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温顾》醉倚清台

3、来日方长

　　书院的休沐是放旬假，一旬为十日，也就是十天放一次假。

　　谢星兴致冲冲的跑到顾道一面前，“道一，可算是放假了，我在这书院都要发霉了。”

　　顾道一也不惊讶，只是，“你今日怎么还没走？往常不都是急冲冲的一大早就回吗？”

　　“咳咳，”谢星有些不好意思，“我大哥今日去寻我未来大嫂了，不在家中，没人教我武功兵法。”

　　谢星谢疾虽然在谢瑜这座大山的阴影下长大，三人的感情却是不坏。

　　顾道一经常从谢星口中听到谢瑜的名字，虽然含着抱怨，却也带着尊敬和爱戴，毕竟谢瑜对谢星谢疾二人委实不错。谢星一方面不喜欢总被别人拿来跟谢瑜相提并论，准确的来说是旁人总想从他身上过渡到谢瑜，引出谢瑜这个话题，另一方面，谢星又渴望和谢瑜相处，不仅是兄弟之情，谢瑜对待他时耐心细致，教了他很多东西，在谢家这个武学世家，谢星面对的叔叔爷爷辈无一不是铁血的汉子，对待子弟的训练更是毫不手软，各种炼狱式训练都有过，各种体罚也是常态。

　　可谢瑜不一样。

　　谢星一遍不会的招式，谢瑜就带着他多练几遍，谢星坚持不下来的极限，谢瑜就陪着他做同样甚至是他两倍的压力。谢星早年看不懂兵法书，谢瑜便摊开了揉碎了混着案例一起讲给他。

　　谢星在谢家这么多年，只有谢瑜这一个老师未曾打过他一下，骂过他一句。

　　所以谢星对谢瑜的感情很复杂，他是谢星的噩梦，也是谢星的亲人，谢星的信仰。

　　顾道一看着谢星言语里露出的崇拜神色，想到谢瑜谢小将军马革裹尸的结局，想到谢星口中“未来大嫂”最终还是嫁给了别人，顾道一有些不忍，便打断他，“那你今日，是要？”

　　“我打算出去透透气，你可要和我一同？”谢星面上是询问，可是他已经迫不及待的伸手来拉顾道一，顾道一早有预料，灵活地往后一躲，“离我远点，我可没有龙阳之好。”

　　“道一兄。道一。顾道一。”谢星可怜巴巴的看着顾道一，一个大男人卖起萌来毫不矫揉造作。顾道一真的一度怀疑过谢星是不是女扮男装，受不了他，顾道一交代一声就快步向书院头门（正大门）走去。

　　“哈哈，道一兄，今日春光这么好，正适合踏春啊。”谢星嘿嘿笑。

　　顾道一闻言却不上当，“你是想纵马吧？大楚律令，当街纵马者，杖二十，军户杖五十。”

　　“我可干不出当街纵马这种事情，我还年轻，我还不嫌命长。”谢星瘪瘪嘴，像是有些后怕。
　　顾道一明了，谢家家教严厉，谢星虽然如今只有十一二岁，但恐怕已经吃了不少的鞭子，受了不少的杖刑。

　　“道一，我们骑马去野外踏青可好？”谢星是不可能死心的。

　　“好。”顾道一用扇子轻拍鬓角，不过是换个变相纵马的方式，她就知道这人今日是非要过了这瘾不可。

　　仆人很快给二人牵来两匹马，顾道一顺着马脖子上的鬃毛，“老规矩？”

　　“老规矩！哈哈，顾道一你输定了！”说完谢星便翻身上马，对着马屁股扬鞭一抽，马蹄声应声而起，带起一路烟尘。

　　顾道一摇摇头，这小子又耍赖，不过嘛，“马儿我们走，咱们抄近道！”说完也扬起鞭子，一骑绝尘而去。

　　楚都城外的官道上，二人驾着马争先恐后，马蹄在这硬实的官路上嗒嗒作响，顾道一一提缰绳，不知不觉就拐进了山林间，等到谢星发现不对回头，空旷的背后哪还有顾道一的影子。

　　“顾道一，你作弊！”谢星再喊也找不到顾道一，只好奋力驾马向前跑。

　　而此刻的顾道一，确实是脱不开身了。

　　顾道一看着眼前的马车，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该喜还是该忧。

　　谁知道今天这么巧出门就遇到了温芷，本是一件好事，可谁又知顾道一偏偏好死不死的惊了人家的车驾。

　　望着气鼓鼓看着自己的小丫头，顾道一觉得这下可能真的没形象了。

　　顾道一在林间穿梭时心下满是轻松，她好久都不曾肆意纵马过了，这般身心愉悦的情境也是许久不曾有过，不觉就放松警惕，换道时甚至没有注意到一辆马车由远及近，等到靠近时却是惊了人家的马，谢家的马都是上好的战马，谢星难得有机会偷偷牵马出来，依着他的脾性，他要不挑最好的牵他就不是谢星了，这战场上浴血过的马儿带来的声势，这等专用来车驾的马不被吓到那才是奇怪了。

　　幸好温家受惊的马已经被驯服，不过顾道一的处境倒是有些尴尬，当时顾道一察觉到对面的马匹受惊，第一反应拉着身下马匹的缰绳恐它伤人，等她准备去驯温家马匹时，一双手已经先她一步死死握住缰绳，顾道一还没出手，却是迟了。

　　害人家的马受了惊，又没有及时补救，顾道一心里有苦说不出，老老实实下马行礼，
　　“道一方才分了神，无意间惊扰了温小姐马车，让温小姐受惊了，万分抱歉。不知在场的诸位可有损伤，道一一定承担。”

　　少年人谦和有礼的模样再配上上好的皮相让人生不起怪罪之心，春风鼓起的腮帮子也消了下去。

　　“不过是马儿受惊了，府中人并无任何损伤，顾公子不必介怀。”熟悉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顾道一闻声心潮迭起，却又渐渐归于平寂。

　　“今日惊扰了温小姐，道一改日定要登门赔罪。”顾道一看着从马车中出来的美人，怎么可能放弃这个接近美人的机会？

　　温芷以为顾道一只是客套，便也回道，“并未受到惊扰，赔罪实在不必。不过顾公子拜访，温府自要奉上好茶相待的。”

　　顾道一还没说什么，就听到春风在旁边小声嘀咕，“得，又来一个。”

　　顾道一先是疑惑，细想之下便是明白了，自己重生到了十二三的年纪，而温芷此时约莫也已经十五了，这个年纪，声名在外，美貌才华加身，再加上温太傅的身份，这觊觎的人恐怕不少啊。

　　这么一想还真是给顾道一提了个醒，温芷是闺阁女子，顾道一的身份又无法与其亲近，如果不想个办法接近温芷，顾道一回忆温芷这两次见面时对自己的态度，怎么也不像是心仪于自己，温芷又这么招人，如此下去，说不定她当真没办法抱得美人归了，毕竟上辈子二人成亲也不过是阴差阳错，谁知道会不会再发生一次，重生这种事情都能发生，别的还真的说不准。

　　更何况，顾道一如此骄傲的人，当然想温芷心甘情愿的嫁给自己。

　　心思流转间回忆起新到书院不久的温太傅，顾道一心下便有了主意。

　　“顾公子这是去往何处？”温芷见着这人站在马车前，不说话也不让开，只好出言提醒。

　　“小生本是来踏青的，不曾想会遇见温小姐，不知小姐？”顾道一笑眯眯的看着温芷，将纯良的模样跟谢星学了个十打十。

　　“昔日与棋博士约好手谈几局，温芷今日这是去赴约。”温芷看着顾道一，大概知道这人貌似是在打什么鬼主意，果不其然，

　　“在下今日惊扰小姐心中实在惭愧，不知能否让道一同行，护送小姐？”顾道一笑的更加纯良，加上一句“就当是给道一一个赔罪的机会。”

　　“顾公子这是要做一回护花使者？”温芷不答反问，颇有兴趣的看着她。

　　“道一对棋博士的棋艺也是有所耳闻，此去也是想见识一番，还望温小姐能成全道一。”顾道一心肝直颤，怎么感觉温芷又在下套了。

　　“既如此，”温芷看着顾道一，慢悠悠的说，“细雨，咱们就成全了顾小公子吧。”

　　“是。”

　　答话的是刚刚驯服马匹的人，顾道一自然认出这是温芷身边的丫鬟细雨，前世与春风一起作为温芷的陪嫁丫鬟跟进了顾府，倒是不曾留意，这细雨是个会功夫的。

　　细雨察觉到顾道一的目光，对她柔柔一笑便不再出声。

　　“劳烦顾公子了。”温芷此语便是同意了。

　　“多谢温小姐。”顾道一微笑着看着温芷被细雨扶着上了马车，在踏上的一瞬间，风吹起温芷额间的碎发，发丝拂过佳人如玉脸颊，温芷伸出素手轻微捋了捋，顾道一看着温芷的侧颜，画面似定格，葱白的手指，柔软的发丝，佳人温婉的笑容，顾道一恍然，愣神间马车的帘子已经放下，刚才的瞬间仿佛只是顾道一的错觉。

　　顾道一抿嘴，转身上马，趁无人注意的时候轻轻按了按自己的胸腔，长出一口气。

　　对棋博士闻名已久自然是假的，顾道一前世忙于官场，哪有空闲去注意一个小小的棋博士，所以，当那位年轻的过分的棋博士站在顾道一面前的时候，顾道一不禁牙酸。

　　难道不应该是个胡子发白满脸褶皱的老人家吗？这笑的一脸春风的年轻男人是怎么一回事？前世的她怎么不知道，自己的夫人还有这么个异性好友？

　　“这位是，顾公子？”此人在与温芷互相见礼后终于注意到了顾道一专注的目光，发现自己被目不转睛的盯着，着实不是一个好的体验，他不得不出言提醒。

　　“高贤曾于一次宴会上见过顾公子。”高贤看出了这位小公子好像并不认识他，出声为他避免了尴尬。

　　“道一也曾听过先生名讳，今日托温小姐的福，能与先生见面实在荣幸。”顾道一面不改色的打着诳语，高贤也不戳穿，只拱了手请两人入内。

　　“在下先前与温小姐有约，先行手谈一局，顾公子还请自便。”高贤给二人上过茶后便直入主题，温芷欣然答应，顾道一自然要跑去观棋。

　　棋盘上黑白子纵横交错，顾道一的围棋造诣不高，只能略微看出点门路来，高贤的棋风严谨，稳扎稳打，看似受制于人，实则步步有惊无险，从一开始的布局，循规循矩，到后来每一步的落子，走的都是明棋，然而环环相扣，亦是明谋，却让人避无可避。

　　这高贤本人，怕也是个坦荡荡的君子。

　　温芷的棋路则和高贤略有不同，初时与高贤稳扎稳打的风格相似，但可以看出走棋并不如高贤老练，然而时有妙手，战况逐渐吃紧的情况下，反而来了几手神来之笔，你来我往间，二人居然在棋盘上厮杀的不相上下。

　　“啪。”棋盘上传来清脆的声音，温芷又落下一子，顾道一看着棋笥中拈子的手，素白的手在黑色棋子的映衬下，晶莹剔透，甚是好看。

　　不过棋局终有胜负，在三百余手之后，高贤落下一枚白子，胜负已分。

　　“温芷输了，高先生果然不负棋博士之名。”温芷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的认输。

　　“温小姐承让了，高贤不过侥幸赢得半子。”高贤只是一笑，并不为此沾沾自喜，心底反而在暗暗发惊，这温小姐的棋艺一路磨炼上来，从一开始输他颇多，到如今竟然只落后他半子，都言他高贤是当今最年轻的棋博士，这温小姐，可是只有十五岁啊。

　　温芷并不接话，只是笑了笑，二人不像往次一样急着复盘，反而是对着顾道一说“顾公子既然向往棋博士已久，何不来对弈一局？”

　　顾道一的棋艺哪里比得上这两人，更何况，她何时说过自己对高贤向往已久？那不都是客套话吗？

　　“棋博士棋艺高超，道一自愧不如，还是不献丑了。”

　　“温芷棋艺不及棋博士，那顾公子可否与温芷下一局？”温芷冲着顾道一狡黠一笑，继续挖坑道，“顾公子不会要拒绝温芷吧？”

　　“蒙温小姐不嫌弃，道一只好献丑了。”顾道一苦笑着答应，怎么感觉自己是哪里惹到了这位小祖宗？

　　高贤幸灾乐祸的看着顾道一，坐到一边细细品茶。

　　果然，半个时辰后，顾道一看着棋盘上惨不忍睹的战局，老老实实认输。

　　“顾公子的棋艺，还需好好磨练才是。”温芷优哉悠哉的收着棋子。

　　“道一受教，温小姐，”顾道一也提起袖子帮忙收子，“我们，来日方长啊。”

　　“噗”高贤一口茶水烫到舌头。

　　收棋的手一顿，温芷似笑非笑的看着顾道一，“顾公子的志向倒是不小，温芷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