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2016》柏无憾

51、9.2-梦魇

　　自那之后，他总做梦。
　　那人站在他身前不远处，表情有点失望和不舍，轻轻对他说：“抱歉，失诺了。”之后会刮起一阵大风，那人就会消失在风中。
　　他总是拼命去抓，就算是抓下一片衣角都好。可最后抓到的总是一把漠然的空气，松开手，什么也没有。
　　他会忽然醒来，掩面大哭，像个永远得不到糖果的孩子——永远也吃不到的糖果。
　　第二天一早，他依旧会一脸淡漠的起床，到校场练功，一招一式凌厉无比。
　　那人成亲的时候他也去了，新郎官一身红衣喜气洋洋，百家敬酒一概不推，洒脱之至。
　　他也敬酒了，你一盅我一盅，轻轻一碰，相对而饮，相对无言。
　　残忍一词，不外乎此。
　　就算早已恩断意绝，仍可日日相见，心中情感掀起滔天巨浪，却也不得不靠边行礼，叫一声：“二当家。”
　　年少时代总胡闹，偷灵丹做糖豆，偷仙器挖萝卜，在藏书阁塞春宫绘本，给门中老先生们起外号。去的最多的地方便是祠堂，一边罚抄一边讨论下次如何捣蛋。
　　总是他带头，渐渐便有人说，陪读就是陪读，二少爷都被他带坏了。
　　本不在意，可出事了。
　　他照旧胡闹，不小心把镇压已久的妖怪放了出来，当家的为再次封印这妖怪，大战三天三夜，最后总算封印。可大当家也身受重伤，强撑了两年，去了。
　　那之后他就不再是陪读，而是罪人，足足面壁五年，每日作伴的只有一面刻满家规的石壁。当年顽皮的孩子日渐冷漠，出来时已无别的表情，功力倒是进步神速，一跃成为家内第二高手——第一高手是当年的大少爷，如今的新当家。
　　再见二当家，二当家也没了当时灵采飞扬的样子。见了他先是一愣，随后笑吟吟的道：“恭喜面壁结束。”
　　他不知如何接话，低头干干行礼：“二当家。”
　　二当家未应，再抬头，人已不见了。
　　家内第二高手，亦是第一打手。
　　某次回来，他听说，二当家就要娶亲了，是当年父亲坐下的女弟子，肤白貌美，品性兼优，修为上乘，适合双修。
　　他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是难受，那块放在他面前的糖果，被别人拿去吃了，他再也吃不到了。
　　开始做梦，就是二当家成亲后。
　　起初他也不明白，两人之间，到底诺言为何？
　　后来他只身一人独闯魔窟，杀的魔修们鬼哭狼嚎。最后他站在一片鲜血中，想起来了。
　　曾有一次，他被一只魔抓去，被逼问本家门前法阵如何破解，他不说，便一直挨打。后来二当家问讯急急赶来，以一人之力闯了进来，想救下他，然而已力竭。
　　醒来的时候两人已并排躺马车上，原来是被同样闻讯带人赶来的大当家救了。
　　他脑子混混沌沌，依稀听见二当家问：“经这次后，我感觉我对你感情并非兄弟之情，而是男女之情。若以后……我定会求亲于你。”
　　他听完，好像应了一声好。
　　那以后的一件大事，就是他放出妖怪，当家的牺牲。
　　想明白后他在血窟里发出一阵低低的笑声，然后甩净剑身上的血，归鞘，离窟。
　　他没来得及成亲——二当家为他安排了亲事，两月后成亲。
　　可他还是要去屠魔的，没想到那座城已化为一座魔城，他都杀到城门口了，被等在门口的魔主砍了头：“教你杀我众多魔徒，今日我在这里等你力竭，果然杀的了你！解气！”
　　他居然松了口气。他见过要与他成亲的女修，挺好的姑娘，给他算是糟蹋。如今身死，总没背叛二当家，也没有耽误那女修，皆大欢喜。
　　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