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现实来的太快 ...
-
这几天，我每天晚上去新家监督装修，跟师傅们聊天，在单位、住处、新家、建材市场来回来去的跑。
这天清早已经是我第三次迟到主任的查房了。瞅她那架势，恨不能记我行政大过，外加开除党籍。什么？你一没乌纱，二没组织？那就发配八百里流刑，到佳木斯给骡子接生。
骡子一天不生，你就待业一天。
可能我这人二皮脸习惯了，主任都觉得骂我都便宜我，所以干脆把最脏最累最吃力不讨好的活派给我，一口气给我排了好几个产科大夜班。
进了病房，看见一长溜面目扭曲的产妇，呼天抢地声声入耳，哭爹喊娘绵绵不绝；再看看旁边那个战战兢兢手抖似筛糠的小实习生，连续两次钳断婴儿的锁骨，我要是你，我也会有心理障碍了。
我有时也纳闷，怎么卫行之这么精明的人带得出这么极品的实习生。
再去护士站一问，所有的助产士都安排好了，根本就没给我配。
我不由得火了：“没有助产士，这活怎么干？就我们俩人，要照顾七八个产妇，当我们是铁打的吗？”
“哟，这你可言重了。”护士长慢条斯理的说，“怎么排班的，我们可都是照章办事。人手就这么多，谁也有忙的闲的时候。再说了，这点小事还难的倒你？你跟小卫大夫不是并称咱院的两大风云人物吗？”
我心说卫行之那是给卷进人命官司才不得不抛头露面，我平时可低调的很。
可是单从排班上，我就算明知主任暗示护士长要针对我，也挑不出她任何操作上的毛病，只能咬牙暗吃哑巴亏。
白天上了一天手术，晚上就是我值班。接生了三个孩子，几乎一夜没合眼。
次日早上，我顶着肿胀的眼睛，拖着虚浮的双腿，站在医生办公室听主任的点评和总结。
我倚在桌边，觉得自己真给累疲塌了，目光游离的看主任的嘴巴一张一阖，听她一马平川的语调没有顿挫，几乎随时都能睡过去。
主任看我那副皮相，故意点我道：“小许，对这个问题，你有什么看法？”
我一愣，心想你刚才讲了半天显而易见的事实，还问我做什么。遂懒洋洋的说：“只要有点正常思维的人就会这么想吧。”
主任脸上一阵青白。
我渐渐醒过神来，心想糟糕了，昏头了，怎么又开始不知天高地厚的自我膨胀，这时候触了主任的霉头，还想不想过了？
我赶紧改口道：“如果有谁反对您刚才的说法，我会怀疑他的逻辑。”
主任冷笑着撇我一眼，表示算你精明，放你一马。
我昏昏沉沉的挨到散会，我知道我刚才的马屁拍的一点不聪明，可是我耳边就经常充斥着看似精明实则令人腻歪的吹捧逢迎。
子还曾经曰过，臣事君以忠，君事臣以礼。可是这说法，两千多年来也没真正实行过。下级一面溜须拍马一面虎视眈眈觊觎着上级的位置，而上级则往死了使唤部下然后不时抛出个窝头引得下属一阵厮杀，双方的无间都玩的不亦乐乎。
这时候我就会怀念卫行之，那也是个惊世之才，性子虽然闲云野鹤，可看问题犀利的紧。只是，那家伙前阵子下乡就突然没了消息。对这个敏锐似秃鹰，灵活赛猎犬，狡猾过狐狸的人，我只想问一句：兄弟，你想跳槽也不必玩失踪吧？（卫行之的故事详见《怎样掰弯一》）
我刚准备回家先补一觉，就接到小楠的电话。“喂，你死哪去了？”
“值班喔。”我垂头丧气的答。
“你那些哥们没一个靠谱的。你的手机打不通，全打到我这来了！”
“有嘛事啊？”我脑筋还没转过来。
“听说你搬家，都给你处理旧货呗。当咱家废品回收站呢？什么破烂都往咱家送。”小楠气哼哼。
“哟。瞧我这记性，我都忘了。”我跟几个损友打了招呼，刚从老爷子那里搬出来，现在一穷二白，有什么多余的家具家电都拿来急救急救。
我说作价给他们，他们反而说少拿五块十块的寒碜人了，一个新家、婚房，算上等离子彩电、双开门冰箱、中央空调、实木家具……让收废品的一作价，超不过两千块钱。
真能把人噎死。
“居然还有想转让游艇的呢？真是崩溃了我。”
我也忍俊不禁：“其实我很想要，就是不知道咱家澡盆够不够大。”
“少给我嬉皮笑脸的，我可告诉你，我从来没用过二手货。像话么？新房摆了堆旧家具？”
“是，是，这个我知，我跟了你之前可是刚出炉的新鲜童子鸡一只。”
“滚蛋！”
小楠的脾气我最清楚了，一般她骂滚蛋的时候，都需要我鸭子上架上赶着、狗皮膏药紧贴着才能哄她开心。
哄了一会，遂约好晚上一起吃饭，顺便视察一下我的小屋。
我们家当家的可发话了：“买房子是你擅自主张，还没征求我同意就买下，我还没跟你算帐。这装修就不能由着你胡来，一切得可着我的意才行。”
我一听要坏菜，我手里才攥了5，6万余钱，要由着她造，估计装个卫生间都不够。
不过我熬了一宿，脑子早就不灵光了，先应下她，走一步算一步吧。
送走了小楠，我躺在地上降火，太阳穴一跳一跳的顶的疼。
我知道我有时候太宠小楠，我很少和她争论，因为她一灌迷汤我就会被她的悖论带到沟里。
我不知道是她的小姐脾气越来越重，还是我这个“王子”已经落魄到养不起这样的公主？
就在房子的问题上，我们不知争论了多少次，我一次次的暗示她我们现在只能先满足最基本的生活需要，然后再向小康生活过渡，年轻人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
可回应我的，不是“没脑子”，就是“大骗子”。
完全跟不上她的逻辑。
就这时候，我妈还打来电话：“蓓蓓，人家对你还挺感兴趣的，什么时候约着见个面？”
我一听火了：“你神经啊？见个屁面！”
“怎么说话呢这是？”人家比我嗓门大。
“我就求您一件事，我的事你别管。”
太后冷哼：“我不管？老头子一句话就能把你的贷款撤了。我没给你挡着？没心没肺的东西！”
我寻思合辙我就是一握在人家手心里的小雀仔，高不高兴的都能把你脑袋拧下来。我只能先服软，转移战斗焦点：“这事您别老催我行不行？我哥还没着落呢？别老冲我使劲，您也匀点阳光雨露给他。”
太后咬牙切齿：“他？个不成器的东西。人家市长千金还没嫌他呢，他倒先把人家飞了。”
我深深地同情我哥：咱庙小请不了大神仙。嘴上也得附和：“人家爹副部级呢？这事搁老爷子脸上也挂不住。”
挂了电话，我就上火：真真是一分钱难死一好汉。买房子、装修、和小楠吵架，归根结底都来源于钱。原先拿着老爷子的钱玩的挺潇洒，左不过没玩出格去，老爷子睁只眼闭只眼罢了，还真由着你得瑟？后来，自以为经济独立了，可以甩了链子单飞，其实呢，什么东西不用钱？你以为理所当然得东西，哪个不得拿钱换？你以为你放弃了一切就为了守住一份感情，可没了钱，在这世上，屁都兜不住一个！
我不得不承认：这游戏我起了头，可玩不玩下去全由不得我。
之后的几天，我就琢磨怎样才能发一笔横财。
我跟小楠达成了最后的一致：地板先铺实木的，毕竟是一劳永逸的事，其他的以后攒了钱再装。
这地板就成了我这阵子偏头痛的根源。
话说回来，机遇总是偏好有准备的人。就在我日思夜想怎样才能发财的时候，我就发现财神要光顾我了。
这几天来找我的药商明显增多。原先他们不怎么搭理我。好钢用在刀刃上，这道理谁都懂，搞掂了主任、副主任，没有底下小大夫不从的道理。
也许贪婪的人是能够互相认出同类的，也许我的野心有点缺乏掩饰。有人就跟我打起哈哈：“有钱大家一起赚。你不拿自然有人拿。”
我没有勇气拒绝：装得清高，其实心里不就盼的这个么？
我只说我考虑考虑。
我坐在阳台上吹凉风，下面来回呼啸的车流带上来的只是污浊的气息。
我们面对过穷困潦倒的患者，我们也面对过“家里只有五千块钱，给老的治病还是给小的读书？”的选择，我们曾经坚信着美好的信念……
可事实是，达尔文主义（适者生存）是残酷的现实。我们似乎很容易就会老去，屈服于生活的压力，湮灭在毫无原则的庸俗中。
你所珍视的、你所缅怀的，无非是你最后不得不放弃的东西。
当人不得不妥协的时候，他已经自我委顿了。
当人拒绝感动的时候，他已经将行就木了。
我眼前由不得浮现出卫行之的冷笑，我模模糊糊的问他：“你说什么？人之为本的原则吗？”
第二天，我又遇到一稀奇事。有人找我说想承包院里的计算机条形码系统（以便所有的信息规范化、整体化），需要我给上面传个话。
笑话，我什么都不是，我说话谁当回事啊？
我刚想拒绝，转念一想，这不是老爷子前阵子大力鼓吹强制推行的跟国际接轨的标准化计划吗？看来这些人借花献佛，其实是瞄准了我背后的老爷子。可他们哪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也白搭。
可是，我很需要一笔钱。我正愁没处解决。
于是，双方成了一曲恰恰般的拉据战：这些人循循善诱劝我办事，我兜兜转转口风留的很活……
地板终于铺上了，这件事情里，小楠很高兴，而我却觉得原来的许蓓正在慢慢消失。
这一天，新家差不多要完工，小楠来视察，带来了“富安娜”的窗帘。
她柔软的身体伏在我的臂弯中，柔柔的笑着：“蓓，这些天真是忙坏你了。”
我说：“不碍事，真的。你喜欢就好了。”
然后我就摞着两个凳子钉窗帘架、安窗帘。这阵子装修，电锤电钻我都用的顺手了。
小楠在厨房里忙活，我突然觉得这有什么不好？这不过就是生活。想那么多有的没的，都是胡扯。
安完了窗帘，我站在厅里环视，空荡荡的新家，因为有了窗帘而显得幽闭柔谧起来，让人有了种夜行动物的蠢蠢欲动。我笑了：别跟我讲什么大道理，生活不过就是食色关系。
当我饥肠辘辘的钻进厨房，小楠正举着勺子冲我笑。
吧台上青的红的黄的绿的，全是各色沙律。
我尴尬的抽了抽嘴角，“小姐，我现在最想啃的就是猪肘子。你这些完全不够我塞牙缝的。”
小楠娇娇的笑道：“人家正在减肥嘛。你要陪我一起。”
我蹭过去，痞痞的一笑：“既然如此，那可怨不得我。饿坏了我，我就要先吃掉你。”
小楠挑衅道：“那咱就谁也别吃。”然后勾腿跨到我的腰上，吻了过来。
谁说吻不是舌尖的斗争？我们勾吮着、推搡着、吐纳着、啃噬着……在方寸之地，龙争虎斗，乐此不疲。
当我们气喘吁吁的分开的时候，她已经被我抱到客厅里的沙发上。
她的皮肤在真皮沙发粗糙的纹理映衬下显得尤其洁白光滑，她的腿晃来晃去，高跟鞋也跟着在沙发上蹭来蹭去。
我突然想到杂志上说的一句话：男人对女人高跟鞋的痴迷，有时只是来源于欠踹的受虐心理，就像恐高症患者其实是跳楼欲望最强烈的那类人。
我不想受虐，但是我爱死了这高跟鞋的纤细与□□的挑逗。于是，我低下头，吻上了她的脚踝……
小楠走后，我发现沙发竟然划开了一道狭长的口子。里面泛黄的棉絮吐露出来，远不如表面皮革的光鲜。
见鬼！我不由得诅咒自己变态的嗜好。
愤愤然，怅怅然，原来性也如此令人兴味索然……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现实来的太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