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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运动会下 ...

  •   从小学的趣味运动会,到初中三年的运动会,鹿鸣一直都是坐在观众席上为别人鼓掌的人。

      通常她会抱着超大袋的乐事黄瓜味薯片,跟旻佳一起坐到看台最高一排,“咔哧咔哧”地吃着最爱口味的薯片,看到赛事精彩部分跟着众人喝彩鼓掌,还不忘拍掉旻佳偷偷伸向薯片的手。

      今年也不例外,除了她破天荒成为了下午八百米比赛的参赛运动员。鹿鸣低头瞅了瞅胸前印着数字“17”的号码牌,伸向薯片的手有些迟疑。但转念一想,吃包薯片也改变不了什么,既不会因为吃坏肚子参加不了比赛,也不会让她在赛前打了鸡血一样亢奋。于是又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诶诶,快看下面?”旻佳兴奋地推了推鹿鸣,此时的鹿鸣正机械而迅速往嘴里塞着薯片,宛如一个没有情感的黄瓜味乐事杀手。
      “看什么?”转过一张古井无波的脸。
      “这表情什么鬼啊!此时的你就是一个屡次求职失败从而彻底丧失斗志并且长久没有感情生活的废柴大叔吧。”对着这张狂吃薯片的死鱼脸,旻佳忍不住开启了吐槽之魂,同时从鹿鸣后脑勺处伸出两只手,将她的脸扯开一个笑容,转向右前方。
      “就是上层看台的第一排啦!有对老夫妇也来看运动会啦,好甜蜜呀。”

      这次一中运动会是两个校区一起比赛,校领导就把场地放到了一中隔壁也是Z城最大的市体育馆,因此也会有学生家长或附近的居民进来观看开幕式与比赛。

      看台第一排坐着一对白发苍苍的老夫妻,或许是过来看他们孙辈的比赛。
      尽管因为衰老背微微弓起,还是可以看出穿着一身深蓝立领衬衫,坐姿端正的老爷爷个子很高,比身旁妻子大概高了一个头的样子。他手边是一大袋零食,全程都没怎么关注赛场上的情况,时不时就侧下头询问妻子的需要。
      而老奶奶则看起来心态年轻的多,穿着一件大红印花上衣,边看边吃,看到精彩处跟着众人热情鼓掌叫好,还示意老伴也一起加入。
      过了一会儿,老奶奶手中的零食吃完了,老爷爷因为一直关注着妻子的情况,抽走她手中的空着的包装袋,又拿了一包膨化食品过去,想了想又递过去一瓶牛奶,然后低头叮嘱着什么。老奶奶像是嫌弃老伴太啰嗦,用拳头轻轻敲了敲他的肩膀。而老爷爷却会错了意,把肩膀顺势低下让妻子靠上来。
      两人依偎着一起看比赛,说不出的温馨。

      如果我老了以后,也会有这样一个人陪在我身边吗?他会忍受我的种种小脾气,愿意听我诉说身边发生的零零碎碎,退休后陪我周游世界吗?这个人,是不是傅……
      鹿鸣怔怔望着老夫妇,又发起呆来。

      “愣着干嘛,想到你家傅嘉言了?怎么不给他加油去?”旻佳猝不及防地抬抬手碰了碰鹿鸣,不怀好意地打趣道。

      被说中了心事,鹿鸣一下子涨红了脸,慌忙辩解否认:“我在想下午比赛该怎么办啦!什么你家我家的,就你话多。他今天比赛在下午,早上说临时有事下午再来。”

      鹿鸣两颊通红,热气从脖子往上一直腾腾地冒上来,她用手掌靠近侧脸扇了扇风,又挡在眉骨上遮了遮并不刺眼的太阳,仿佛阳光太热烈让她难以招架。

      今天是多云天,旻佳抬头看了一眼依旧被厚厚云层挡住的日光,也不戳破,捂着嘴为好友的欲盖弥彰偷偷一笑。

      下午跳高比赛场地上。
      参赛队员都已经检录完毕,排成一列,等候着裁判宣布比赛开始。
      傅嘉言排在第三位。他朝一旁紧紧咬着下唇,双手交握看起来尤其紧张的鹿鸣温柔一笑,用眼神告诉她“别担心”,这才转回队列,活动了一下四肢。

      本次的裁判是三班篮球课的汪老师,他本就因为傅嘉言没加入篮球队遗憾,现在看这个体育苗子来参加跳高比赛,便又起了惜才之心。
      刚刚他注意到了傅嘉言和鹿鸣的一番交流,忽地朝鹿鸣的方向喊:“哎那位女同学,叫赵什么来着,哎,说的就是你,过来过来站到杆子前面来。”他招招手,示意她走到杆子侧前方不远处,跟裁判组站在一起。鹿鸣有点摸不着头脑地瞥了眼傅嘉言,还是听话地走到了杆子前。

      第一轮比赛开始后很快就轮到了傅嘉言,他朝正前方裁判组微笑了一下,继而专注地盯着杆子,绷紧了全身肌肉为之后的爆发蓄力,然后“砰”得一下向前冲刺,起跳,上升,翻越,再稳稳地落在了垫子上。站定后,又不自觉朝裁判群里瞥了一眼,才转身回到了队列。

      鹿鸣本想给傅嘉言比个胜利的手势,哪知还没等她举起手他就转过了身,只得尴尬地缓缓放下刚要举起的手。而汪老师却仿佛洞悉了她的心思,突然开口道:“放心吧,按他今天这状态,破记录也是极有希望的。”

      汪志国作为一个刚过二十四的年轻教师,自来觉得自己刚从学校毕业,与第一届学生年龄相差无几,青春期也有过追慕的女孩,做过那么些傻事,自然十分理解这帮毛头小子的心情。他在心里对傅嘉言暗道:人都给你带到前面了,要是还不能给我破个记录,真是白费了这番心思。

      “嗯嗯,谢谢老师!”鹿鸣松了一口气,却没看到一旁投来的意味深长的眼神。

      而傅嘉言的状态也确实是出奇的好,到了第六轮,就只剩下他与分校区的一位选手进行最后对决。而从结果来看,后者显然不敌状态神勇的傅嘉言,第八轮就碰到杆子被淘汰了。于是这场比赛变成了他冲刺校纪录的个人秀。

      “一米八五!”
      “一米八六!”
      ……
      裁判组在一次次成功后大声报着现在越过的高度,鹿鸣不禁微微前倾,每当傅嘉言起跳时就瞪大眼睛忍住不眨眼,一点都不想错过这次创造一中历史的每一个细节。

      然而赛程仿佛故意要跟她作对一样,祁沛然匆匆跑来说八百米比赛提前了,鹿鸣被调到了第一组也就是死亡小组,大部分参赛者都已经开始检录之后就要立刻上跑道比赛。说着,没等鹿鸣反应过来就推着她往检录处跑去。

      傅嘉言看到祁沛然搭在鹿鸣肩膀上的手,皱了皱眉头,心里涌上一股奇怪的感觉,像是沮丧,不快,懊恼,后悔等等负面情绪叠加在一起向他扑来。

      又跳了一轮,他忽然看向裁判席,朝裁判抱歉一笑。
      汪志国隐隐感到有些不妙,刚想开口制止……
      “老师抱歉,一米九零可能是我的极限了,我再试最后一次,如果过不了我想放弃后两次冲刺的机会。”
      果然,这次没能成功。

      汪志国扶着额头,摆摆手让他离开。

      等人走远了,汪志国忽然抬头看向天空,他身后的学生助理裁判莫名感觉汪裁判有种即将流泪的冲动,并从他略显萧索的背影中解读出了一丝饱经世事无常的沧桑。

      此时鹿鸣刚刚检录完,走向第三跑道站定。往常都是傅嘉言带着跑,今天他不在身边,自己应该也能行吧……?她深吸一口气,这才有了代表班级参加八百米比赛的实感。

      “砰”的一声枪响,所有参赛者一齐冲了出去,很快都聚到了内圈。鹿鸣看到一个个外跑道的选手都超过了自己,不由心急起来,正想要加速超过几人,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别着急,第一圈匀速跑,最后半圈加速冲刺。我在你旁边跟着跑,别怕。”
      “嗯嗯!”
      “别转头看我,看前面!”
      鹿鸣骤然放松下来,原本遥不可及的两圈好像也没刚刚那么可怕了。

      只是随着比赛进行到中途,她的双脚越来越重,呼吸也渐渐开始不顺畅,到第二圈便产生了些许晕乎乎的头重脚轻感。到了最后冲刺的半圈,她已经累到听不进傅嘉言的话了,控制不住的用嘴大口喘气,风灌进喉咙,嗓子干干得像是要烧起来,胸口也闷闷得痛,只是还拼着最后一点力气,猛一加速,机械地向前狂奔。

      最后冲刺让她从倒数第三位前进到了正序第三,原来零零散散分散的同学都不知何时都聚到了跑道内侧,齐声大喊着“鹿鸣加油”。距离终点只有几步之遥,鹿鸣脑子里只想着要保持现在的名次,猛一前倾冲向前去,不妨后面七班的一位女生超了上来,无意之间将她挤到内道边缘,鹿鸣左脚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她咬咬牙撑着跑到了终点,只是最终名次也变成了小组第四。

      张雯雯、陈思雨还有袁园几个刚想冲上来扶住她,看到她一脸要哭的样子都有些犹豫了。鹿鸣接过朋友们递来的水,忍着泪水,低头小声说了一句“谢谢”,就一瘸一拐地继续往前走去。

      “上来吧,我们去医务室。”傅嘉言出现的时机总是刚刚好,就在鹿鸣委屈得忍不住要掉金豆豆时,他忽然就出现在了前方,蹲下身,拍拍自己的背,没有转头安慰,只是用一种很温柔的语气邀请着。

      好像此时此刻只有他能够理解自己可能会被大多数人认为只是矫情的失落感吧,鹿鸣想着,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安静地趴在了傅嘉言背上,手紧紧环住他的脖颈,头轻轻侧靠在他宽阔的背上,好像他身上有什么可以驱散不开心的味道。

      从体育场走到一中校医务室还是有那么一段路,两人一时无话,一个认真地背着背上的人,一个竭力想忍住委屈但眼泪却还是从眼角滑落,不小心氲湿了一小块后背的衣领。

      “你做得很棒,出乎意料的棒!”傅嘉言感受到了后衣领的一点点湿意,有些手忙脚乱地将背后的人往上提了提,一边笨拙地安慰道。

      然而有时候,击垮心理防线的往往不是众人或失望或遗憾的眼光,也许仅仅是一句简单的称赞,“你做的很好。”

      鹿鸣被傅嘉言无意间的温柔彻底击中了要害,之前练习时期流下的辛苦汗水,忍着巨痛跑到终点却收到了零星失望的目光,以及因为别人失误错失第三名的委屈,种种无法宣之于口的沮丧失落像洪水一样冲了出来。

      眼泪止不住地流,时不时还发出抽抽嗒嗒的泣声,鹿鸣趴在傅嘉言背上痛痛快快地哭了出来。

      而另一边,说话的人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引来这样一场“倾盆大雨”。更是不敢多言,紧了紧手中的力道,小心翼翼地背着哭泣的女孩向医务室快步跑去。

      这次还是那位和蔼的女医生值班,她推推眼镜,看了看气喘吁吁跑进医务室的男生和他背上眼睛红红的女孩子,很快就回忆起了这两人上次过来的经历。

      她宽和笑笑,示意傅嘉言把鹿鸣放在检查台上。

      “这次又是怎么了?”
      “老师好,她参加运动会脚扭了,麻烦您帮她看看,以及能不能先止个疼?”
      “我说怎么眼睛红红的,原来是脚疼啊。”
      “嗯…好像也不是,我刚刚可能说错了句话,让她难过了。”
      傅嘉言有些赧然地挠挠头,有点懊悔自己刚刚脱口而出的那句不明所以的话。

      “小姑娘,惹你哭的男生可要好好考量考量哦。”医生一句话打趣了两个人,傅嘉言满脸愧疚和不安,而鹿鸣却想也没想就反驳道。
      “老师您误会了,我刚刚就是想岔了才哭的,不是因为他。”

      女医生哈哈大笑起来,觉得这两人对彼此的互相维护着实可爱,一边把从医用冰箱里刚取出来的冰袋交到傅嘉言手上,一边笑道:
      “喏,这个敷在她的脚踝上,先消消肿我再给她贴止痛贴。”顿了顿,又满怀笑意地补了几句,“我老咯,你们年轻人之间的弯弯道道是再难弄懂了。现在刚好接到通知要短暂去趟体育馆,就暂时把地方腾给你们,好好谈谈恋爱。高中这三年的感情,是最纯粹的了。”

      她摇了摇手机上的通知短信,说着就走出了医务室的门,留下两个暂时完全没有往这方面进展的冒着蒸汽的大红番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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