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沉沉烬如霜]厚德载物》伏羲卦

2、第 2 章

　　洛霖再次有了意识，呆愣片刻，他意识到，此时自己再不是一缕神识，而是有了躯体。洛霖化出一滴水，见水滴中自己熟悉的面容和装扮，愣了愣，尔后收回了术法。
　　天可怜见，他竟回返到了过去？
　　洛霖又惊又喜，掐指一算，此时正是锦觅与他谈话透出退婚之意后去找那旭凤赴约之时。
　　思及所见，洛霖面色一黑，再不犹豫，直奔留梓池畔。
　　留梓池边，燎原君恪尽职守守在旭凤结界之外，他素来只知尽忠，火神二殿所要，他便尽其所能襄助。
　　水神的到来在燎原君意料之外，燎原君有些急躁有些心虚，只能逼着自己上前行礼想要将其支开。
　　哪知水神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破开了旭凤的结界，长驱直入。
　　燎原君只听闷哼一声，不禁下意识地夹紧了双腿——桂花酿中，他揣摩旭凤之意，放了些许催情助兴之物。
　　素来温文好脾性的水神怒声如雷：“滚！”
　　话音刚落，燎原君便见水神怀中抱着以幻化出来的云锦裹身的锦觅，驾云而去。
　　此时此景，容不得燎原君置身事外，他硬着头皮进入被破开的结界内查探究竟。
　　燎原君瞟了一眼留梓池畔，挂满的凤凰灯七零八落一地，幸亏……殿下还穿着衣服……燎原君第一个想法竟是如此，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体贴而又知趣地重布了个结界，便退守结界之外。
　　有天兵巡视，他就借口火神心情不好正在喝闷酒打发了过去。
　　锦觅被洛霖抱着离开，她惴惴不安地看着水神爹爹，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更不知凤凰做错了什么竟让素来好脾气的爹爹对他只有一声滚和毫不留情的一踹。
　　饶是锦觅不谙世事，见水神爹爹暗沉脸色，也知自己与凤凰不知何时触怒了爹爹，不敢辩驳什么，只能呆呆地由着爹爹给她裹上了幻化出来的云锦，抱着她离开此地。
　　水神爹爹的声音温柔而又疲惫：“觅儿，睡吧，好好睡一觉，一切都会好的。”
　　是吗？锦觅听着水神爹爹的声音，慢慢地放松了下来，渐渐合上了双眼，沉入了梦乡。
　　洛霖留意到锦觅的指甲中有着些许的木屑，想到方才所见之事，不由恨意悔意又多了几分，锦觅的天真懵懂，是他宠爱纵容，而今日，他昔日的宠爱纵容，都成了锦觅不懂推拒甚至无能推拒的缘由。
　　他压住了心内百般思绪，带着锦觅回返花界——因为他接下来的行事，断不能让天界他人所见。
　　诸位芳主、风神临秀和夜神润玉接获水神传讯之时都颇有些不解，但见传讯急迫，推测或许锦觅有什么意外，皆按着水神要求悄然来到锦觅屋外。
　　润玉按泰山之请，将魇兽牵入屋内。
　　此时除了他，风神临秀、诸位芳主已经到齐。
　　水神洛霖开门见山说了锦觅身上陨丹与伽蓝印之事：“觅儿体内陨丹，其中有一味引子，是域外天魔遗骨，吞噬情爱，伽蓝印封印觅儿真身，压抑了觅儿的实力增长，陨丹本是火属，水火不容，此消彼长，伽蓝印纵可压制陨丹一时，天长日久，陨丹日渐成长，侵蚀觅儿灵智，便可神不知鬼不觉地替代觅儿，瞒天过海获取天道认可，以觅儿的身份入得轮回，乃至于得道升仙或有其他成就。如今伽蓝印阴差阳错已解，陨丹神识渐生，引导锦觅亲近火神触碰，甚至引诱锦觅与……”
　　到底说不出那等事，洛霖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因陨丹引导，觅儿会下意识地排斥水系男子亲近亲密，毕竟一旦水系灵力压制住了火系，陨丹便有彻底陨灭之可能。”
　　一众皆惊。
　　长芳主极其困难地发出了自己的声音：“也就是说，锦觅如今因为陨丹，很可能无声无息地身死道消？”
　　临秀到底了解洛霖，惊诧过后便冷静了下来：“陨丹可有取出之法？”
　　洛霖点了点头：“自然是有的。只是，邀你们前来此处，不只是为了陨丹。”
　　说罢，他对润玉叮嘱了几句，让润玉嘱咐魇兽，独留魇兽在屋内站在锦觅床头。
　　临秀、润玉和众芳主退出门外，洛霖最后一个步出。
　　洛霖掐诀先布了一个结界，而后施展水系引梦之法，此法为水神秘传，用于抚慰记忆较短的水族，借水族梦中所见得知其遗忘之事，创下此法的前水神不过是少年时心性不定图个好玩，如今被洛霖用于引出女儿所见之梦，再以魇兽之能让众人得见。
　　梦境从无忧无虑的葡萄精灵开始，和肉肉出了水镜，路遇穷奇和彦佑，肉肉身死，锦觅一心想要复活肉肉，而后是屋外掉落了一只烧焦的鸟，连翘和锦觅商定救下这只鸟，再然后便是旭凤与锦觅相识……
　　随着梦境一个一个展开，众芳主和临秀皆是面色黑沉，就连自认为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洛霖，也恨不得冲入梦境将月下和火神做成一锅炖汤。
　　旭凤对锦觅可是真好啊，颐指气使，吓得锦觅又惊又怕，月下又满脑子只有自己的话本春宫，一心教导锦觅男女之事，想要锦觅勾搭旭凤，偏偏锦觅又傻得可怜，再加上陨丹指引，让她亲近旭凤……
　　“欺我花界太甚！”长芳主看到旭凤在锦觅与润玉订婚之后，假装受伤，引锦觅喂药，扎扎实实吻了下去之后，不由得怒上心头，一掌击碎梦境。
　　“是我等管教不严，才让锦觅不知轻重。”临秀见润玉面色沉静难窥心思，生怕锦觅此举给即将成婚的夫婿留下不良印象，遂将姿态放低，她知晓洛霖赤诚君子，但让润玉看到锦觅和旭凤纠缠不清，这岂非是给润玉存心添堵，将来夫妻离心如何是好？
　　润玉躬身一礼：“仙上莫要多心，小仙只是……”
　　顿了一顿，润玉苦笑道：“小仙只是万万没想到旭凤和叔父如此不知轻重。”
　　洛霖冷哼一声：“你那叔父何止是不知轻重？自作主张将凡人锦觅和凡人火神系了红线，让他二人一世纠葛。火神殿下更是位高权重，独断专行得很呐！直接找了缘机仙子定下觅儿凡间机缘，坏她修为。”
　　“什么？！”临秀又惊又痛，“这等事情，也是他们能胡来的？难怪锦觅渡劫之后，修为毫无寸进，甚至有些许神魂不稳。我还以为……是因为锦觅此劫并非登记在册，所以如此。”
　　众芳主面色青黑，先主唯有锦觅一根独苗，她们岂能容旭凤和月下如此？
　　“夜神大殿，小女取出陨丹之后，必将遗忘所有，一切重来。婚约之事，”洛霖原想彻底断绝润玉的念想，却想起润玉为了锦觅痴狂之景，遂改了口，“待她长大之后，由她自己决定。”
　　润玉原以为水神是想退了婚约，如今听得此语，喜出望外，躬身作揖：“自然。”神仙的时间那么漫长，他已经等了几千年，不在乎再等几千年。
　　商议妥当，水神携风神入内，二人将以风引水，在不伤锦觅真身的情况下，将扎根于锦觅心口被冰霜覆盖还未彻底裂开的陨丹取出。
　　陨丹似是知晓不好，发出和锦觅相似的声音：“爹爹，临秀姨，我是霜花也是锦觅啊！我是被陨丹封印的锦觅的情感啊！我也是锦觅啊！”
　　洛霖冷笑一声：“呵，域外天魔，断肢复生，还需再说吗？”
　　那陨丹发出尖锐的一声笑：“哈！把我取出来，锦觅也活不了！”
　　临秀冷声道：“你且放开神识，回头一望。”
　　“怎么可能？”陨丹难以置信，她竟然见到锦觅变成了一个白嫩婴儿，那婴儿安稳合目，睡得香甜。
　　陨丹心神失守，被洛霖寻得机会，以术法制住，将她带至门外，诱她说出一切。
　　她和锦觅共生伴生，因锦觅真身被伽蓝印封印，渐渐地她以火性慢慢影响改变锦觅，碍于伽蓝印也压制了陨丹，只能应潜移默化之法，若以她本性，应该直接吞噬了这朵霜花。
　　也正是在她的影响下，锦觅对水镜外的世界产生了无穷无尽的好奇，甚至产生了偷溜出去的想法。须知花界精灵如非必要，不会以身犯险，毕竟外界鸟虫鱼人等生灵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危险，可谓步步危机。自然，锦觅本身的好奇是有的，但是若无陨丹，这点好奇也不足以让锦觅出外遇险，更不会因为痛失肉肉。
　　肉肉身死之时，陨丹感受到了锦觅情感，她吞噬了锦觅波动的情感，却无法吞噬锦觅复活肉肉的执着和愧疚。也正是因为这一份执着和愧疚，陨丹发现了自己吞噬了锦觅关于肉肉的情感之后，陨丹竟然裂了一道口子，再加上锦觅欠了彦佑人情，修行微薄还时不时拿出修为还债，更是让陨丹有了可乘之机。
　　等待了许久，天降凤凰，天赐良机。陨丹并不知道那只乌黑的鸟是凤凰，但那只鸟的灵气精纯，散发出的火系气息竟然能为她吸收，她便知道机会来了。
　　若是这只鸟死了，食其精元，化去锦觅原本的灵力，她就可以以此顶替锦觅，再慢慢修为便可以锦觅真身修行水系道法而不惧火系道法；若是这鸟不死，便让锦觅知道这鸟灵力精纯，修为深厚，要救肉肉非他不可，扒住这只鸟，她便有机会除了锦觅。
　　后来月下出现，教导锦觅对旭凤亲近，她更是乐见其成，甚至在渡劫的时候每每以术法触动锦觅心窍，让锦觅自觉对旭凤情根深种。
　　彦佑和润玉的亲近，让陨丹起了危机感，她还未压制住锦觅亲近水系的性子，也还未彻底压制住锦觅真元，断然不愿意让锦觅得了水系相助功亏一篑，毕竟她好不容易才影响了锦觅让她懒于用功却又被水神风神给纠偏了 。
　　她思来想去，唯有灵修一途。
　　若以旭凤火系精元压制，锦觅必然修为倒退，而那时便是她的机会。
　　只要没有外力压制修复陨丹，那她便可渐渐替代锦觅，便纵使被修复了，她也有了神识神魂，可以寻机让锦觅吐出陨丹，再以吐出陨丹心性大变来解释之后必然只知道追寻旭凤不顾其他的行为。
　　“为什么是火神？”洛霖气极反而平静下来。
　　陨丹发出短促的笑：“哈，你们看不出来吗？凤凰身上，有和本座一样的气息啊！自我到自私，只懂掠夺，锦觅便是他的战利品。你们信不信，若本座成功，凤凰上天入地，便心中只有本座，什么苍生什么父母什么兄弟什么族群什么同袍，都不如情重，正如他如今会因想要锦觅而不顾锦觅与兄长婚约一般，总有一日他会抛下一切只愿意和锦觅，不，和本座一起——这将是多么美味的养料啊！只要再寻个机会轮回，彻底摆脱锦觅霜花本体，本座便可借着凤凰的情再修轮回，待本座实力足够，便可回返域外，做逍遥天魔。而作为回报，本座不介意给他一个分身一个孩子作为回报，反正待他身死道消之时，再将分身与孩子收回，亦是大补。”
　　“你有之前的记忆？”临秀说得肯定。
　　“有又如何？域外天魔，身死道消，乃是天道降罚。本座偏要骗了这天道，让天道见本座以它之子民轮回，重修魔道！”陨丹沙哑的声音闻之心惊。
　　洛霖发出一声笑，一声轻蔑的笑：“呵，说到底，不过是欺软怕硬，不敢面对天道只敢对一个孩子下手，好一个域外天魔。”
　　洛霖知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一切，达成了让在场诸仙人对事情有了初步认知目的，便以术法将陨丹收入乾坤牢笼，以乾坤袋装裹，准备将其交给太上老君，老君最擅炼丹，想必会有处置办法。
　　临秀入内将锦觅抱了出来。
　　诸位芳主看到婴儿锦觅都不由得一愣，宛如回到了先花神托孤之时。
　　长芳主率先道：“是我等有负先主所托，因水镜隔绝便懒教世情，致有此祸，害锦觅重头开始。”
　　洛霖道：“命也，运也，多思无益。此后还望诸位与我一同教导小女，不求她逍遥自在成就大道，但求她一世行事俯仰无愧。”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