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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山雨V ...

  •   公投截止前最后一天,十区迦勒军队总司令床上。

      “醒了?”Slaughter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室的寂静。

      危渊睡眼惺忪地翻了个身,感到自己腰部被一只手臂搂住,轻哼了一声便十分自然地钻进了那个气味熟悉的胸膛拿脸蹭了蹭对方。由于距离太近,他不小心被什么东西顶到了,下意识地后缩了一下,然而这一弯腰简直要了他的命。昨夜过度的运动量导致他现在腰部以下简直能和高位截瘫有的一拼,虽然睡前被S喂了很多白开水,但是现在的嗓子还是有些沙哑。

      “我给你揉揉。”Slaughter注意到了危渊不自然的表情,伸出手轻轻地揉着对方的腰。

      昨晚大概是S到目前为止度过的最快乐的一个夜晚了。假如他哪天战死沙场,那么大脑停止运作之前可能最后想到的就是这一晚。

      无论是危渊的热情主动还是整个过程的姿势多样性,都让他可以说是原地升天,就算明天很有可能是世界大战他也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中间有一次危渊甚至主动坐到了上面,那种视觉冲击差点让他又重回第一次发情期的车祸现场,幸好现在的他定力足够,刹住了车,只是抹了一把鼻血就继续。

      “我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很哑......”危渊闭着眼轻声念到,仿佛梦呓一般。

      但事实上他这一次怎么也不能像往常那样睡个回笼觉了。

      “没事,我去给你拿片喉片,很快就会恢复正常的。”Slaughter说着吻了一下危渊的前额,翻身下了床。

      危渊挣扎着坐了起来,看着床上凌乱的褶皱和在他昏昏欲睡时S新换的床单,昨夜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进了他的大脑,差点直接将他的中央处理系统给烧短路。他在七区为Erthia和Camellia举办葬礼的那两天发生了很多事,在应对了许多突然状况和预料之中的混乱后,他给成功下葬的两个人——一堆他抢救回来的灰烬和一具零散的白骨,放了几朵漂亮的白色山茶花,便坐上了返回十区的专车。

      那件事发生之后,他能明确地感受到自己正前所未有地需要S。

      S回来的时候手中拿着一杯水,却有两片药。

      危渊看了一眼那片眼熟的白色小药丸,失神了一点五秒,拿起水杯将两片药一起吞了下去。

      “安狗蛋。”危渊吃完药,将水杯递给S,目光始终盯着地板上因S走动而晃动的影子,“我们要结婚吗?”

      他保持着视线的低垂,但是卧室里的气氛还是如他所预料的一般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开始就变得陷入了绝对的静止,空气都凝固了。Slaughter走向门外的影子也定住了,一动不动地维持着那个向外移动的姿势。

      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为什么要在这种节骨眼上问这个问题呢?他说不定会拒绝的。谁规定了他一定会想要和你结婚的?你疯了。谁给你的勇气?一个主动求婚的omega真是少见。自己看起来会不会像一个过于主动的傻子?

      脑海里的声音几乎在那一瞬间就嘈杂了起来,像是个调错频道的电台,骤然涌起的杂音就像耳鸣一般将危渊的世界淹没。

      这个念头,究竟是什么时候产生的呢?

      危渊不知道这段时间究竟凝固了多久,大量的碎片噪音和极度紧张的神经已经让他失去了估测时间的能力。

      是那时在七区极光之夜Camellia问的一句“会结婚吗”,是为她们举办葬礼时的极度思念和后怕,是他看着Erthia在Camellia眼前化为灰烬的那一瞬间,是自己身体和灵魂对这个人的极度依赖,是当初S在七区幻境手术室门口认出真正自己的选择,是最初的惊鸿一瞥。他不知道这张可怕的网究竟已经自己盘结了多久,渗入了自己的生命多深,但是他已经放弃去否认,这个人已经嵌进了自己血肉中,想要剔除,得付出代价。

      明天就要世界末日了,不如今天问一下终身大事吧。

      “你......”

      S的声音打碎了这一片沉寂薄冰。像是极度担心自己听错一般,他用那因紧张而明显变形的声音让危渊再重复一遍刚刚的话。

      “我说,我们要结婚吗。”

      危渊抬起眼,表面平静地看向僵在门口身体紧绷的S,再次问出了那个问题。

      这算是求婚吗?没戒指也没什么仪式,他刚起床甚至连牙都没刷,好像有点不讲究......

      还没等他想明白,一声清脆的炸裂声猛地爆开,吓了他一跳——

      S硬是把手中的玻璃杯给捏碎了。

      谁也不知道危渊在抵达中心会议室之前经历了什么,又做了多大的努力才安抚好九区司令大人的过激情绪才能保证自己按时出席。

      六区的代表队早就在会议室旁边的沙发上等候着了,危渊一进场便都礼貌性地站起来迎接了一下。昨天在S的提前警告之后,他们也没敢过于放肆,和危渊商讨问题的时候也只能将原本准备好的尖锐发言放在心里小声哔哔。对他们来说比较幸运的是危渊并没有将六区卷入战乱的打算。

      今天Conquest那边会派人来谈判。根据昨天就已经商议好的结果,危渊将会同意放弃六区并亲自在契约上签字,从此六区的一切事务将不再受他管制,六区神谕者的身份也将会被废除,就好像他真正当过一天掌权神使一样。

      大祭司坐在危渊的右侧,会议桌的主位,脸色看起来比昨天要好了一些。危渊回来后不久就知道了那个噩梦的消息,Oracle梦到的大概是Erthia和Camellia死亡的情景,还有一些Oracle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抽象碎片。危渊尝试过进入对方的精神来获取信息,但最终他却发现那部分梦境记忆像是被上了锁一般,他完全没办法进一步解码,只能先暂时搁置。

      而Slaughter的椅子几乎和危渊的要凑在一起了,危渊不用看都知道对方现在是一副怎样魂不守舍的样子。

      事实上在这最后一天的会议室里并不只有一场谈判,Conquest那边将会送来三份待署名的文件,而他则是今天唯一一个要签字的神谕者。这让他很是沮丧,总感觉自己做了什么丧权辱国的事,卖国贼似的。

      “我觉得要完,你看老大那副要笑又不笑出来的诡异表情,今天究竟是怎么个情况?”

      希尔顿在后面的沙发上眯着眼看自己司令,一边拍了拍身边的陆飞星。而对方则是淡淡地看了桌边的S一眼,什么也没说。希尔顿的下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自家老爷子一巴掌拍了回去。

      Conquest派遣的谈判代表进来了。

      危渊原本还在看着桌上的木纹发呆,忽然余光里多出了什么东西,便抬起头向会议室的入口看去。

      然而这一眼看去,就再也没能挪开。

      一共来了三位代表,进入会议室之后什么话也没说便直接落座在了提前空出的座椅上。中间的黑衣omega女性将公文包中的三份契约放在了桌上,随即抬起头,正对上危渊僵直的视线。

      “明天为此次帝国公投的截止日期,我们谨代表Conquest大人前来递送和平契约,希望各位前神谕者大人能够为了各自曾统治的大区人民着想,接收这份合约。”身穿黑色套装的女人缓缓开口,低沉的声音在安静的封闭会议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无人应答。

      S看了一眼身边的危渊,而对方显然是陷入了一种持续性的凝滞而对他的注视毫无反应。身后的沙发座时不时传来一些窃窃私语,桌上却是一片静止,直到Oracle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僵局。

      “十区拒绝。”

      像是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果一般,那三位代表的神色并没有因这个答复而产生什么变化。没有劝阻也没有威胁,对方似乎根本就没打算给这次的谈判安排更多的台词,而这一切也只不过是走个过场。很快,左边的那位男人就将其中一份空白契约送到了Oracle的面前。

      “只要您想停战,随时都可以签字。”

      Oracle看了一眼契约,没过一会儿却将它拿了起来,似乎是上面的什么东西引起了他的兴趣。

      “九区拒绝。”

      Slaughter同样表明了态度。

      随即危渊感到手被人紧紧地握住,对方宽大手掌的温暖将他从令他窒息的僵硬中拖了出来。他努力集中自己四处乱窜的精神,身体却像是刚刚从噩梦中惊醒一般不住地颤抖着,手心也全部是冰冷的汗水。

      我没事,他轻声对S说到,但是自己的声音却出卖了现在心里的复杂情绪。

      这种变故,他实在是没办法快速理解自己所见的一切。

      一份同样的文件被放在了S的面前,而他却只是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现在只剩六区了。

      危渊握着S的手,尽量小幅度地深呼吸了一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其他两个大区都已经快速地表明了态度,几乎会议室里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他的身上。可最让他不安的视线,只有那一人的。自己脑海里的碎片再次疯狂地涌动起来,宛如一个又一个枉死的冤魂,从地狱的裂缝中伸出手来,尖叫着,哭嚎着,五区的白房子,坠机,郁白,公墓......

      “六区同意。”

      他用尽量保持正常的声音做出了回复,再用尽了剩余的所有勇气,叫出了那个已经变得逐渐陌生的名字,那个已经被他埋进心中坟墓的名字。

      “乔安娜。”

      而对方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个名字而有任何反应,只是示意身边的另一位代表将最后一份空白契约交给危渊。

      “新的帝国将会感谢您的合作,您的人民也是。”乔安娜看着危渊,面无表情地例行公事。

      那份契约上的文字危渊现在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它们就像杂乱的群鸟一般逃脱着他的视觉辨别。他拿起了口袋里早就准备好的签字笔,几乎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他的手在微微颤抖,除了他自己。

      “冷,静,好,吗。”那个久违的声音突然在他的脑海中响起。莫名其妙的,这一次它的出现却让危渊觉得前所未有的欣慰,。

      “契约我已经浏览过了,你签吧。”它满不在乎地继续到,“你的手,都要成鸡爪疯了。真丢人。”

      危渊眨眨眼,将右手短暂地握成一个拳随即松开。所有人都在注视着自己,这差不多算是他最讨厌的一个场合了,压力会因为他人的注意而无限放大。不就是签个字,签完了,再去找乔安娜说清楚。

      “请签署自己的本名。”

      就在危渊准备落笔的时候,乔安娜忽然提醒到。

      本名?危渊愣住了一会儿才明白对方的意思,要签署自己的神谕者名字,毕竟自己曾经的人类名字早已不再属于自己了。

      可是,他根本都没听清那个神谕,只看见了一个字母,M。

      “那时候,你听到了吧?”危渊在心里问到。

      可是那个声音只是冷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危渊的笔尖顿住,随即离开了纸面。他抬起头下意识地往S那边看去,对方是知道自己这个情况的。S握住他的左手,示意他安心,随即与乔安娜交涉,说明了这个情况。

      一个没听清自己神谕的神谕者,不知为何危渊忽然觉得有些讽刺。

      乔安娜听完之后依旧没有表情变化,只是将视线又落在了危渊的身上。

      “我来签字吧。”骆枭岚的声音却从后面的沙发传来。他站了起来,走到了危渊的身边,“我们的神谕者大人不方便,我可以代表六区签字。”

      危渊回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皱眉,他知道六区对于骆枭岚来说意味着什么。那是他真正的,也是唯一的故乡。骆枭岚在六区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地位,他知道对方更多的是为了保护和发展自己的家乡,建立一个真正的天堂度假村。本来在昨天商讨之时危渊就对骆枭岚十分愧疚,是自己作为神谕者的无能,才让对方失去了自己故乡的独立。

      现在到了签字,自己只是六区名义上的领导人,实际上签起来危渊并不会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可是骆枭岚不一样,这个字若是让他来签,那就是真的字字诛心。

      “不行。”危渊看了一眼骆枭岚,转头面向那三位代表,“我始终都用的是自己的本名,而且我签了字,就不会反悔,没必要这样为名字而妨碍合约进程吧?”

      “只能用本名,人类领导的本名同样生效。”乔安娜面无表情地回复。

      危渊还想说点什么,却感到一只手掌落在了自己的肩上,轻轻地拍了两下。

      “没事的。”骆枭岚笑了笑,“自己的家乡,当然要自己负责。”

      他拿起危渊手中的签字笔,俯下身,在那处空白流畅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危渊看着他签完字,将契约交还给Conquest派来的代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感觉心中闷闷的。原本只是形式性的签约,如今却完全变了味,就像真的变成了丧权辱国的签约现场一般,气氛都沉重了几个度。

      乔安娜看了一眼送来的契约,顺手将它交给了自己身边的代表放进黑色的文件夹中。

      一场的沉默而极度简短的战前会议就这样走向了尾声,没有冗长的劝说,没有多余的警告,只是收走了唯一一份被签上名字的契约。Conquest根本不在意他们的选择,同意归顺便相安无事,不同意的,在这场即将到来的战争中清除掉就好。

      胜券在握,也不过如此了。

      等在一边的六区代表嗅到会议结束的味道,便都凑上前去,询问Conquest对六区后续的政策和态度。危渊还坐在长桌边上的皮椅里,呆呆地看着桌上反射的光泽。乔安娜被几个代表围住,神色冷漠地简短回答了几句。

      在她走出会议室大门的那一瞬间,危渊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追了出去。

      “乔安娜。”他直接抓住了对方的手腕,怀着无尽的忐忑与忧虑。

      乔安娜回过头来,一双没有情感波动的眼睛直直地落在他身上,假如危渊再看仔细一些就会发现,对方被剪短的头发中已经混入了几缕不易被察觉的白发。面容依旧和当初分别时一样,但是危渊却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像是苍老了许多岁,灵魂的波动都如同凝结的冰。

      快乐的乔安娜,再也不快乐了。

      她站在原地,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就像是在等着危渊继续。

      她什么也没有说,但是危渊还是从对方泄露出的记忆碎片中捕捉到了这整件事情的大致经脉。他看见了当初说要来救自己的乔安娜在飞机上被人拦截,关进了一个黑暗的小房子。他看见了对方真正的家世,从来都不是什么工厂的股东经理,而是Lust手下毒品制造集团的洗钱者之一。他看见了,乔安娜在黑暗的紧闭屋中眼睁睁地目睹郁白所在的飞机被导弹击落,残骸燃着熊熊烈焰坠落。

      危渊只是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腕,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要说的,太多了。

      乔安娜将手腕抽了出来,力气大得惊人,和曾经危渊熟悉的那个女孩完全不是一个人。

      “我不知道他当时在飞机上。”

      就在乔安娜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危渊条件反射性地说出了这句话。他的思绪已经混杂到一个地步了,为什么对方要瞒着自己的身份,那时在五区对方究竟知道什么才会对自己发出那样的警告,还有床底下的那把枪。这些错综复杂的丝网混杂在一起,搅得他寸步难行。

      “我知道。”乔安娜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依旧没有太大的感情变化,

      “你应该......留下来。我们必须好好谈谈。”危渊强撑着说了下去,努力理清自己的语言逻辑。

      乔安娜就这样看着他,看了快半分钟。

      “我们已经,没有解决的办法了。”

      丢下了这句话,她转身跟上了另外两名黑衣代表,最终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这一次危渊没有再去挽留,因为乔安娜的那句话已经说完了他们之间能说的一切。

      这本来就是一个永远也无法算清的结。

      当初在五区,乔安娜知道中心和Lust毒品集团的纠葛,所以暗示危渊不要过于出头以免被安排。至于对方为什么如此急切地要离开,甚至不惜冒着可能被当作抢自己挚友机会的风险去和郁白结婚,危渊目前还不清楚。之后,危渊被中心捉住,乔安娜在回来的路上被五区的人拦截,因此被囚禁了大半年,对外界来说她就是一个已死之人。到了最后,郁白因危渊指挥发射的导弹而丧生。

      她并不是故意瞒着危渊五区的情况,而危渊当初也根本不知道郁白在那架飞机上。

      这笔乱账,一时间危渊怎么也算不清。

      “别想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一个温暖的怀抱从背后紧紧地搂住了危渊,耳边是S低沉的嗓音,这让危渊暂时又回到了现实世界中。

      “明天,才是目前真正需要担心的。”

      “我知道。”危渊转过身,回抱住了对方,深呼了一口气。

      “害怕吗亲爱的?”

      危渊摇摇头,闭上了眼。

      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了,今天的新闻,似乎也不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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