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烟花逝》寒尚白

36、宁静里品味

　　三十六.

　　午夜的苍穹稀稀疏疏布着点点星光，月华如水。

　　晚餐后，玩耍了一天的小孩子仍不觉得疲劳，她们完全没有睡意。

　　墨艺歌躺在帐篷里地面上平放着的防潮垫上，搂着她们，娓娓地给她们讲着白雪公主的故事，孩子们把头转向她，亮晶晶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的红唇，异常关心着白雪公主的遭遇。

　　当墨艺歌讲到第三次新王后给白雪公主吃了毒苹果，她们的神情都非常的紧张，到了白雪公主吐出毒苹果、醒来、王子带白雪公主回到自己的国家、举行婚礼的时候，她们眼发涩，再到坏心肠的王后变成丑女人砸了魔镜不见人时，她们睡着了。

　　屏息静气地静候了会，墨艺歌欠起身，笑望着已经进入深度睡眠中的两个小可爱的人儿。她怕野地秋夜的夜晚凉，小心地给她俩盖好被，墨艺歌轻手轻脚地退出帐篷门。

　　悄悄地掩上门，墨艺歌望向云峰他们。只见三个大男人并排躺倒在绿茵如毯的草地上，头枕着手臂，望着浩瀚的星空，正热烈地交谈着什么。她想，这真是三个很相投的人。

　　她快步走来。他们三人同时起身，做起来。

　　孟俊龙笑望着她，柔和地问：“哄睡着了？”

　　墨艺歌点点头。

　　云峰也关切地对她说：“累了吧？快！坐下歇歇。”

　　墨艺歌微笑着说：“不累！”她很好奇地问，“你们谈什么呢，说的这么热烈？”

　　云峰哈哈大笑：“闲聊。用你们文人的话也可以说是开怀畅谈。”

　　平时沉默寡言的墨牧歌，这时慢慢悠悠地说：“古有酒逢知己千杯少，今却是酒逢千杯知己少。现如今，世人都太现实了，人与人之间缺乏像我们这样的友谊。”

　　孟俊龙追加道：“那还用说，我们可是过命的兄弟阿。”

　　墨艺歌赞许地说“的确是这样，像你们这样重‘义’轻‘利’的人，确实是越来越少了。”她话锋一转，笑着说：“时间不早了，我们也休息吧。”

　　云峰提议墨艺歌和孩子们睡帐篷，他们男的在中巴座椅上过夜。

　　墨艺歌矜持地笑了：“还是都在帐篷里睡吧，我睡在两个孩子的左边，你们睡在两个孩子的右边，孟大哥挨着楠楠。” 她有些羞涩地说，“我们都和衣而眠，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这样，夜里也安全。”

　　大家都觉得墨艺歌说得有道理，也就照她说的办。

　　一夜相安无事。三个男人睡得都很沉，可能是他们日常都太累了。独有墨艺歌在他们的鼾声里，似睡非睡的。

　　早晨，山野中一片静谧。

　　云峰习惯性地早早醒来，怕打扰其他人休息，他悄悄地走出帐篷。

　　昨晚整宿躺在硬硬的地铺上，他好像没休息过来似的，浑身不舒服。他伸伸胳膊，踢踢腿，活动着有些僵硬的身体。

　　无意中，他发现墨艺歌双臂抱肩，静如处子般地站在前方三十米开外的地方。

　　在晨曦初起的黎明，天空雾蒙蒙的，空气湿湿的带点橘黄和蓝色，远处的山若隐若现，朦胧的光线照到她的身上，在光影流动之间，整幅画面就像梦一样恬静。

　　此时墨艺歌的姿容，让云峰联想到江南初春的温婉烟雨——那种幽远朦胧的美感，这令他心头倏地一动：“你早！怎么天才蒙蒙亮，你就不睡了？”

　　墨艺歌闻声转过头，笑着，低声慢语地说，“你也早！我想看看这大山里的日出和城里的有什么不同。”

　　云峰欣赏地默望着她微笑：她极像红尘里的淡雅幽兰，超凡脱俗。

　　“阿！你快看，太阳出来了……”她一边用手指着，一边惊喜地说。

　　云峰也顺着她手指方向抬眼望向东方。

　　一轮红日似一颗硕大的红火球，正奋力挣脱崇山峻岭的束缚，一点点地探出头来，顷刻，就跳脱远山，更加红的逼人眼。

　　墨艺歌仿佛被那好像要遮盖整个世界的红色惊吓住似得，屏息凝神，许久，她才缓缓地说：“大自然真是无时无刻不让我感到神奇。”

　　云峰再一次报她以微笑：这女孩儿一如秋叶般静美。这让人无法不在这份宁静里品味她的简单和味道.......

　　她顿了顿，突然神秘地和他说，“我们偷偷溜出去探探险怎么样？”

　　云峰好似不明白她的意思，有点愣愣地看着她。

　　她促狭地一笑：“走吧！我们到远处找找……看看还有什么好风景。”

　　羊肠小道，蜿蜒，不知伸向何方。

　　他们并排无声地走着，好像要打破这静默，墨艺歌谈起小时和墨牧歌探险的时光，她笑着说：“有一次哥哥牧歌带着我春游，已近中午我有点饿，没跟哥哥说就擅自想到对岸避风的小树林吃点东西。岸边，我提心吊胆地伸出脚，小心翼翼试着迈出一步、两步……‘别过去！冰冻得不结实，你会掉进河里的’哥哥发现，立马吓得他脸色苍白，他大声向我喊着。我哆嗦了下，望望还没消多少的冰面，放下心来。‘不会的！看把你吓得，你真是个胆小鬼。’我回过头，望望担心的他，我浅笑着，故意很响地跺着脚，‘啪啪’又向前走了几步。”

　　墨艺歌说到这里故意打住，她像一个顽皮的孩童，闪动着一双灵动狡黠的眸子，问云峰：“你猜后来怎么样？”

　　云峰静静地望着她笑，他摇了摇头。

　　她忍不住又笑，那么干净的一双眸子，宛若初生婴孩似得望着他:“突然,‘咔嚓’一声，冰面碎裂，我陷入没膝的冰水中。‘啊呀！’我惊叫了声‘哥，快来救我！’。哥哥不顾一切地跑过来，把我抱上岸，弯腰，拧着我裤腿上的水。不知是吓得，还是冻的，回到家，我发高烧，说胡话。爷爷和姑姑狠狠地骂了哥哥一顿。可是哥哥很疼我，他一点也没有怪我。”

　　云峰脚步一顿，不禁大笑：“看现在的你，这么娴静，想不到，你小时候，会这样顽皮。”

　　后来，他们的话题又转到她在英国留学的一些趣事，“很多留学生就像候鸟一样，随着寒假暑假的到来和结束，有规律地在中国、英国两地迁徙、汇聚。我原来也和他们一样，可大二暑假到来的那天，我突然问自己，这就是我的‘诗和远方’吗？英国不缺美景，大本钟、千禧桥、千年穹顶、白金汉宫、圣保罗大教堂、西敏寺教堂……但我在伦敦待了两年，一直忙于学习，只是去牛津剑桥大英博物馆转了转，去海边城市布赖顿看了看，世界那么大，我第一次生出要在有限的时间里，好好走一走，看一看的想法。我开始利用假期边到餐馆打工洗盘子存钱边插空旅行，那个夏天，我去了很多地方，看了很多令我震撼的风景。我曾独自驱车前往英国西海岸格洛斯特郡，正巧赶上暴风雨强袭。巨浪滔天，汽车无法前行，我掉头准备离开，当我趟水穿过暴雨如注的街道，却被告知前后道路已关闭。停车，找旅馆，可旅馆也爆满，于是我只能在车里过夜。一个女孩子躺在汽车里过夜，车外风雨飘摇，车身在呼啸声中摇晃，那一刻，我感到了害怕……但是，我并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为了存钱旅行，节省开支，我开始学习做饭，从最初勉强能喂饱自己，到后来可以约上同学朋友到我公寓一起打牙祭，满桌盅盅件件，我一展厨艺，同学朋友大饱口福……”讲着、讲着，她把他带入另外一个充满鲜花、色彩、阳光的世界，这时，她简直就像个孩子一样天真、快乐。

　　山路幽曲，烟霭霏霏。

　　“啊！云峰大哥，快看！水、溪水。”墨艺歌突然发现不远处有一条在阳光下闪着亮光、汩汩流淌着的小溪。

　　溪水拍打着沙岸，发出“哗哗”的响声，像是从远方传来的亲切、甜蜜的低沉呼唤：“来吧，来吧。”墨艺歌可能是联想到她刚和云峰提到的童年。她顾不上云峰，奔跑起来，风，吹起她的衣襟，似大鸟的翅膀一样张开，她像一只追逐阳光的小鸟，飞样扑向小溪。

　　“啪啪啪”溅起水花，她挽起裤腿，在没膝的溪水中走着，小姑娘似的笑着。初秋晨曦的溪水很凉，她冷得一阵阵发抖，可兴致却像孩子一样高。

　　青山隐隐，清水迢迢，在这个美丽如画、静寂如梦的山谷里，墨艺歌宛如下凡的仙女，娉娉袅袅。她手捧着溪水，洗了洗脸，又以溪当镜，以指当梳，梳起长发来。

　　云峰站在岸边，目不转睛地久望着她，许久才温厚地说：“上来吧！太久，水凉，你会生病的。”他第一次发现她是个灵动有弹性的女孩，这个动如清风静如兰的女子无法不让他柔情似水。

　　但很快他就后悔自己乌鸦嘴，墨艺歌真的受了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