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逾时未晚》顾沉希

5、第五章

　　三日已过，周漾已经不声不响的在某个角落执行了周市长安排的××计划，于周漾来说又称别样的防晒大作战。
　　这夏天的天气果然是不负盛名，不仅变脸忒快，还热得要死，特别是南方城市，一年之中几乎可以说是四季不分。
　　这才不过晌午，在高楼林立的南良市区内已是被日头‘关照’得连路上的行人都不多见。
　　市中心政府行政大楼，常务副市长办公室
　　大约很多人到了中年都没能躲过岁月这把杀猪刀，一名中年男子坐于办公桌前，不知是不是因为平日里操的心太多了，额前都秃了许多，光溜溜的，还有发福的体型，长得像个弥罗佛。
　　赵东森手里握着话筒，不时能听到他在点头低声回应着什么，脸上也是笑得一派…温（狗）和（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遇到了什么值得高兴的大喜事呢。
　　事实上…
　　“…真是混账！”隔着一段距离手里还拿着一份文件在一旁站着的吴秘书都能听到电话那头□□气急败坏的怒吼，本就已经在眼观鼻鼻观心的吴秘书，头埋得更低了。
　　充分发挥装聋作哑的功力，我什么都没听到。
　　“…要是这次的事情因为你的原因搞砸了！”骂了一通之后，那端□□的语气仍旧十分不好，说到这里明显顿了一下，似乎在为接下来说出的话做认真思考，然后语气幽幽道:“我会考虑向上级推荐方致明…”话只说了一半，意思谁都懂了。
　　方致明是新提拔上来的副市长，上任不到两年，也才不过而立之年的年纪，能力却是不俗。
　　这两年来风头越来越盛，已经隐隐有盖过他这个常务副市长的趋势。年纪轻轻就能爬到了这个位置，可见手腕也不一般。
　　原本赵东森搁在办公桌上闲着在有一搭没一搭叩击桌面的手也已经不自觉蜷缩在一起，他面上的笑容明显逐渐敛去。
　　赵东森微低着头，掩去眼底的神色，说出的话却是很平静:“是，我知道了。”
　　……
　　挂断电话，赵东森往后一靠，两手分别搭在椅子的两边扶手上，吐出一口浊气，感觉整个人的气势一下子衰败了不少，身形无力而颓废。
　　他现在的心情很烦躁，室内25℃的空调都不能凉去他的烦闷。
　　是他负责给投资方找的合作对象突然查出产品质检不过关，因着投资方一开始要求就很高，容不得半点瑕疵。
　　现在事情暂时还没捅到投资方的那里去，不然赵东森就不是单被口头警告那么简单了。
　　原以为之前他在背后煽风点火的事情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周振那老家伙绝对不可能查到他头上。
　　事情都过去三天了，周振那边一点动作也没有，他还暗自得意了好一会儿，哪知人家早就给他留了一手。
　　几天前，也就是在周漾酒瓶砸人事件刚开始在网络上发酵的时候，他无意间从自个媳妇那里知道这事。
　　不巧的是先前他见过周振的女儿一面，所以这次偶然得知了周振的女儿周漾在娱乐圈内竟是个小有名气的明星。
　　赵东森就想到了自己的死对头周振！他一直都在暗中寻这老家伙的错处，希望有一天能取而代之。

　　也不知道周振是真的干净还是把自己的短处处理得太好，他耗费了不少力气和心思都没能找到什么对他有利的东西。
　　加之近来有个企业项目投资有意在南良发展，主要因为该投资项目发展前景甚为远大，所以这次的招待是周振和他及招商局一众领导负责。
　　连上头都意思意思了，让他们一定要好好招待贵客，要是这笔投资谈成，南良说不得又是一番改变。
　　有人要来南良投资发展，赵东森也很高兴，毕竟他是作为南良的常务副市长一职，当然也希望南良越来越好。
　　只是他也想到了，要是这次的投资谈成，上头极有可能介于周振先前立下的丰功伟绩以及个人能力，怕是还不会让周振的仕途止步于市长这一职，很有可能再往上挪一挪。
　　再看看他，当常务副的都好几年了，眼看着就要等到下一任接班人的任期了，他还是连一点可能往上挪的苗头都没有。
　　不得不说，赵东森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但是有自知之明一点也不妨碍他依然嫉妒周振的心思，常务副的永远是常务副的，真正跟市长拼起来始终还是差了一截。
　　你说吧都是一样的人，怎么就这么大的差别呢，这叫他怎么甘心呐。
　　赵东森正苦恼着该怎么给周振找点麻烦呢，这不，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来了。
　　看着媳妇拿着平板在兴致勃勃的刷着微博，他脑子转得飞快，虽然他也一把年纪了，对于年轻人这些五花八门式的网上冲浪也不感冒，奈何家里有个紧跟年轻人脚步，年纪跟心态明显不匹配的另一半。
　　于是在环境的耳濡目染之下，还真让他这个门外汉也学了个一二三，他也知道活跃在网络上的有一种群体叫——水军，又或者叫枪手。
　　他思忖了一下，当即就去搜索水军具体是个什么意思。这一查，就坚决了后来发生的事。
　　赵东森暗搓搓花钱雇了一大波水军，意在引导周漾酒瓶砸人事件的舆论大方向偏向于对周漾不利的一面，怎么糟糕怎么来，甚至火上浇油，让这次的事件闹得沸沸扬扬。
　　到时候他再出其不意向上头汇报周振家教不严，其女儿思想道德败坏，个人行为极其有失风范，作为明星更作为一名南良市民没有担当起领头人的作用严重影响……
　　这样就算没给周振带来实质性的麻烦，多少是给上面的人心里留个疙瘩，搞不好某一天这个疙瘩就能发挥它的作用。
　　要知道站得越高，就越是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乃至于自己身边的近亲品行是否端正也是很重要的。
　　呵！人不可貌相怕也不过如此了，真是虚长了一副讨喜的面相。
　　赵东森越想越是得意，自以为自己已经胜券在握，殊不知古语有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还有一句老话是这样说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他还没来得及给周振穿小鞋，那边的事情就以雷霆之势完美解决了，更始料未及的是周家与秦家竟是世交。
　　这回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赔了夫人又折兵！赵东森一阵暗恼。
　　吴秘书见常务副市长挂了电话就一直靠着椅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神色晦暗难辨，不免感叹他真的就成了一个透明人。
　　他又观察了一会赵东森的面色，想到拿在手中的文件，事态紧急，终是顶着压力，仔细斟酌一番措辞，开口道:“赵副，关于直信工厂质检一事…”
　　赵东森猛地抬眼，眼神如刀子一般刮向声源处。
　　吴秘书:“……”我能收回刚刚说的话吗？
　　这天下午，南良市郊静安小区周家，
　　装潢中带着古朴大气又不失典雅的客厅内，被赵东森恨得咬牙的当事人周市长，此刻正神色淡然的在跟刚来到南良造访的老友郑齐钧对弈。
　　两方较量，按照老规矩一般是以周振为守方。郑齐钧依旧一上来就攻势猛烈，棋风强悍，一点也不怀柔。
　　在你来我往中已经杀了周振不少棋，而自己这边看着还是很占大势，不懂棋的外行人看到怕是会道一声这一局郑齐钧要将军了。
　　突然看到他神情一滞，手中的棋没有再下到棋盘上，而是犹带不甘的冷哼一声:“怎么又是你赢了。”
　　这两人每一会见面，第一件事肯定先是摆棋盘，郑齐钧同周振切磋一番棋艺，但怪哉的是基本每回由郑齐钧挑起的战争，也基本每回都是以他失败为告终。
　　为数不多的胜利历史也可能是周振故意放水的…可郑齐钧还是那副十年如一日的老样子，打不死的小强，越挫越勇。
　　周振慢悠悠抿了一口茶，道:“这次不错嘛，比上次多吃了一子，可以可以。”
　　“……”郑齐钧哪里听不出这是在调侃他，好像两人许久未见他也就仅仅增长了‘多吃他一子’的变化。
　　嗨呀！好气啊！
　　好想把他叉出去打一顿军棍怎么破？
　　棋艺比不过就算了，唇枪舌战的功夫也一样矮了他一截，郑齐钧隐约觉得肝疼。
　　郑齐钧自我恢复能力一向不错，他想到周漾的事，挑了挑眉开口道:“没想到这次你真的舍得把周漾安排到部队里去，不过可惜了，唐勋最近很忙，没时间帮你带人，不然我肯定把小漾送到他那里去，保证两个月后还你一个焕然一新的闺女！”郑齐钧说完还朝周振挤挤眼。
　　认识周振的人都知道周振是把闺女放在手心宠着的，从小到大就没让周漾吃过苦头。
　　连后来生了周一莘还是一如既往，明明都是亲生的，到了他那儿就像周漾才是亲生的，周一莘是充话费送的一样，别人问他，他就说男孩要穷养不能娇惯。
　　一直放在手心宠着的闺女啊，难得这回下了次狠心，让郑齐钧大感意外，哪能不趁机多戏谑几句，但丝毫不提嫂子之前给他通过气的事。
　　唐勋，沈梁可是他手下的两员十分优秀的猛将，两人都是他的左膀右臂，实力不差上下，现在分别任职于战魂两小队队长，沈梁暂时因伤退下休整。
　　其中唐勋处事风格稳妥，性格是柔中带刚，沈梁则是要尖锐许多，处事风格喜欢剑走偏锋，可能是他性格中较为执拗的缘故。
　　两人合即无敌，分，则一个是猛虎，一个是雄鹰，各有千秋。
　　郑齐钧说完，一边饶有兴致的品着茶，都是上好的铁观音，他觉得今天的茶喝起来就是格外的舒心，一边耐心的等待周振回答。
　　周振却是久久不语，他这次之所以决定让周漾暂时急流勇退，不顺势而为。
　　一方面确实像郑齐钧同沈梁说的周漾性格还不够稳，随了她母亲，他希望通过这次的事情能够让周漾多个警醒。
　　其实他们做父母的已经把周漾教养得很好了，尽管周漾一出生就是集万千宠爱一身的宠儿，但周漾自小该学的礼义廉耻道德修养为人处事是一点都没差。
　　那又如何呢，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呐，所以说周漾骨子里那点冲动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出于家庭环境所致，自带娇养属性。
　　在娱乐圈讨生活的人最忌讳行事冲动不经大脑。他不希望有朝一日周漾因为自己一时冲动的意气之举，将自身陷于更大的困境之中。
　　做父亲的未必每次都能为她亡羊补牢收拾残局，人总归是要为自己说过的话做的事负责的，吃了亏不怕，学会了吃一堑长一智才至关重要。他希望周漾能够明白有多大的能力就走多远的路。
　　另一方面，他周振的女儿不需要去迎合大众，成为一个流量型的花瓶，带着商业价值娱乐大众。
　　当初周漾突然选择进娱乐圈，他并不反对，不代表着他就放任周漾在这个圈子呆久了，随着这个圈子同流合污，忘记了本心。
　　他对自己儿女的要求一向严苛，但不会干涉他们选择什么样的人生，也不会强硬要求他们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严于律己，知晓是非。作为周家的八字家训，身为周家人就必须时刻铭记于心。
　　周振心思百转间，郑齐钧又开口道:“诶！你那里蹦跶得欢的那个谁？现在咋样了？你怎么处理的？”
　　郑齐钧表示好奇老朋友的手段，虽然相识时间长久，对于他这个老朋友的处事风格也甚为了解，可耐不住郑齐钧的八卦之魂老活络了。
　　周振闻言，嗤笑一声:“还能怎么办，他闲的蛋疼给我找麻烦，礼尚往来，来而不往非礼也。那我也只好给他找点事做，省得他整日里一有心思就想着怎样算计我。”
　　郑齐钧一副果然如我所料的神情，他也哼笑一声:“你们同事这么多年，看来他还是没摸着你的套路啊！老周啊！你心思也忒深了吧。我还没见过你被人家算计得跳脚的模样呢！还别说，想想那幅画面就刺激！”
　　郑齐钧说完，一个忍不住哈哈大笑出声。
　　郑首长啊！你所期待的应该就不远了，全看你家沈梁了。
　　“……”周振嘴角抽了抽，老家伙，感情你一直都想着怎么算计我，看我出洋相。
　　周振不知道自己偶然间就真相了。
　　见周振那像看白痴的眼神，郑齐钧也不恼，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现在小漾在沈梁那里，肯定不会出岔子，我让他好生照顾着小漾呢。”
　　周振自然是放心的，沈梁那人他也见过，以他看人的眼光，自诩不差。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他不信沈梁，可他信郑齐钧。
　　郑齐钧是怎么跟沈梁交代的他不清楚，他在电话里头倒是说了让沈梁不必顾及周漾的身份，该让她帮什么忙，她能做到的就尽管使唤。
　　周漾:这是亲爹！确认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