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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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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四日七点四十五分,我又回到了开罗机场。白日里毒辣得让人难以忍受的阳光早已消失殆尽,微微起了些风,抚在面上仍是不含一丝温润的干燥,心中不由隐隐生出些感伤,仍浅噙了笑意:“埃及,三年之后,等我回来。”
记得同朋友们说起决定去埃及时,他们大多均是一脸的诧异:“啊?那儿有什么好的?”我却默然,不想去辩也不屑去辩,我只知道,我才十五岁时,我便发誓有一天要踏上埃及的土地,十年,我用了整整十年,终于实现了这个梦想。
是的,当我才识字时,我便从书上看到了那些美丽的景像,夕阳下雄伟苍凉的金字塔,瑰丽得令人惊叹的神庙,绵远悠长美得如画卷般的尼罗河……当这一切在我眼前成了现实的时候,我却不知所措了。那是感叹,是震撼,是由衷的崇敬,是难言的不可思议,可最终沉淀落定的,只有悲凉。
我确是悲凉,那是入骨的寒意,一寸一寸的侵上心头,让我如何相信,那些壮丽的建筑、精美的壁画,只是黄沙下掩了千年的废墟。我的眼,还能看到石柱上鲜活的雕刻,我的手,还能触到艳丽如昔的壁画,一切一切那样鲜明得令人叹息,只要轻轻阖上眼,便能感觉到,那些五千年前的人们,是怀着怎样一种纯洁而执着的信仰,在石墙上用最简单的工具刻出对神明的最深的崇敬,他们仿佛才离去,唱着颂歌,手中捧着尼罗河上初盛的白莲,面上满满全是对理想的憧憬。或许有只有信仰的人才能创造出奇迹,不要告诉我,那是神迹,我所能见的一切伟大,全之于人。
当你看到这些时,你会哭泣。
可是,他们全都再不复存在,那些璀璨过、繁盛过的伟大,如今只居于史书上的一个静静的角落,除了那些在风吹日晒中一日一日破碎的石块,没有人会记得,那些他们信仰的神,他们曾经创造出的光辉,还有谁能知道,埃及究竟是什么?
那不是沙漠中的金字塔,不是残破的神庙,不是法老身旁巧夺天工的随葬物,那些遍是游人的景点不是埃及,它应是一段一段无可比拟的美妙传奇,是谁也抹不去的绚灿文明,它曾经真真实实的存在过,却早已被人遗忘,你听到了么?它也在哭泣,在每一个沙漠中的清晨与黄昏,每一处的断壁残垣,它们都在哭泣,哭泣,一直哭泣。
我只觉得无力,不见其诞生,不见其辉煌,却见其残败,我不愿见到如此,却仍要睁大双眼,如同再不可视,再不可闻,再不可言。我已不能呼吸,那种深切的悲哀,紧紧扼住我的咽喉,我不能挣扎。
你看,阿蒙神的光芒千年辉煌如昔;
你闻,尼罗河中白莲清香不减;
你听,伊西斯的祈祷仍庇佑着上下埃及;
你教我如何能忍心离去。
饮过尼罗河水之人,无论行至何处,终会归于埃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