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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一枚子弹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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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区是一个纯粹的宗教城市,危渊去过它的首府迦勒城,那完全就是一个祥和安静的象牙塔。而且这些年大祭司根本都没有关心大区的军队力量,所以十区的大部分居民都是手无寸铁的教徒。
一旦打起仗来,十区基本没有还手之力。
“为什么会这样突然的宣战?”危渊睡意一下子就消散了。
虽然他还没有完全地意识到这场战争究竟意味着什么,但是光凭现在的战况他就感觉不太妙。
万一十区真的沦陷了,那统治整个共和国的信仰之都和精神领袖Oracle将要何去何从呢?
“目前谁也不知道七区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不符合逻辑的事情。”骆枭岚挠了挠散乱的头发,显然也是刚刚从睡梦中惊醒。
“七区的经济并不发达,尤其是这段时间,Erthia的这个举动很有可能会引发七区经济的大崩溃。当然了,战争能把经济摧毁,也能把它拉起来。”
无论如何,七区这个几乎能称得上惊世骇俗的举动在六区的分析团队来看,是毫无逻辑的,他们找不出来任何Erthia要这样玉石俱焚的原因。
“一切的举动都是有原因的。”危渊盯着茶几上的杯子,喃喃地说到,“我听说Erthia和大祭司有不小的过节......”
骆枭岚叹了口气:“是的,确实有这么回事儿。”
Erthia的出世,就在大祭司解决干旱与饥荒的几年之后,那是一个神权达到巅峰的时刻,几乎每个城市都树立着Oracle的雕像,在人们眼中大祭司就是神的化身。当时的七区就是共和国大陆西北部的一个寒带大区,冬季漫长严寒,经济也不算发达,偶尔会有旅行者前往七区看极光,除此之外就只有一片灰色的寒冷莽原,巍峨死寂的雪山,咆哮哀嚎的狂风。
唯一在历史上被提及较多的就是那场发生在阿尔弗雷德城的雪崩,整个城镇都被掩埋在了厚度惊人的雪流之下,三千居民,全部罹难。
随即Erthia就出世了。
与大祭司救世的光环相反,这位神谕者的出世伴随的只有无尽的苦难,七区周边地区在那段时间地址活动异常频繁。而七区在Erthia的独裁统治之下继续着它无声又压抑地发展,灰色的苍穹甚至多了一抹黑色。
“关于那两位大人的事情我不敢妄议,但是在政府工作这么多年,还是有所耳闻的。”骆枭岚又喝了一口水。
正如危渊之前猜想的一样,Erthia是被活活烧死的,而火刑则完美地符合了那一时期偏激教众对与异己的处理手段。在七区那样封闭的落后地区,并不只是恐怖故事中的情节。
“有传言说,那些人是大祭司的教众。”骆枭岚看了一眼危渊,“其余的事情就没有更多的消息了。”
那些可怕的瘢痕再一次浮现在危渊的脑海里,让他不禁在凌晨打了个寒战,心里很不舒服。
“几十年前的往事,为什么要到现在才突然打起来呢。”
危渊知道这次突然的战争肯定不只是曾经的纠葛,一定是有什么事情成为了它的契机。
“有大事要发生了。”
骆枭岚看着杯子里的水在天花板吊灯的照耀下波光闪闪,这段时间他能感受到整个共和国的气氛都有了很微妙的变化,空气中多了一点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可是这位年轻的神谕者,还是没有足够的经验去应付这样的事。
“国会区和十区已经向九区发出求援了。”骆枭岚看向了危渊,观察着对方的表情变化,“我相信Slaughter大人现在已经在带兵前往十区的路上了。”
危渊这才想到拿出手机查看ISA的消息,果然在自己睡着不久后S就发来了消息,告诉危渊自己要先去十区救火。
六区与战场隔得太远,一个在东南,一个在西北,远水救不了近火。危渊知道这段时间六区的军备方面已经有了很大的提升,毕竟原来的基础实在是过于薄弱,但是现在派六区增援S还是几乎没有可行性的。
S的军队那样强大,应该不会有事,危渊心里猜想,毕竟是足以摆平共和国任何一个大区的军九区。
可是骆枭岚接下来的话就让危渊动摇了。
“我们收到的消息中有一点很怪异,Slaughter大人并没有带太多人,随从人数明显与参战需要人数不符,似乎只带了自己的嫡系部队。”
九区不对劲,这是危渊在听到这个消息时脑子里第一个出现的念头。
“假如您需要前往前线的话,我现在就可以为您安排飞机。”骆枭岚早就知道危渊会怎么反应,私人飞机都已经提前准备就绪了。
“可是六区......”危渊还是有些迟疑,虽然他知道自己在不在六区都一样会完好运转,可自己就这样跑掉似乎有点不太好。
“您放心。”
骆枭岚简单的三个字把危渊一切的顾虑都打消了。
“而且,就算您不去,我也是一定要去的。”
危渊看着他,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骆枭岚笑了笑:“在我六岁的时候,差点被人当口粮给吃了,而大祭司先生就是我能活到今天的唯一原因。现在十区有难,我就算是要亲自上场也绝无二话。”
在那段饥荒与干旱并行的时期,六区永远灿烂明媚的阳光似乎都成了一种上天的诅咒,一堆又一堆的人死在耀眼的阳光之下,腐烂在黏稠的黑夜之中。
他们并不想活下去,只是不想死掉而已。
“我看得出来大祭司先生对您很是认可,所以我也会一直辅佐您。”
危渊看着面前微笑着的中年男人,良久才点点头。
飞机在一片昏暗中起飞,随着高度的攀升,一层微弱的光亮点亮了舱外的云海。六区纬度低,它那阳光明媚、热烈悠长的夏天正在赶来的路上,可是这架飞机却背对着黄金海岸,朝着冬天的方向飞去。
机舱内骆枭岚和他的团队在紧急整理前线的资料,危渊坐在一边有点神经质地反复摆弄着座位上的按钮。陆飞星靠在座椅上戴着眼罩,也不知道是在闭目养神还是真的睡着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几个小时后,飞机上的小屏幕显示他们已经进入了迦勒城的领空,但是危渊却完全没有感受到上次那样的精神防御罩,这让他不禁深吸了一口气,看向窗外。
十区现在还在夜里,玻璃窗外一片昏暗,但是危渊还是能隐约看见远处黑暗之中忽明忽暗的红色火光,透露着不详的气息。
危渊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在Anesidora创造的白银盛世之下他从未面临过战争,最多也只是在ISA上看到过地区武装冲突的报导。但他知道战争意味着什么,共和国建立初期的十年混战在历史书上占了很大的篇幅,战争意味着生灵涂炭,意味着哀鸿遍野,意味着一切他恐惧和厌恶的噩梦都要照进现实。
飞机在迦勒的一个小机场降落了,周围闪烁的大红色警报灯让危渊本来就紧绷的神经变得更加敏感,一些工作人员似乎都在运输什么东西,每个人都行色匆匆的。
“请跟着我,我们去Slaughter大人那里。”
骆枭岚走在危渊前面,为他开道。陆飞星则紧紧跟在危渊的后侧,时刻警惕着周围的环境。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知名的气味,像是血液,像是弹药,直到危渊坐进了等候他的轿车才稍稍好一些。
机场外面的空地上全都是人,有的躺在光裸的水泥地上,有的则守在一边,有人在大声呼嚎,有人在哭泣。
由于人群实在是太多了,已经挤占了原本的马路,轿车只好缓慢地穿过这一片人群。危渊坐在轿车的后排,他根本不敢去看窗外的景象,不敢去和那些形容狼狈的人对视,自己坐在轿车里从这样一群人中间穿行简直就像是个养尊处优的懦夫。
车床玻璃颜色十分深,外面看不清里面,从里面看也是黑白的一片。但是对危渊来说周围噪杂又庞大的精神波动是无法躲避的,他无处可逃,这片痛苦与迷茫的海洋几乎要把他淹没。
一个男人因为一枚成功穿过城区防御罩的导弹永远失去了他怀有身孕的妻子,一个哭嚎不止的孩子不明白自己的爸爸妈妈究竟去哪儿了......人类的情感本来就并不互通,就像车内的骆枭岚和陆飞星一样,他们对车外的场面并没有过大的情绪波动。
可是危渊却已经快要被逼到崩溃了,就在刚刚,一个十几岁的beta女孩的精神波动永远的陷入了沉寂,消失在了危渊的感知世界里。
“您没事吧?”骆枭岚察觉了危渊的异常。
危渊摇了摇头,可是身体却在无法控制地颤抖着,手心里全部都是汗。没有人能理解他正在遭受的事情,他的灵魂只有一个,现在却要承受百倍的负面情感。
“您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到了。”骆枭岚不知道对方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只能大概猜到是与少年独特的异能有关。
危渊忍住了眼泪,咬着牙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整个人都出了一身的冷汗。
就在轿车即将驶离这片人群的时候,一声重物砸车的声音把危渊吓得不轻。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被人砸到了轿车的后车窗上,整个车都抖了一下,车里的人全部都戒备起来,陆飞星甚至掏出了枪。
“滚出去!神谕者滚出去!”
危渊没有从后窗看到砸车的人,但是他能感知到那是一个青年,正站在轿车后面不远处冲着他离开的方向咆哮,同时他也感受到了那个青年深深的愤恨和绝望。
为什么神谕者之间打仗,死的却是他自己的亲人,凭什么?
骆枭岚看了一眼危渊,嘴唇动了动,最终却没有说话,
车内的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你看看你,连屏蔽周围的灵魂都做不到。”危渊唯一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另一个声音。
是啊,自己现在对力量的掌控还是不熟练。这让他不禁怀疑起了自己来到这个战场前线的意义在哪里,是给S添堵吗?
“你给我打住。”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只有我能嘲讽你,其他的人都不行,包括你自己。”
危渊伸手抹了抹眼里没有落下的泪水,觉得这个人有病。
“我会让你见识你真正的能耐的,你只用坐着被我骂就行。”
是真的有毛病。
但是危渊现在实在是没有心情去和自己吵架了。
一声巨响在城外炸开,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爆炸声震得危渊耳膜发痛。轿车已经开到了里那片火光密集区很近的地方了,危渊几乎能感受到远处那些正在交战的灵魂亮点。
有的在危渊的感知网中闪烁,有的熄灭了就再也找不到了。
黑色的轿车开进了一个被包围得是十分严实的楼区,中间最高的一座建筑灯火通明,就像是在黑海中航行的巨轮。
一个熟悉的模糊身影在大门处静静地站着,疑似香烟的橘红火光在昏暗中忽明忽暗,就这样一个简单的黑影,让危渊感觉自己终于吸进了一口新鲜的空气,疼痛的胸腔也终于消停了一会儿。
车还没有停稳,危渊就打开了车门,直接朝着那个黑影蹒跚地疾走过去。膝盖的上还没有完全康复,此时忽然进行这样强度的运动让他痛的倒吸了一口凉气,身形不稳,差点倒在了地上。
还好,有人接住了他,随即是一个紧到令他窒息的温暖拥抱,寒夜的凌冽与纠缠的压抑一瞬间就被烟草味隔绝在外。
去他妈的呼吸,危渊还是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