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鸿掠雪泥》一尾梦

2、白衣清华

　　燕奕澂再次陷入怔愣，男子已抬步往房门走去。
　　忽一阵夜风灌进屋内，扑到燕奕澂脸上，他才又回过神来，追看去，长风穿堂，满目皆是漫天翻飞的白华衣袂。
　　是真的很像下雪，燕奕澂心奇。
　　如雪的男子动作一顿，定在门口片刻，忽地转身回房，在桌旁坐下，自己斟起酒来。
　　这五彩鎏金壶里，是合卺酒。
　　燕奕澂目光随着他一去一来，察觉门外有人，急走去，只见燕月一脸目瞪口呆，正僵立门口。
　　在燕奕澂以目光询问的疑惑神色下，她继而转成尴尬：“王爷恕罪……奴婢只是不知……是否、是否该出声打扰……”说着低下了头，眼睛偷偷瞟向里面那淡然自若的“新娘”。
　　如此一来燕奕澂竟也被她带得尴尬，再看身后，那斟酒的人却毫无同感，正对着桌上一碟天喜婚饼挑来拣去。
　　做新娘或许是辛苦了一日。
　　“燕月，传晚膳。”燕奕澂也走到桌前坐下，看他手执红筷，虽神情稍显不满，而把花生一颗一颗挑出的动作却很优雅。
　　丫头应了声是退下，小心将门关上，抬头看了看外面夜色，淡月朦胧，一半已落下屋角飞檐，此时传晚膳吗……
　　房内，红烛燃过半，桌前人两相对坐。
　　“你叫什么名字？”燕奕澂不自觉放轻了声音，也许因为此刻夜深静谧。
　　对方并不理他，将挑好的天喜婚饼一口吃了，去拿酒杯，发现杯中无酒又放下。
　　燕奕澂替他斟上，复问：“嗯？”
　　男子仰头饮下——“秦离。”
　　声音一出，燕奕澂只觉此人当真如雪山冰玉。
　　“‘秦风流云，离离林松’？”燕奕澂也给自己倒了杯酒，继续问道。
　　“嗯。”听出对方仿佛含了半分笑意，只是不知所笑何为，再无他话。
　　不知过了多久，直等到红骨碟上挑出了满碟子的红花生时，门外终于传来脚步声，晚膳到了。
　　“你们都在此候着，我将晚膳端进便可。”一女音脆脆响起。只闻门外众丫鬟齐声答是，都止住了脚步。
　　笃笃敲门声附了句：“王爷，晚膳已备好。”
　　“进来吧。”燕奕澂未抬头，目光一直落在红花生上，兀自饮酒。
　　“是。”
　　秦离停下酒杯，只见推门进来的，还是那个才刚僵在门口的丫头。
　　撤去桌上高高垒叠成圆的九碟天喜婚饼，再一一摆上膳食，这丫头动作稳当规矩，只是端起那盛满红花生的红骨碟时，悄悄抬眸看了看作事之人。
　　色香味俱全的佳肴摆满红绸桌，丫头退出去时轻轻带上了门。
　　也不用主人说请，秦离重新执起红筷，取了一片清水牛肉，又去撕荷花鸡腿。
　　看来是饿坏了，燕奕澂喝着酒，心里笑了笑，并不动筷。
　　见他总避过面前的那道小圆椒鱼，燕奕澂好像就是知晓他是因为懒得挑刺，遂执起了筷子，将鱼取到自己的碟子，仔细挑了刺，端到他面前。
　　秦离抬眼看他，燕奕澂勾了勾嘴角道：“这道鱼有些辣，你可能吃辣？”秦离放下鸡骨头，红筷子一挑，吃起这鲜辣无刺的鱼肉来。
　　或许对方习惯食不言，燕奕澂便没再开口，然而饿极了，吃相还能如此文雅的人，燕奕澂倒是第一次见，并发现此人很爱喝酒。
　　直到五彩鎏金壶倒不出酒，秦离才起身。燕奕澂也跟着站起身道：“我送……”
　　“不必。”
　　秦离脚步不停，开门而去，轻身一跃，消失在墙檐墨色里。
　　但留夜下这抹白影，一直晃在别人心上。
　　燕奕澂站在门口看了许久，凉风肆意，夜深露重，寂静无人。
　　若不是寒冬白牡屏风那一幕太过清华绝代，摄人心魄、见之不忘，他还疑觉是自己做了一场梦。那人真实留下的，也只身后那一桌酒食，还有，在他心里真真确确地下了场雪。
　　夜凉如水，月已西沉。
　　“秦、离。”燕奕澂将二字低声念了一遍。
　　秦风流云，离离林松。他心里重重复复浮现着这句话：
　　除却君身三重雪，天下谁人配白衣。

作者有话说

　　其实两位公子都有点尴#尬#，于是大婚之夜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那个，为了不露端倪，秦离真的要饿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