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深处的他》禾生希

1、我如果有钱就好了

　　“莫西莫西，夏奈小姐是吗？”
　　“是的，我是。”
　　“打扰了，这里是乐宫港区支店，您的前两天面试的包房工作人员已经通过，明天可以来工作吗，顺便谈一下时间安排。”
　　“好的，谢谢，麻烦了。”
　　“没关系，明天见。”
　　我挂上电话，继续啃我的专业书。我叫夏奈，来日本已经半年了，正在准备庆应大学院修士的考试。就像很多中国学生一样，我学的是哑巴日语，和人的交流能力近乎不及格。所以我在考试之前，决定开始打工，锻炼自己的口语。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
　　穷。
　　包房工作人员负责固定包房的从清扫到端茶倒水的所有服务流程，是整个夜总会里时给最高的工作，其实在国内，就是包厢公主。本来是对日语要求很高的岗位，但是考虑到最近来旅游的中国人也很多，店长也破格收下了我。当然这也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
　　我好看。
　　不吹不黑，我就是别人眼中的白富美。从班里男生拥有审美的年龄开始，我就是班花，家里父母做生意，现在又在日本读书，每天朋友圈里满是日本的街和云。
　　但实际上，父母早在前些年就把工厂卖掉了，卖了一小笔钱，不过是坐吃山空。东京又是房价贵物价贵，我工作三年又辞职，二十五岁，实在不忍心向父母多要一些钱。所幸继承了妈妈好看的脸，在这个世界上，好看总不是一件坏事。
　　我准备继续看我的专业书，突然有人敲门。
　　我是和另外两个人合租的一间公寓。另外两个人，一个叫陈瑞，一个叫袁元。我们三个在同一个语言学校，但因为水平不同，不在同一个班级。我和陈瑞是上午的高级班，袁元是下午的初级班。虽然每天都要和陈瑞一起去上学，但是我不得不说，我和开朗的袁元的关系更好一些。
　　来敲我门的，也一定是袁元。
　　我打开门，果不其然。
　　“哎呀烦死了。”袁元鱼一般的溜进来，大摇大摆的往我床上一躺：“你说我怎么就那么苦啊，不就日语不好吗，刷盘子也应聘不上？”
　　我抱腿坐在椅子里：“你那是不好吗？你不会说，也最起码先认清五十音图吧”
　　袁元很聪明，不是不学，是不想学。她学画画的，每天扛着画板坐着JR去这儿去那儿，也不需要和谁交流。家里真实有矿，打工就是为了体验生活。来日本学习其次，主要是交朋友和追星。来到日本的第一天我们就遇上了，那时的袁元一脸懵逼的坐在地上和房屋中介大眼瞪小眼，我去做了翻译。
　　袁元举着手机赖在我床上：“哎，我看微博上说新宿开了一家网红店，今天去尝尝吗？”
　　我不想去，就漫不经心的回应她：“咱俩？还是咱仨？”
　　“陈瑞肯定不去。”袁元翻了个白眼，“人家得学习呢。”
　　陈瑞是和我们一起合租，但是我们有时候觉得，她不租也可以。因为从早上到晚上，她总是在图书馆，或者在语言学校的自习室里，像一只被装进永动机的小仓鼠，一刻不停的学习学习学习，非常可怕。我总是庆幸我和这种人不是一个专业，彼此间没有什么竞争关系。否则和她一起竞争，我别说胜算，可能被秒的连渣都不剩。
　　我也懒得出去，继续低头翻着书：“她不去咱俩去是不是挺尴尬的，再找时间吧。”
　　袁元嘟起嘴巴，从我床上弹起来，一把抽过我的书，扔在床上，气哼哼的走了。

　　第二天，我去了乐宫。这是一家位于东京港区的高级和式会所，因为是和式会所，所以工作服是好看的浴衣。店里有专门的造型师，每次上班之前都会好好的帮大家把头发盘起来。因为是高级会所，所以每个包厢公主，呸，工作人员，都会进行严格的培训，由前辈带一个礼拜，然后上岗。
　　带我的前辈是个日本姑娘，叫吉田美砂，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脸，举手之间却透着伶俐。因为过一段时间准备备孕了，所以向店长申请了辞职。所以说，能不能培养出来我，就是她能不能辞职去怀孕的重要条件。我莫名其妙的背上了日本的一个家庭绵延子嗣的重担，压力很大。
　　可爱的吉田小姐从跪坐开门迎客开始教起。她负责的房间，或者说，我以后负责的这个房间，叫烟罗。吉田小姐就在这个房间，接待过很多日本高官，富商和知名人物。
　　“因为都是有头有脸的客人，所以态度一定要非常恭谨，不能有一点失礼。”吉田小姐和我一起跪坐着，微微侧头道。
　　日式房间地板不算太硬，膝盖是没有特别疼的感觉，但是长时间的跪坐，我觉得我大腿肌肉要被撕裂了，龇牙咧嘴道：“好。”
　　不过一个礼拜之后，我就习惯了这些姿势，并且被吉田小姐带着接待了一位厚生劳动省的大臣。第一次工作，我并没有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平地摔跤，洒客人一脑袋水，而是非常顺利的完成了整个迎接，上茶，上菜，以及恭送的整个过程。
　　我每个礼拜只打三天工，但凡我在，吉田一定会退到一边，让我自己去接客。几次下来之后，她终于放心的提出了辞职。
　　走之前，吉田小姐激动的握住我的手：“谢谢你，让我能生孩子。”
　　我抽动嘴角：“没……不，不客气。”

　　下了工，回宿舍，顺便去罗森百元店买了明天的菜。日本什么都贵，但偶尔还是能淘到一些稍微便宜的东西。我站在蔬菜架子前，左手拿着两土豆，右手拿着半个包菜。这两个都是一百日元，加上税108日元,哪个比较划算呢？我想了想，土豆可以做主食，还耐放，包菜一次吃不完就会坏，果然还是买土豆吧。
　　大家也许会觉得我算计。100日元换成人民币不过六块多，两个都买了才12块钱，至于犹豫那么久吗？
　　我没法不算计。我来的时候爸妈给我卡里打了6万块钱，交学费花了2万，剩下4万我要过6个月，也就是每个月有6000块钱可以花。然而房租每个月3500块钱，再加上交通费、电话费之类的基本开支，女孩子不吃饭也总要买几件衣服，我的生活费，实在是捉襟见肘。
　　但是出了便利店，还是立即拍了自拍发朋友圈：东京的夜啊~
　　在外面的人看来光鲜亮丽的漂亮女孩，实际上是在用打工和从土豆和包菜之间抠出来的钱过日子。
　　打工不是非常的累，计算也不是非常的累。但是打完工带着笑僵了的脸还要来打点生活，我真的很累。
　　我的状态下面，是袁元刚发的照片。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上了几张图，干净的大盘子。中间是精致到下不了刀的，名字叫做澳洲XX配深海XX佐XX鱼子酱之类的菜，坐标是东京.银座。
　　我突然觉得很心酸。如果我爸妈没有把企业卖掉就好了，如果我能不用算计菜的价格就好了，如果我能像袁元一样有一个有钱人追我就好了。
　　我如果能有钱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