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你的脖子好漂亮》等你一百年

2、维托

　　“请你离开门附近，我马上破门来救你!”门外的男人大声喊到，随即传来了门板被用力冲撞而破碎的声音。唐宁被烟熏地眼睛睁不开，模模糊糊地看见一个穿着红衣服的男人冲了进来，拿着消防器对着楼梯口的火焰喷射，指示她冲过刚灭火的地方。“请你放心过来，没有任何危险。”对方似乎看穿了唐宁的犹豫，大声鼓励道，唐宁才鼓起了勇气，朝着男人的方向一跃而起，也许是生死关头的潜力爆发，唐宁竟然毫发无损地跳出了火焰圈，男人让她去外面等着，自己独自一个灭火。
　　唐宁庆幸这栋房子没有太多的杂物，出了门就是大广场，她瘫坐在马路上，劫后余生地喘气，即使没有看清男人的面容，她也能猜测到救她的人是维托迦勒。只有维托迦勒能行走在阳光下，这个时间点，只有唯一的一个他，没有路过，没有袖手旁观。“哈哈哈，”唐宁笑出了眼泪，她之前还想着死地凄凉，却被人救了下来，“我不是一个人啊。”唐宁并不害怕死亡，死亡甚至让她熟悉，她总算明白了自己不愿意去回想睡醒前的记忆，她早已死去，死于心肌梗塞，没有任何预兆地死去了，当然也没有来得及给任何人留有只言片语，只不过没想到复活在了一个游戏里，所以她知道一切她理应并不知道的事情，并且被维托迦勒救了。
　　唐宁最初玩这个游戏的时候便选择住在遗忘峡谷，迎接她的是维托迦勒，那时候唐宁对吸血鬼一无所知，也没仔细瞧过这只杀马特吸血鬼，直到一天，迦勒窜门的时候，顺手给她打扫卫生，唐宁就心动了。没有特别的原因，仅仅是如此。尔后就是顺利谈恋爱结婚生子，直到唐宁玩的小人老死了，唐宁才惊觉生命不对等本身就是一种残酷，而唐宁两度复活她的小人又无力阻止死亡则是另外一种残忍。只要还身为人类就会无可避免地迎来衰老死亡，向死神谈判不过偷得半日时光而已，再度复活也只会迎来同样的结局，徒增悲伤。
　　平心而论，维托迦勒也是有缺点的，但偏偏有着令人着迷的气质，多少女玩家折服在他手上，唐宁也是其中一个。自己捏的女小人跟迦勒结婚后，唐宁就主控了迦勒，抱着吸血鬼不能不会管风琴的想法，唐宁逼着迦勒练琴，其结果很明显，不但其他小人都惊叹技艺高超，就连屏幕前的唐宁都看地入了迷，明明从来没有用过吸血鬼的魅惑能力，还是能轻易俘获别人的心。
　　“你还好吗？”迦勒打断了她的回忆，唐宁摇了摇头，“不太好，做饭走火也是太倒霉。”迦勒象征性地安慰一下，“那可真是可怜。”他说话的时候，望着的却是房子，“厨房整个都烧没了，对不起。”唐宁以为他是跟自己说的，回了句，“你救了我，也灭了火，还有比这更好的事情吗？”直到她看见迦勒露出意外的表情才惊觉这句话并不是对她说的。“谢谢你这么说，”迦勒为自己的失言感到抱歉，“其实我是来怀念亡妻的，她在嫁给我之前住在这里，没想到远远地就看见房子着火了。”唐宁有点失落但又觉得开心，迦勒因为亡妻故居损坏而难过，而不是对没有挽救回邻居的厨房感到抱歉，他竟然对亡妻思念到了这种地步，身为当事人的唐宁一方面觉得迦勒对邻居薄情，另一方面却又觉得窃喜。当初她追求迦勒颇为费劲，吸血鬼的作息规律白天睡觉，每每打电话过去都是吵到休息无情地挂她电话，等到她下班身心疲惫又约她出去玩，作为一个不合群的独行侠，不但要顶住身体劳累，还要适应跟一票陌生人跳舞，就这样才跟他成了情侣，感情稳定后唐宁才敢挂他电话，一心努力赚钱攒结婚费用，期间求婚还被拒绝过的尴尬也是不堪回首，最后婚礼还是用掉了她几乎所有的积蓄，也是在婚后唐宁才发现维托迦勒资产丰厚，跟结完婚就破产的唐宁相比那就是土豪。婚后唐宁主控的变成了迦勒，也是那时她才发现，吸血鬼的天赋远远不是人类能比拟的，纵然自己主控的小人是天才，学习能力追不上迦勒，更何况人类要花大把的时间睡眠，而吸血鬼弱点是浅眠的迦勒几乎不用睡觉，唐宁就开始逼着迦勒没日没月地学技能。吸血鬼喜爱管风琴，那鬼魅的声音仿佛就是为不死族的他们而生一样，带着不可言说的神秘与恐怖，唐宁隔着屏幕看迦勒弹管风琴，竟然觉得心动。等唐宁从迦勒的身上移开目光时，才突然发觉自己捏的小人老了，也才发现，由于两人的工作时间错开的缘故，感情几乎消磨殆尽，她看着自己的小人孤独地站在昏黄的路灯下，苍白的头发，佝偻着腰，由于长时间缺乏运动而肥胖的身躯，最终也只是给她换了瓶减肥药，就没再看了。可是说来也是奇怪，她主控这个小人时，从来不爱运动，也由于独行侠的性格缘故很少与人交流，反倒是脱离了她的掌控后，逐渐有了自己的想法一样开始锻炼，主动呼唤家人吃饭，还会黑进超级电脑。唐宁除了觉得诧异外也并没有过多的关注，她很快丧失了对这种模式的兴趣，无聊到了一定程度后就捏了一个自己放进了游戏，也就是她现在的模样，一个成天伤春悲秋又孤僻到极点的死宅作家，成了她以上帝（玩家）身份巡览世界的化身，带着作弊得来的各类特征与技能冷眼旁观着一切，只不过唐宁从没想过，她会以这种方式游玩自己的角色。
　　“你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唐宁很想知道迦勒怎么看待她。如果只用游戏给出的设定，她最初捏的小人，赵雅慧，有着极为普通的名字，性格也是极为内向的游戏宅而已，这只是唐宁为了测试游戏主播的赚钱能力而存在的小人，一切为了这个目的服务。人类的生命何其短暂，唐宁极度恶劣地舍弃了赵雅慧的其他需求，让她只能不断地玩游戏，除了生理需求与工作就没离开过电脑桌前，直到成功地在变老之前成为了职业玩家，但付出的代价则是与家人形同陌路，还有日益臃肿的身躯。
　　“我的妻子是个非常害羞但又十分勇敢的人，她有着自己的理想，并且为了梦想而勇往直前，她的一切令我着迷。”迦勒谈到她的时候，眼神变的十分温柔。“即使她老了胖了”唐宁问到。“那又如何呢？那些时间留给她的痕迹只会让我恨自己没有早点将她转变成吸血鬼，这样她就不会走向死亡，离我而去了。”迦勒眼眶红了，他直摇头，“我应该这么做的，早该这么做了。无论她是否愿意，我都该这么做才对。”唐宁沉默了，事实上赵雅慧想变成吸血鬼跟迦勒厮守一生，只不过唐宁不容许，比起两只吸血鬼的长相厮守，唐宁更喜欢人类与吸血鬼的克制隐忍的爱情故事，迦勒很好地克制了他吸血的冲动，他对人类几乎无害，也不过是几乎而已，没有吸血鬼不喜欢新鲜的血液的，即使是维托迦勒也是喜欢饮血的，也希望饮用某个人的血，但是赵雅慧绝不会容许他将獠牙凑过来。唐宁对这一点有些不满，这并不是她所追求的爱情，就像每个作者不能容忍自己的角色有出乎意料的行为一样，赵雅慧的这一点成了唐宁不能接受的瑕疵。唐宁没再把赵雅慧当自己的女主角看，而维托迦勒依然当她为挚爱的妻子，唐宁觉得讽刺，跟模拟世界里的人相比，她要无情地多。“你明知道吸血鬼害怕太阳，”唐宁不满地攻击，“你也明知道永生就是眼睁睁地看着其他人死亡，不是所有的人都希望变成吸血鬼的。”唐宁在赵雅慧寿命将尽前良心发现，全家所有人请假陪伴她渡过余生，可是迦勒失去她的时候太悲伤，唐宁没忍住复活了她，然后惊觉只要赵雅慧仍然是人类，她终究会有老死的一天，必定会死在迦勒的面前。
　　“我知道，”迦勒欲言又止，他当然明白永生也意味着永恒的痛苦，当家人朋友一个个辞世时，也就意味着无边的孤寂与痛苦。迦勒在他最无助的时候，把儿子转化成了吸血鬼，他本以为这样就能留住亲情，这样他就能直面不断失去的命运，可是儿子选择了放弃永生。他还是孤零零的他，还是有无边的寂寥跟悔恨。“但我不能接受。”他想为自己辩解，他想他学会了释然面对死亡，他想他能接受生命的不对等，他想他能习惯至亲至爱的离去，可是他做不到。倘若他能做的到，又何必一遍遍地在妻子故居面前踌躇呢他或许仅仅是希望能再见她一面而已。
　　“你会习惯的。”唐宁结束了这个话题，“如果你的妻子重新出现在你的面前，你会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