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间茶馆》汉瑶

2、白泽

　　等林昙吃饱喝足，天色也已渐暗。虽然距离王华所说的“案发时间”尚早，但了解整个过程，徐凝还是拖着林昙提前蹲守在别墅区里了。

　　“姐，都快12点了，什么动静也没有，你说会不会是对方知道我们今天晚上会过来探查，所以决定隐藏？”林昙颇不耐烦地陪着徐凝坐在别墅区的长椅上空等。虽说因为身负法术的缘故，两人全程隐身进入小区，从进来到现在也仅仅是在椅子上坐着监视着小区里的动静，但好动如林昙，能坚持到现在才开口也是男的。

　　“再等等。”即使心中疑虑丛生，徐凝仍然稳坐长椅，默默查看这周围环境。眼下的别墅区内晚风微拂，将正午时的最后一丝燥热也驱赶得一干二净。

　　“你们这样等算怎么一回事？”没过多久，长椅上又坐了一个人，声音沉厚。

　　林昙扭头看过去，只见一个老头坐在自己边上，虽然白发苍苍，但那总有仙风道骨的模样。若是外人看到，说不定就把人当什么得道之人对待了，可这周围就林昙姐妹二人，林昙天生和老头不对盘，见他坐在边上不说，还把自己藏在包里的零食拿出来吃，气得两眼圆睁：“老山羊，你怎么来了！”

　　白泽不理会林昙，而是看着徐凝道：“虽然王华因为这事来找过我，我也让他来找你了。但整件事情到底是什么情况谁都没有了解清楚，你什么线索都没有就过来了，是不是太鲁莽了？”

　　“所以不是把你等来了吗？”徐凝瞥了白泽一眼，“世间传说白泽现世为祥瑞，是为盛世。实则因其年岁久远，知道天下所有鬼怪的名字、形貌和驱除的方术。要不然，当初你也不会为了帝鸿写了那本《白泽图》。《白泽图》我们也是不求了，反正写书的人来了，只要真的有鬼异，直接把你一起拉过去不就好了？”

　　“死丫头倒是乖觉。”白泽故作高深地捋了捋自己的山羊须，“可现在根本没有任何情况，你能怎么办呢？先说明，我今天纯粹是无聊才过来，如果你还想在这里蹲上十天半个月的，别想我会陪着。”

　　“不用你来陪我蹲后面的天数，只要你陪我们今天一个晚上就行。”徐凝信心十足，“我能确保它会出来。”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别墅里便冒出一丝火光。林昙忙喊：“姐，火出来了！”一边说着，一边和徐凝朝那幢别墅跑去。白泽无奈摇头：“这是又被算计了呀。唉……谁让我言出必行呢？真是怕了你们俩了。”说着，也赶忙追着徐凝二人而去。

　　三人到了别墅门前，透过别墅的窗户发现，火光很是微弱，只有一丝火红色在空气中跃动，若不是在暗幽幽的夜里，只怕也不会有人发现。徐凝缓步朝着别墅挪去，林昙站在徐凝右侧身后半尺的距离，但右手却是主动先前伸展，似乎要替徐凝开门。白泽则晃悠悠地坠在两人后面，一点都看不出紧张的情绪。

　　推开房门，三人却只看见刚才还微弱的火光已经渐渐消无，一个身穿保安制服的男人正面朝下地躺倒在地，人事不知。徐凝上前仔细查看之前火光燃烧的地方，却没留下一丝痕迹。仿佛那个东西知道他们要来，在自己进入房间的前一刻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现在，他们除了新收获了一名昏死的男人，现场的情景和她们今天中午在另外别墅里看到的没有区别。看到问题不算什么，但令人郁闷的是找不到解决的方法。徐凝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有着浓浓的挫败感。她知道，中午走前的瞬间感触没有错，这片别墅区一定有问题！

　　“白泽，你能看出什么吗？”徐凝转头看着白泽，微微皱眉，双眼却紧紧盯着白泽，不敢有丝毫放松。她知道，白泽生活了太长时间，与精怪都有着不浅的交情，若非特殊情况，不会轻易告知，一切都要靠自己去揣测分析。

　　白泽也不在意徐凝的态度，轻笑：“这时间讹火之物甚多，就凭这一丝火光，你能让我说什么呢？”

　　“嘿！你这个老山羊，吃了我这么多零食还不回答我姐的问题，胆子也太肥了你！”林昙见白泽避重就轻，哪里忍得住，上前拽着白泽的长胡须就喊，“你说不说？不说我可就有下手了！都说春寒料峭，我觉得吃点羊肉暖暖对身体肯定是好的。虽然没有冬天进补的功效强，但也是聊胜于无了。谁让一只老山羊总在我边上咩咩咩，不吃草还一直和我抢吃的，不回报一些都不知道我林昙的能耐！”

　　白泽虽然不惧怕林昙，却也对她无可奈何：“都说不知道啦。这从古至今，几千万年的时间，有多少精怪又哪里数得过来？所有生物都是应运天道所生，其能力又都应和五行而来，世间种种，我有怎么可能单凭看到的那一点点火光就能断定对方是什么来历呢？就算我真的能一语道破对方的身份，只怕你们还要怀疑我吧。”

　　“哼，算你识相。”林昙没好气地松手，还不忘瞪白泽一眼，转头看着徐凝，“姐，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啊？这喷火的东西没找到，王老板的保安又多了一个昏死的，明天怎么和王老板说啊。”

　　“先等人醒了再说。”徐凝瞥了保安一眼，让林昙先联系王华，免得消息再走漏出去，那这别墅可能真的要被传得更加可怖了。

　　“白老头，你真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徐凝轻轻走到白泽身边，双目盯视，“我知道你不想掺和在这些事情里。但你要知道，自从你留恋人间，将这些人介绍到我这里，就该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你不想参与就能逃避的。你知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虽然这些东西现在还没有害人，但难保以后不会为了存活而伤人。天界、地界谁爱去谁去，只要他们能去的成。而这人界，是人的，当日我既然立下了誓言，就一定会力保它周全，除非我身、死、道、消。”

　　白泽长叹一口气：“真是的……这么倔强的性子也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总之，我之前的没有骗你，御火之物太多了，不是一时片刻就能看清的。而且，就算我全部记得，谁能单凭那一缕火光就断定是何种生物？”白泽看着徐凝，正色道，“丫头，世上需要我关心的事情太多了，等你找到火光的主人再来找我吧。”说完，不等徐凝反应，扭头就往门口走去。毕竟是上古神兽，但凡白泽不愿，林昙就是拼尽全力也无法将他拦下。

　　“姐，老山羊说了吗？”等白泽离开，林昙连忙凑到徐凝面前问道。一直以来，只要徐凝和白泽谈论事情，林昙都会回避。有些事，徐凝不想让她知道，那她就不知道。

　　“他说他也不知道。”徐凝目送白泽离开，神色凝重。虽然白泽神色自然，但直觉告诉徐凝，白泽定然是从窗口的火光中发现了什么，只是没有告诉自己。只是，从窗外看，那缕火光和其他火光没有任何差异，到底是那里不同了呢？

　　“姐，要不我再去把老山羊给抓回来？”林昙懒得多想，只想将白泽再给找回来卖苦力。毕竟那是一只活了忒多时日的老山羊。就算现在不知道，跟着她们找线索，总能知道这次的鬼怪是什么来历吧。

　　“不用，如果他不想说，没有人能逼他。我们先去吃个早茶，守了一晚上也是累了。”徐凝轻笑，白老头不想说的事她又怎么逼迫得出？与其让自己紧抓着丢失的线索苦苦冥思，还不如好好吃一顿，养精蓄锐，等待下一次时机的到来。

　　“那我们吃哪家早茶？”说到吃的，林昙最兴奋了，三步并一步地冲到徐凝面前，“这个点还早，很多都没有开门呢。”

　　徐凝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这个时间走过去差不多正好开门……我带你去吃最好吃的小笼馆。”说着，确认了下方向便朝自己记忆中的店铺走去。也不管林昙是否会跟在自己身后。
　　“所以，这就是你所谓的最好吃的小笼汤包馆？”林昙一脸难以置信地环顾四周，店面狭小不说，可供客人点单的菜品种类也是少得可怜。林昙很是怀疑，如果不是它开在高中边，马路对面都是居民楼，是否还会有生意。

　　“你只管坐下等着吃就是了。你如果再晚个半小时，只怕位子都没有了。”徐凝下单付钱后，便淡定地坐在林昙对面，手法熟练地给两人整理碟筷，斟茶倒醋。

　　“真不知道这种地方会有谁来吃。”林昙皱眉。

　　“都说中隐隐于市，你等会儿就知道了。”徐凝眉眼不抬，“再说，就算你不相信我的评价，总要对白泽有点信心吧。当初，白泽被我带来吃了一次后就成了他家的稳定客流。”

　　“你又带着他吃独食……那我倒要看看，老山羊都说好的小笼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林昙终于不甘不愿地留下。

　　“两笼小笼，两碗紫菜蛋丝汤。”没等多久，老板娘就将之前徐凝点的都端了过来。

　　“你吃吃看。”徐凝没动筷，只是看着林昙。

　　徐凝这么推荐，林昙自然不会拒绝，拿着筷子就要去夹蒸笼里的小笼包。

　　直到下筷，林昙才发现自己眼前的小笼皮子有多薄。一笼六个，个个比一元硬币大不了多少，一个个沿着笼屉依次摆开，形成一个圆弧。筷子一碰，浅黄色的皮子便微微晃动，隐隐透出其中肉馅的淡粉色。林昙知道，这种小笼里只怕全是汤汁，若是随意用筷子嫁去，只怕那小笼立时就能皮破底穿，馅露汁落。她能做的，只有右手持筷去取，左手拿勺伺候，筷子夹稳小笼蒂，再轻轻让其与笼屉下的竹帘分离，动作需轻而缓，一朝不慎，仍是鸡飞蛋打的境地。待得小笼夹取，在一旁等候许久的瓷勺便需在第一时间恭迎。虽说上好的面皮具有韧性，能承载其中的肉馅和汤汁，但终究不能长久，如果不能及时迎接，之前的一切功夫仍然付之东流。作为一个吃货，林昙自然熟于其间门道，只是在一开始诧异，之后轻轻巧巧地便将小笼夹取到了勺中。

　　对于吃小笼包，每个人还是有不同的吃法。林昙还是喜欢随大流地将小笼要破一个口子后，慢悠悠将其中的汤汁吸吮干净。待只剩下面皮和肉馅后，再不慌不忙地用包着肉馅的小笼拢一大口的醋，和着皮肉一起放进嘴里咀嚼。照林昙的说法，若只吃一个小笼，单吃肉馅和面皮不蘸醋，品尝其中鲜味倒也不错，可若是连吃一屉，便会觉得有些腻口；如果单单肉馅蘸醋就享受不到面皮的丰润；若只是面皮蘸醋便没了肉馅的鲜美。当初白泽听林昙说得头头是道的样子，只觉得自己又碰到一个吃货，顿时引为知己。

　　小笼一入口，林昙便知有没有。果然，徐凝这次推荐的确实很棒。面皮带着些许的韧劲与甜度，汤汁很鲜，许是因为用肉皮熬煮的肉冻所化，虽然没有太多调料可滑进喉咙后的鲜美仍让人发出享受的叹息。内部的肉馅应是被人反复揉捏过，带着一些肉丸的黏合，却仍将皮冻的鲜甜囊括其中，一口下去，回味无穷。

　　林昙一口气将一屉小笼包消灭干净后，终于舍得开口，“皮薄馅足汁鲜，味道确实不错。”说着又要下筷朝第二屉进发。

　　“只是不错？”徐凝扫了林昙一眼。姐妹二人相处太久，林昙皱皱眉头徐凝都能知道她在想什么。更何况现在还这么堂而皇之地伸筷夹取呢？

　　“……好吧，我承认真的很好吃。”林昙撅着嘴又夹取了一个小笼包，“想不到你还能找到这么好吃的小笼包。”在她眼里，徐凝应该是对吃这块根本不讲究的人，谁想这一出手就让人惊艳。

　　徐凝知道林昙一定在心里狠狠吐槽自己，倒也不在意：“吃饱一点，等会儿还要干活。”

　　“姐，我们昨天除了看到的那点火光，没有半点线索。等会儿怎么和王总说啊。”林昙一想到还要去见王华，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有什么不好说的，照实说就好。”徐凝平静道,“那老头都不知道的事情，我们怎么会知道。最多就是今晚再去看着，没什么大不了的。”

　　“好吧……”林昙撇撇嘴，一筷子便将最后一个小笼塞进嘴里，“姐，你说那个老山羊真的不知道那是什么吗？我总觉得有些奇怪……就算只是从窗口看到一丝火光，我们认不出就算了，老山羊也能认不出？就算像他说的那样，世上有这么多主火的，也不至于半点线索都没有吧？总能报出几个嫌疑犯的名字吧？”

　　“如果老头不愿意说，我们也没办法逼他开口。现在能做的就是全力查找线索，然后再把老头抓过来问。找王华也是为了稳住他，让我们有更多时间搜查线索。万一今天他看我们一无所获，看清了我们，再给我们找来一个‘同道中人’，弄乱了之后的安排，那就真的什么也查不出了。”徐凝带着林昙在俗世停留多年，对王华这类人还是有些了解。如果今天他们不能说服对方，指不定今天晚上就有一个江湖骗子来别墅区和她们抢生意，到时候才是真的好看极了！

　　林昙似懂非懂，却也明白等会儿她们要竭尽全力说服王华，至少也要稳过今晚，以便她们获得更多有利的线索。待享受完小笼，姐妹俩就朝着王氏地产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