西在钻凿、剜割自己的皮肤,扎进肉里,不断深入,撕扯血管。

      在森林中的经历,使李思忒对这类刺痛有着极度的敏感。

      他迅速地抬手抓挠,然未触及,仅看到女孩横近自己的手臂,忽闻一声厉喝:“别碰它!”

      李思忒的手停在半空,不敢再动。

      几乎同时,女孩左手中指与拇指相抵,竖起食指,弹出一道金光,向李思忒脖颈上的蝴蝶翅膀击去。

      蝴蝶头部已嵌入李思忒的肉中,胸部正一点点推进,整个伤口没有血流不止的惊颤,却透着十分的恶心与悚然。

      李思忒痛的眼泪直流,总觉得血管被弄断了几根。

      幸而金光碰到翅膀,瞬间便将蝴蝶自李思忒的颈中拉出,接着形成一个闭合的光球,将他包裹其中。

      李思忒赶忙去探伤口,摸到一个半指宽的窟窿,吓得缩手至眼前查看,却并无血迹,再细感,又觉伤口处融着一股暖意,疼痛渐轻,眼泪止住,想要长舒口气,但见光球外的景象,生生咽下了这口气。

      光球阻隔劲风,抵挡着四只蝴蝶的连番撞击。

      李思忒已顾不得蝴蝶迥异的美与敌意,视线牢牢地被女孩的模样吸引。

      女神变神婆,搞笑又诡异。这是他第一眼的感觉。

      可当他认真打量一回,目光自女孩汗珠密布的额头下移,至紧闭的双眸,深皱的眉心,惨白的双颊,抽动的嘴角,两瓣不停张合的青紫的唇,止不住颤抖地伸向他,与肩膀平齐的双臂,玩笑的心情顿敛。

      他确定,女孩在饱受着他肉眼辨不出,认知解不了的折磨。

      “你没事吧?”李思忒声音不大,关切十足。

      女孩未应,动作未变,只是表情增了一分艰难。

      李思忒盯着女孩,目不暇移,眉心也跟着女孩一起拧紧。

      忽然,他发现女孩的双唇一直在动,并非嘴角抽搐所致,而是在念着什么。

      他一点点观察女孩嘴唇的动作,琢磨字句,出乎意料的读懂,如能见夜晚千米之外的眼睛,开挂一般。

      女孩念的是密宗不动明王的真言心咒,常诵可佑事业顺遂,解脱血光刀兵之灾,免受邪魔所害。

      他再向女孩的两只手看去,见其双手内缚,两食指竖合,以两拇指压无名指之甲,这才了然,她口中言是讲与她自己,意在驱魔。

      女孩的手势为不动明王十四根本印之首独钴印,两食指为剑,两无名指、中指象征妖魔,两拇指倾压则是困锁、降服。

      若比做战斗,依照女孩现在的情况,正节节败退。

      她一分一毫的变化都牵动着李思忒的神经。

      他最怕的是,还未到终点却出差错,诡秘的隧道,奇异的空间,一旦消失或失灵,那将是怎样的可怕与悲惨?

      忽然,女孩高耸的眉心乍现一朵莲纹,随之金光迸射,烁亮耀眼。

      李思忒震惊不已,未及审思,又见女孩口中念词已换,接着便是极快地收双臂于胸前,在原有的手势基础上,十个指关节以下部分全部包于掌内。

      这次是金刚萨锤降魔咒与内狮子印,作用为得到自由支配自己或他人躯体、意志的力量。

      此刻,女孩已至崩溃边缘。在打出金光罩将李思忒保护时,她已然聚元凝气,用神识在体内搜捕那股法力,可相遇时并未出现预计的损经折脉的碰撞,以及耗元费精的抵抗,而是温和的纠缠,越来越难分难舍,追逐、流窜、席卷时激荡出阵阵力量,带着凄楚与愤怒灌入心房,惹得她泪腺酸麻,恍惚间听到频频的呜咽,几欲泪如泉涌,感觉如一对饱受恩怨阻挠,历经别离之苦的情侣,终得再见后,紧紧的拥抱互诉想念与对彼此的怨念。

      女孩感受到那股法力不断诉说着法力本一体,奈何遭囚禁的声音,起初有些动摇,须臾又猛然清醒,认定它在行蛊惑之法,当即稳意志,然两度变换降魔咒丝毫不能抵抗对方的纠缠,以真元、精气架构的防线被彻底攻破,大部分神识遭到吞并,或者说,背弃真元,自愿融合。

      灭顶的变化令女孩惊慌,却没有失措、退缩或妥协,仍以残存的神识与那股力法搏斗,但终究以卵击石,惨白的脸蒸腾起一团稀薄的黑色雾气;眉间莲纹金光暗淡,渐不见迹;汗水浸湿额头两侧的发丝贴在脸颊;手势没了方才的绷力,勉强支撑;所有蝴蝶飞离十指,向李思忒攻去;嘴唇不再念任何字句,同身体不住地轻颤,像一个病入膏肓的人,落魄而悲凉,却又透着坚强不弃,桀骜不驯。

      李思忒看着女孩花容失色,饱受折磨的样子,害怕之余又有不忍。

      虽不曾相识,但她救了他,保护他,他亦心疼她。

      他调整紊乱的气息,想对女孩说点什么,正要开口,却被女孩乍然的呼声抢先。

      这一声,将他吓的全身一颤,只见女孩先双手抱头,过了几秒,猛地松开,右手紧紧握着左臂,面部狰狞,躬身屈膝,颤颤欲倒。

      女孩在承受剧烈的疼痛,因其正用真元与那股法力做最后的抗争。

      以真元相搏,是穷途末路的最坏选择。

      比最坏更坏的,是选择并未给女孩带来任何转机或优势。

      现在,女孩于那股法力而言,是鱼游釜中。

      这些李思忒并不了解,眼中仅能看到女孩头痛欲裂,手腕上的金箍梵文烁烁,被一团黑气缠绕、撕扯,软如发绳,不断地紧缩、张弛、扭曲,将白瓷般的皮肤勒出深深血痕。

      金箍终于起了变化。

      女孩这才明白,父亲没有忽悠她,只是将作用讲的有些偏差。

      她这才明白,那股法力不是半途潜入体内,是生而既存。但不明白,父亲早知她身藏异法,却从未提及,意为何?预何为?

      她很费解,谁能轻而易举地破除大日如来之教令轮身,密教传法之第二祖的咒法,且搏斗时,未现真身,不露教门,仅凭一股法力便令她毫无还手之力?

      女孩无法想到二者兼具的神魔,只觉那法力非道非佛,更非寻常的妖魔,蕴含着极强的怨念、渴望、狂躁,似攒了千万年,或更久。

      她不清楚,父亲是否感应到赋予金箍的力量正在衰弱,只清楚此刻唯一要做、能做的,是借助金箍的力量将身边的人送达云盾之巅。

      她猛地睁眼,一对虹膜已尽收缩如一点星光,一双眼白染着斑驳的黑色,泛着幽幽诡秘的光。

      李思忒与女孩四目相对,望而却步。

      “别怕!”女孩安抚他,声音没了初见时如风动银铃般的清脆悦耳。

      见过种种怪象的李思忒,还算有点心理准备,稍顿,重重地咽了咽口水,说:“你没事吧?”

      女孩嘴角扯出一个弧度,似笑不见喜悦,似哭不见眼泪,右手松开左臂,掌心聚起一团黑气,裹住金箍,双眸不曾低垂,定定地盯着李思忒,疼痛到说出的话只能一字一顿:“我是不是很丑?”

      音落,未及李思忒反应,她低吼一声,兴奋、激动、悲怆、无奈,似翻腾的痛苦终得缓解,似囚禁的灵魂重获自由,更似不甘焚心更志的哀嚎。

      同时,金箍脱离女孩左腕,被攥在右手。

      保护李思忒的光球霎时消失。

      十只蝴蝶急切地向李思忒冲去。

      李思忒的心如遭巨石坠砸,惊道:完了!

      接着,他顾不得女孩,闭目抱头,卷缩成一团,安慰自己这个姿势会让创伤的面积小一点,而后又苦恼地否定着这就是自欺欺人的扯淡。

      他领教了,能够在危机真正来临时,以勇敢抵抗如洪水猛兽般袭来的恐惧,静待死亡的人,少之又少。

      孬种就孬种吧,有什么办法!

      可当他铁了心做孬种,却发现身上没有丝毫的破痛,不禁奇怪,迟疑了片刻,慢慢松开手臂,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帘,一道金光刺目。

      是光球又出现了吗?他喜出望外,抬头去看,目极处梵文绕身,层层叠叠,金光耀目,不见半只蝴蝶。

      小小的金箍变得硕大,罩在他头顶三尺之上,道道金光各现佛身静坐莲台,气势磅礴。

      “金箍会将你送到老猴子那里。将潘多拉魔盒交给他。不要相信玉帝的人!”女孩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回荡。

      他这才想起女孩,四顾寻觅却不见踪迹,只能透过梵文的间隙看到稀薄或浓厚的云彩,向自己的后方飞去。

      原来,他已不在隧道中。

      是女孩抛出金箍,以向敌人妥协的代价,再次救了他。

      他的心有种被生生撕裂的痛。

      她的声音远逝一点,痛便清晰、严重一点。

      她怎么样了?还活着吗?她叫什么?她为什么对我这样好?

      有太多的不明白,他都没来得及问明白。

      他观察着四周一一闪过的桂殿兰宫、斗角飞檐,或远或近,或朱或碧,数着一层,两层,三层......想起了道教神话中\\\"天\\\"分三十六层,分六界的典故。

      快到云盾之巅了吧?他漠不关心地想了一下。

      现在,于李思忒而言,不论所见之景如何壮阔辉煌、别有洞天,所见之人如何法力无边、出圣入神,都无足轻重。

      他只在意女孩的安危,只关心与她能否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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