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掉下个小哑巴》幼遇

5、往事

　　其实这事并不是陆玉拂所为，倒是隔壁二虎大哥家的小妻阿鹿做的。

　　那时他已经在陆玉拂的家里住了有三四月之久，一边养伤一边打探边关的消息，还要在闲暇时候帮一帮这个柔弱的小姑娘。

　　家中的脏活累活都被他揽了下来，有时还要上山去，如果运气好了的话，还能猎些猎物也可以卖上价钱，贴补贴补这个清贫的丫头，想让她去买点儿衣服发簪自个儿戴着。

　　而小丫头却并没有这么做，只对他更好了些，银钱都用来买了肉类吃食，怕他不吃，便将荤菜偷偷压在他的碗下，而自己只吃些寡淡的菜色。

　　他哪里会允，总是将那油水大些的往她的碗里拨。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就连苏鹤时都忘记了自己到底是谁，每日没有其他忧心的事情，只要能看见小丫头的笑颜，他便开心至极。

　　他喜欢这样干干净净的、简简单单的日子。

　　甚至在打探到了边关胜利的消息，在得知不久即将班师回朝的消息，他都不为所动。

　　直到有一日，阿鹿敲响了他们家屋门，打破了这持续已久的寂静。

　　阿鹿是从别的村子里嫁过来的，与陆玉拂一般大年纪，生得一副文静模样，清清秀秀的，也甚是养眼。

　　只是这姑娘却并不是柔弱的性子，相反，还好不豪爽，能与男人称兄道弟，也能与姑娘家好好相处，这时坐在炕上，也能盘起腿来，同苏鹤时面对面坐着。

　　他捏着身上的粗布衣裳布料，低垂眼睫问道：“不知二虎嫂子来这处所为何事？”

　　他看见阿鹿姑娘翕动嘴唇，却久久没有说出话来，甚至憋红了一张白净的脸儿。苏鹤时却来了兴致，能让这样一个豪爽的姑娘犹豫的，究竟是什么事儿呢？

　　而后过了一会儿，见她眼神躲躲闪闪，听她支支吾吾道：“兄弟，你知不知道蓬纯村里的人都怎么说你和拂娘？”

　　他瞬间怔愣在那处。

　　他不是个傻瓜，自然能听出此话的弦外之音，而在他的观念里，一个姑娘的名声是十分重要的，容不得陌生男子来玷污。

　　他装作一副不经意的样子，想要听听究竟蓬纯村内的村民们究竟是怎么说他和小丫头的，“还请阿鹿姑娘多加指点。”

　　阿鹿皱了皱眉，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眼前这个男人，身上散发着一股子是旁人学不来的贵气，谈吐考究，即使是穿着最普通的粗布衣裳，也难掩他通身的风华。他应该是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了的，那为什么还要明知故问？

　　她轻咳了几声，低下头，不去看男人探究的眼神，两颊浮上了红晕，“你来路不明，现在伤势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但还是住在拂娘的家里，你说他们会怎么说？”

　　“他们都是村里的，也没见过世面，但是也知道陌生男子要与姑娘家保持距离，你们这就已经算是住在一起了，旁人都说，你们……你们的关系不单纯”，阿鹿已经尽量委婉的将这些话说给苏鹤时来听。

　　苏鹤时捏着衣角的手忽地一紧，却并未见其怒状，只见他慢慢悠悠的勾起了唇角，仿佛并不将此事放在眼里一样，而后过了会儿，才听见男人问道：“不知道，阿鹿姑娘有什么好法子，权当帮了阿拂和苏某。”

　　他的眼眸中带着探究，偏又生得一双含情桃花眼儿，此时一瞬不移地看着阿鹿，直看得阿鹿面色更红了几分。

　　她侧了侧脑袋，转过头来，认真道：“你娶了拂娘吧。你先别急着推脱，她救了你一命，认真照顾你的生活，现在还收留着你，忍受着莫须有的流言蜚语，难道你不需要对她负责吗？”

　　其实阿鹿自个儿觉得，这苏鹤时还算是个好人，而拂娘又是个哑巴，就算这附近的青年人觊觎拂娘貌美，但是他们的父母也一定不会答应他们娶个哑巴回家做老婆的，那就让拂娘一个人过一辈子吗？

　　这么个漂亮又善良的姑娘，真的不能找到自己的幸福吗？

　　为此，阿鹿看上了苏鹤时，旁的不说，只看通身的气质，便能窥见一二。

　　她紧张地等着苏鹤时的答案，就在苏鹤时要开口回答的时候，门被打开了。

　　阿鹿看见陆玉拂红着眼睛看着她和苏鹤时两个人，红晕也爬上了她的娇美的脸颊上，她跑到阿鹿的面前，显然是急得不行，只能用手瞎比划着，只是她知道阿鹿不可能明白她是什么意思，苏鹤时也一样。

　　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泪就这么滑过脸颊，掉在地上，一滴一滴。

　　阿鹿见状，知道这丫头面皮薄的很，也只能叹了口气，下了炕，站在陆玉拂的面前，轻声道：“拂娘，我是为了你好，你难道要这么自己一个人过一辈子吗？”

　　她问完这句话后便离开了，只留下陆玉拂和苏鹤时两个人。

　　屋子里静静的，她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却突然直接被苏鹤时从地上抱了起来，她忙抱紧男人的脖颈，距离近到可以看清楚男人的眼睫毛，又长又密，甚至一扭头就能吻到男人白皙的面颊，她低下头来，眼睫轻颤。

　　他将她抱到床上，让她坐好，而后柔声道：“过三日，我再给你答复。”

　　其实那时，苏鹤时对于陆玉拂并不是没有感觉，只是京城里还有些事情牵绊着他，现在皇帝大病，身体虚弱，正是需要他帮辅父亲的时候。

　　他不那么快就答应陆玉拂，就是想要观望观望朝中态势，再做出选择。

　　就算他能将陆玉拂带回京城，也绝对对姑娘不利。

　　他思量了许久，也只能给她这样一个不明确的答复。

　　而对于陆玉拂来说，说不上有多喜欢苏鹤时，只觉得此人可靠极了，是个能托付终生的人，至于爱情，至于心动的感觉，陆玉拂还真的没有察觉到多少，仅仅是懵懵懂懂，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明白。

　　她从回忆当中回过神来的时候，马车已经到达了苏府，她垂着脑袋看着伸在自己面前的手，暗自在衫裙上将自己手心上的冷汗擦了干净，这才将小手搭在男人的手上。

　　她这点儿小动作，全都被苏鹤时看在眼里。

　　他牵着她进了苏府，明明知道姑娘不能说话，不能回答他，他还是开口道：“陆姑娘不必害怕麻烦，若有什么事便吩咐给下人便可。”

　　他眼睛看着路，便没有注意身边姑娘的动作，只觉察到自己的衣袖被扯了一扯，他转过头来，便看见姑娘那双湿润且纯情的杏眸正看着自己。

　　他挑了挑眉，弯下腰来，同姑娘平视，柔声道：“陆姑娘有什么事吗？”

　　她眼神有些躲闪，左手捏着裙角，借着月光，她牵起了男人的右手，而后使他右手掌心向上。男人直起腰身，身形挺拔好看，也由着小姑娘来，没有任何推拒，甚至眸中还带着轻轻浅浅的笑意，柔情满意的看着垂着小脑袋认认真真在他手心上写字的姑娘。

　　月色的笼罩下，她的眉眼间虽添了几分清冷，可却还是一样的娇腻可爱。

　　等到姑娘收回了手，将男人的手松开的时候，苏鹤时显然有一瞬间的怔愣，而后回想起来，这才开口道：“陆姑娘不必忧心，待明日一大早，便差人准备衫裙脂粉。”

　　她以为苏鹤时误会了她，以为她就是想要问苏鹤时要这些东西，赶忙摆了摆手，可却不能说话，陆玉拂只好咬了咬唇，一副可怜模样。

　　他是懂她的，勾起唇角道：“姑娘可是我的大恩人，这些都是我应当做的，姑娘不必多虑。”
　　一路无言，只知沿途的小路两侧，有高大的树木，也有低矮入草丛的小白野花。其实在富贵人家，这种野花都是要被拔掉处理，可是苏府却并没有这么做。

　　在他们走过了一座小拱桥，看见了澄澈粼粼的湖水后，走过了个垂花门，再随着男人穿过了个抄手游廊，便能看见一处题着亭亭二字的院落。

　　她也不知这到底算不算是在苏府内，只知道这亭亭二字写的极有风骨风韵。她本想着男人会领着她进去，结果男人却行了一礼，道：“陆姑娘，这便是给你准备的住处，还有两个小丫鬟，若是觉得不喜，遣走即可。”

　　她翕动着嘴唇，却不能发出声音来。她垂下脑袋，有些失落，再抬起头的时候，只能看见男人渐行渐远的背影。

　　这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为什么一边柔情一边冰冷，一边亲近又一边疏远？陆玉拂抿了抿唇，也不再看，转过身去，进了院子内。

　　果真见着个小丫鬟，生得偏黄面皮，细长眼睛，身量匀称，着一身青色衫裙，正站在屋子门口处，手中捏着帕子。

　　陆玉拂看不太清楚她的神情，只抿唇挑了抹笑意，想着要与这两个丫鬟搞好关系，如此才能在苏府内更好的住下去。

　　使打探父母的消息这件事情，有些头绪。

　　她捏着裙角，走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