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逾时未晚》顾沉希

9、第九章

　　沈忠恒耳朵尖，刚刚那说话的中年大汉，也是布克村的，叫沈世进，论辈份算起来比沈忠恒、沈梁还大一辈，平时见了都得称呼一声世进叔呢。
　　因得沈世进嗓门够大，两家的田恰巧也隔得不远，按从家里来的路程算，那沈世进家的田在来路前一些，沈忠恒家在后面一些。沈世进两口子的说话声顺着风就吹过来了。
　　沈忠恒原是在一处阴凉点的地方坐着歇息，拿着草帽一边凉凉的扇着风。他坐的地方地势略高，就算坐着也能纵观四面。
　　沈忠恒不仅耳朵尖，眼睛也尖得厉害，听见声音，眼角余光瞥见那头远远走来的比较引人注目的一人。
　　先是不太确定，待那人再走近一些，好吧，还真的是周家姑娘。
　　他也不歇息了，随意把草帽往头上一盖，跳下田，几步走到还在埋头专注割禾的沈梁身后，伸手扯了扯他的衣摆：“诶！阿梁，你快看！周家姑娘来田里了！”
　　沈忠恒扯着沈梁衣摆的那只手还真是毫不留情啊，沈梁还待收割着一把稻禾，突然感觉脖子处衣领一紧，他一个不备，被沈忠恒扯得往后小退了半步……
　　他知道背后有人，以为是来抱收割堆放好的稻禾的，没想到…
　　“咦！小晓还跟在后面，嚯！是送水过来了！”沈忠恒自顾自说着。
　　沈梁顺着沈忠恒的力道，直起身子，无语的放下一把稻禾。这说话的人是他的堂哥，沈小晓的父亲沈忠恒。沈忠恒年长沈梁五岁，已婚，育有一儿一女，女儿沈小晓，儿子沈钰宝今年才五岁。
　　“你刚刚不是说渴了吗，这会送水过来不就刚好，什么事还值得你激动成这样。”还自控不成险些把他当成上吊的试验品…
　　沈梁揉了揉脖颈，转了转脖子，活络绷了许久的神经，倒也朝着周漾那头看去。
　　只见一人打着一把伞，从远处款款而来。而伞下的人，带了个黑色帽子，遮阳镜挡了半张脸，紧抿的红唇最为显眼。上衣里面是圆领白衬衫外面好像还穿了件外套…下衣是黑色直筒裤。
　　这简单的衣着，被周漾穿起来……嗯，还怪好看的。
　　沈梁左手食指屈起，轻轻挠了挠额角。握在右手的镰刀，刀尖勾勾垂下，一下一下的削着一棵稻根杆杆。沈梁心底略惊讶于周漾这娇气的小姑娘竟然会到这充满乡土气息的田野之间，面上却丝毫不显山露水。
　　周漾来这多少天，就在他家宅了多少天。沈梁还以为她会就这么一直宅下去，直到回去呢。这还不到一星期就忍不住要出来兜风了啊。
　　沈梁忍俊不禁，唇角微扬了扬。只是，出趟门还要打扮成这样也是…让人无可言说了。
　　不过…沈梁微眯着眼，这来的似乎还带着一身不太友好的气场，特别是周漾在看到他之后…那种气势更明显了。
　　以沈梁在部队呆了多年，经历过的训练及实战经验告诉他，周漾身上这种不友善是冲着他来的。
　　沈梁疑惑，也在反思，他之前有做过什么惹到她，或者十分大逆不道的事情吗？
　　周漾顾不得别人或远或近的打量目光。她瞧见那头田里站直身子的沈梁，这会还觉得脚底隐隐生疼，心中那股怨气又上来了，也不用沈小晓再指路怎么走，直接朝着沈梁的方向前进。
　　还得注意着脚下的路，防止不小心踩滑了，摔个跟头就不好玩了。现在已经转到小路，走的是田与田之间分隔开来，垒起的田埂，因人走得多了，也就成了路。
　　沈小晓走在后头，不时和布克村的邻里乡亲打着招呼，一会儿功夫，她和周漾就落下了一段距离。
　　沈小晓瞧着逐渐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周漾，歪头思索：她家二叔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周姐姐的事(⊙o⊙)？真是搞不懂大人的世界。
　　眼见着快到地方了，她也没再急着跟上去。
　　沈小晓换了只手提篮子，极为悠闲的迈着小碎步，与前面风风火火的周漾形成较为鲜明的对比。
　　在沈梁思索间，周漾已经走近，和沈家几位长辈打过招呼，她就站在田埂边缘，眼神不善，也用眼神示意沈梁，你快上来啊！我有事找你谈！但就是不吭声。
　　沈梁摸了摸鼻子，也是莫名其妙，他并没有做过什么过分或者失礼的事情吧？除了……那晚……？
　　沈梁不太确定了，难道周漾现在才后知后觉……所以是打算秋后算账？可他该看的不该看的都没看见……啊。况且，他也不是故意的好吧。
　　沈梁逐渐凝重着一张脸，走近周漾，没有上田埂，而是站在田边，比站在田埂上的周漾矮了小半截。
　　周漾俯视，他仰视，沈梁很不习惯这种姿势，显得他很没气场，可是低下头，更显得他像做贼心虚。外人怎么看都像丈夫出轨被妻子捉奸后无力申辩的模样…←_←
　　沈梁干脆把头转向一边，呐呐的开口道：“你找我有事？”
　　周漾撑着伞，摘了眼镜，从高处俯视沈梁，与生俱来的富家小姐气势尽显无遗。
　　周漾下巴一扬，傲娇的冷哼一声：“哼！你之前………”
　　一开口就熄火了。她应该怎么问才显得正常一点不带企图？你之前为什么骗我？说你结婚了？
　　啊呸！好臭不要脸！而且周围还有好些长辈在，若是一不小心，自己的黑历史还能翻过去再添一笔。
　　咦哟！周小公举哟！现在终于良心发现知道自己的脸重要了，当初扔得那么爽快，这才把它捡回来…是不是有点晚啊？
　　沈梁咯噔一下，还真是秋后算账？他沉默着…等待周漾接着说。
　　周漾手指把玩着伞坠，把一句话在嘴里咀嚼了一番：“…你之前为什么说……说……”话都到舌尖了，最终还是止于唇齿之间。
　　静默的气氛，一阵风吹过，还是无事发生……
　　……
　　好吧，现在执着这个也没什么意义，周漾泄气。
　　那时候大家都是第一次见面，她没理由要求沈梁对她绝对坦诚。
　　因着对于沈梁来说，她不过是才见面的陌生人，所以就算沈梁是故意的，她也无权指责啊，她要以什么样分身份去指责这个男人？
　　可是，她还是觉得好郁闷啊！！！
　　“没！事！”周漾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说道。
　　周漾想起昨晚在网上下单的物件，于是接着道：“就是想问你，你什么时候到镇上去，能不能带上我？我去拿快递。”
　　前不久，周漾问沈梁要了这儿具体的地址，她在网上买了些物品，这两天应该就到了。
　　在这里真的好麻烦，快递还不能直接送上门，都是邮到镇里站点代收还要自己去拿…
　　“啊？噢…哦！再过两日吧，29号是赶集日，到时候需要上街置办物件，可以带上你。要是你不想去我可以帮你带回来。”
　　沈梁听到不是自己所想，还愣了一下。原来是这样？可是不对啊，周漾刚刚那气势明明可就差没把他生吞了。光打雷不下雨？不像周漾的性格啊。
　　如果周漾知道沈梁此刻内心的os，一定会呵呵冷笑两声:想要下雨不是？这个简单，我分分钟能把你家那一池子蓄水池的水给抽光，从你头顶浇下来，要倾盆大雨还是毛毛细雨，可随时调节，包君满意。
　　周漾又哼了一声：“哼！好的，我知道了，我先回去了，再呆一会这太阳能把我晒死。”
　　之前知道沈梁是有‘家室’的人，周漾在言行举止方面就很注意。
　　现在知道沈梁是只大龄单身汪，周漾的小脾气就来了，她有小情绪了。
　　哼！不要亲亲抱抱举高高，她就给沈梁摆一会脸色，让他自己领会领会。
　　周漾甩下一句话，把遮阳镜再次戴上，调了个舒适的位置，然后像只花孔雀般傲娇的扭头就走。
　　沈梁：“……”
　　是是是，你是大小姐，你是小公举，你说什么都对。
　　沈小晓给沈梁倒了一碗绿豆汤，端给他，瞧着周漾远去的背影，小声问沈梁：“二叔，你是不是惹周姐姐不高兴了？来的时候她都生气的踹了一脚路边的电线杆，脚可疼了。”
　　“不知道。”沈梁接过沈小晓端过来的碗，灌了一大口绿豆汤，他也很郁闷啊！谁来告诉他，他到底什么地方惹到这位祖宗了。
　　沈小晓挠了挠头，有点惊疑道：“二叔，路上周姐姐问二婶婶的事了？你几时领的证？二婶婶现在在哪？你咋不带回家让家里人瞧瞧哩？”嗓门不自觉大了几分。
　　虽然知道周漾之前说的话十有八九是假的，沈小晓还是抱有一丝希望，所以才问了沈梁这么一个问题。
　　如果是真的，祖奶奶可要高兴坏了，终于再次喜提孙媳妇一枚！可喜可贺吖！
　　沈梁喝着绿豆汤，特么的一下子听到这话差点把水喝到气管里去…他咳了两下，顺了顺气，伸手拍了拍沈小晓的小脑袋瓜子，道：“净会瞎说！没有的事！”
　　沈小晓失望的垂下头，就知道不可能是真的！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