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子绝代》居哥

1、顾小眷

　　顾小眷的名号，在各地都是响当当的，不为别的，就为他出手阔绰人长得还不错。在江湖上多少人都受过他的恩惠，简直可以算作当代小孟尝。但这份豪爽是有代价的，入秋后便有秋试，他不得不参加，因为他有一个官居左太傅的伯父。三年前好说歹说求得远游的机会，借着游学的名义四处游山玩水。可大限到了，就不得不收敛起来，在伯父一道又一道的催回诏书中苦苦挣扎。
　　他倒骑毛驴来到了宁城，出场宛如社会名流，可他实在神烦那些官员，一日吃吃喝喝的，有酸腐气息，自个找了家客栈宿下。
　　到底是年轻人，注意力也不集中，心里正无聊的紧，忙传了小厮，前往春玉楼，请了两个唱曲的姑娘来陪着聊天解闷。顾小眷不去烟花之地，只不过是身份在那里，去也不光彩，况且那里吵吵闹闹的，他也烦。不多时，就有两个年轻女子来了，一个生的清丽俊秀，摸样不大，方十五六岁，倒也有点怕羞似的，抱着把琵琶，躲在另一女子后面。另一女子生的妩媚风流，顾盼之间又添几分柔情，抱着月琴更添风情。见二人到来，也不甚似旁人那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只好生招待她们落座，同她们攀谈起来。天南地北，什么都说，又不怎么粗鲁，渐渐知道了那小的唤作春儿，那大些的唤作浮欢。
　　春儿见眼前人不似他人那般蛮横无理，又生的玉树临风，待自己也温和，渐渐地不紧张了，也放开来。深夜了，顾小眷再安排了一间房让她们住。
　　“今晚莫回去了，免得妈妈们又苛责你们去陪着其他客人，甚是辛苦了。”说着又拿出两锭银子，送给她们，“妈妈那边的钱我已经给过了，你们这些私下留着买些喜欢的脂粉，也不多，一点心意吧，酬谢二位半夜为我唱曲解闷。”
　　春儿自是感激涕零，平日里妈妈对她们总是没什么好气，今日遇着个如此知冷知热的公子，心下甚暖，感激不迭。浮欢只是愣住了一会儿，说道：“公子久经风尘，能此般待我辈，倒是少有，似比柳七柳永。”
　　“柳七自是天下红粉知己，在下自愧不如。”
　　两人说着说着竟忘了时间，春儿也陪着坐下来。因是晚间熬惯了的，倒也不困。室内熏香正暖，三人又玩起来，各叙身世，皆是有苦之人。
　　“你怎会忘记自己的家乡何处呢？父母姓名总该记得。”
　　浮欢随意拨了下琵琶弦，“不记得了。”
　　“你是不记得了，我是都不曾见过呢。”顾小眷歪在床上，掷着玲珑骰子安红豆。浮欢看着红豆出神，顾小眷叫她名字也听不见，她回过神来喃喃道：“红豆。”顾小眷问她何故，她又恢复了先前的妩媚，只拿别的话岔开，三人玩到后半夜，渐渐有些睡意了，也都七倒八歪在床上，天亮也不知。日上三干，三人方才醒来，顾小眷遣人送她们回去，又停留了一日，准备起身走了，却又碰上了蹊跷的事。金府独生女在成亲当日遭强人掳掠，突然失踪了。金府是当地有头有脸的门第了，这一女也是其父的掌上明珠，今日发生这般事情，引得众人议论纷纷。宁城县令，是个新上任的年轻人，约莫三十岁，年轻力强的。正他在此做官，就发生了这般大案，许众安县令要借此证明自己的能力，因此全力稽查。首先怀疑的是斗溪山上的土匪作乱，但是土匪怎么可能只抢人而金银财宝丝毫未动？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顾小眷听得有这等稀奇事，心下想道：莫不是那新娘子突然反悔，不愿嫁爹娘为自己择的夫婿，同自己心上人私奔了，造出这奇案来。
　　正想着，身后窜出一人，身形削瘦，步履轻盈，吊着玉佩在顾小眷面前摇晃，顾小眷看他。笑道：“原来是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什么时候来？我都在你背后许久了，我要是偷你东西，现在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说着他把玉佩一扔，顾小眷伸手接住，又问道：“你这个时候来，难道这新娘子丢失和你关？”
　　“别赖我，我只偷东西，不偷人。”
　　“哦？”
　　“你还不信我？”
　　“不信不信，那你来这，总不至于是特地来看我的。”
　　那人在夕阳里摇摆着手，“算了吧，我对你没兴趣，你有没有听说武林大会？这么盛大的场面居然不请我玲珑手，实在是太没有眼力见了，盗圣那也是很重要的人物，就说我连那宫里敏妃脸上一点胭脂色都能取到的人竟然不叫我。”
　　“敏妃现在还不知道那脸上的胭脂是何人擦去的，江湖上的人谁人不知你玲珑手。”
　　“哈哈，我就是为了传说中的宝藏来的，我就不信这天底下还有我找不到偷不到的东西。叫那些武当少林的大师们好好瞧瞧，铩刹他们的威风，谁叫他们平日里总是一副天下第一人间正派的样子。我可是早就达到了轻功十三部，超过了十一娘。”
　　“看来你都知道了，如今天底下，没有人能跑的比你更快喽？”
　　“那是自然。”
　　玲珑手又飞走了，他总是如此来无影去无踪，顾小眷也不追，关键是，他追不上啊。
　　在轻功中，是以速度步数为评判标准的，一般人也能划个一两步，那习武之人，均是能三四步的，这是指在毫无支撑悬空的情况下。而专习轻功的人，六步九步不等，能到十步，世上也没有几个人。二十年前，杜家杜海棠，一名女子，竟有十一步，江湖无人能及，记录至今不破。提起轻功，无人不叹的。江湖人称她十一娘，此后此人销声匿迹，再无踪影。玲珑手天资卓越，已经有十三步之能，但江湖上鲜有人知。况他是偷盗之辈，武林正派向来不屑与他为伍。
　　在山环水绕之间，有这么个僻静的所在，环境清幽馥雅。房间干净整洁，屋内陈设简单，床上躺着个身着嫁衣的女子，睡得安详。许久才醒来，看见自己身处陌生境地，不免惊慌失措，周围连一个人也没有，脑袋还有点昏昏的。不过眼前这个所在，倒也景色宜人。自己从小养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很是寂寞。嫁人之事，倒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没有半点想法。换了旁人，指不定多害怕，她此刻在这屋内，倒一点也不害怕。还到花园中走走，只是要出院门时，一男子忽然出现，拦住了她。
　　她惊讶这里居然还有个拿剑的男人，只是他沉默不言，一句话不说，冷冷冰冰的，只不让她出去。
　　她此刻穿着嫁衣，多有不便，待要询问，有些害怕：“你们是什么人？何故掠我至此？”
　　他还是不说话，她以为他是个哑巴。
　　她趁他不注意想要逃跑，却被他拦住了，目光狠厉：“给我回去！”
　　这一下把金步摇给吓着了，到底是闺中女子，第一次碰到如此严酷冰冷的人，不自主地听从他，不再试图逃跑。
　　自幼也饱读诗书，如今这般被贼人掠来，不知会如何处置自己。许是土匪所为，想要勒索爹爹一番，但此处此人，也不似土匪。若是试图谋财害命，却又迟迟不动手。纵然心中思念爹娘，很是害怕，但转念一想，自己现在也算是安全的，此处自己不曾来过，不如以不变应万变，等着爹爹找到自己。自己也要让他们放松警惕，熟悉环境，好找机会逃走。不可轻举妄动。
　　这就是大户人家和小户人家的区别了，从小见的世面不一样，纵然是女子，孤身在外害怕担忧，倒也不会哭哭啼啼失了体面。不会碰到什么事就乱了分寸。
　　但是她到底是个女孩子，晚上睡觉从不敢真睡，所幸有个金步摇在手，若是那人要对自己有所图，自己也当自保，不能时便自尽，断不可为贼人所辱。金步摇乃是自己贴身之物，出嫁之时娘亲给自己戴上的。如今派上了用场。
　　宁城百姓人心惶惶。宋府金府互相问询，许县令排除了土匪敲诈勒索，但是这几天过去了，也没个消息，下令重金悬赏，始终没有音信。
　　金步摇这几日生活起居皆有人照料，新鲜时蔬一样不缺。每日准时有人来送饭，已居了六日了，再无其他人来过。每日送饭来时，她都隔窗窥人离去的方向。渐渐的她发现每日都有船夫撑船载客，送饭的人就是坐船来的，除去中午一次，清晨天还未亮，船夫就会撑船出门。那是太阳还没出来，金步摇想，若是逃走的话，坐这时候的船是最好的，但是自己又走不了。
　　要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在这里，就该传消息出去。思到此，她计上心来。
　　一日午间，正吃饭时，她忽作腹痛难忍，欲生欲死。那人闻讯而来。那人是个男人，一个人独处惯了，见金步摇歪坐在椅子上，万分疼痛的样子，恐她有什么计谋，便说道：“你不必再装了，定然无事。”
　　金步摇心想，这么快就被看穿了？又想到可能是他试探自己，继续装作疼痛的样子：“你们掠我七八日了，竟是想要毒死我，既是如此，何不早早下手？”
　　那人见她神色苦痛，自己吃了口饭菜，并无甚反应，仍是半信半疑。恐怕她死了，自己无法交差。但是此刻，又不能擅自离去，唯恐她耍花招。可这些日，这女子一直无甚滑头之处。正是万般纠结时，金步摇恐怕拖长时间败露，便伸手抓住那人的胳膊，似哀求般地说道：“求求你，救救我。”
　　任他是个怎样铁血无情的男人，见了这么个纯洁柔弱的女人，能不动侧影之心呢？
　　他封住了她的穴道，金步摇突然动弹不了。“你在此待着，我去去就回。”
　　金步摇话也说不出，但是只要他出去了，有人来，就能看到自己。
　　片刻功夫，他就回来了，还抓回来一个大夫。大夫哆哆嗦嗦的，显然是不明所以受惊了。蓝棋解了她的穴道，解释了一番，大夫终于稍微冷静了些，颤抖地给金步摇看诊。金步摇脉象平稳，并无甚事。大夫正欲张口，金步摇的步摇就掉了在了地上。大夫见到一支如此金灿灿的步摇很是疑惑。
　　大夫仔细端详眼前这位姑娘，耳边想起近日来城里悬赏的告示，心中已然明白了八九分。走南闯北几十年，也懂了许多道理。说道：“这位姑娘病症奇特，恐是中了奇毒。药效不甚快，我此前倒也见过，只是解药还在店中，不曾带来。”
　　“求大夫救小女子一命！”
　　那人纠结了一番，说道：“我同你去速速取来。休要耍诈，不然小命难保。”
　　“是是是。”
　　他们又离去了，再来时，金步摇吃了大夫所给的“药”似乎有所好转了。
　　那人没有杀他，放他走了。“今日之事，胆敢泄露半句，家中妻儿老小，就别活了。”
　　大夫被吓得不轻，咽了咽口水。速速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