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入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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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竿我才爬起来，阁楼里如同被洗劫一般人去楼空，除了我身上盖着的某位星君的外袍，半个酒坛茶盅的痕迹都没留下。回想起发生了什么对我来说有些吃力。
师父若知道了一定会臭骂我作息紊乱生活荼蘼。相比之下司命星君真是洒脱随性之人，能在长椅上穿着靴子披着外袍睡一夜还是被另一个人半压着。
至于昨晚的那个…我既不能理解自己为何吻他，也不能理解为什么他并未拒绝。难道我看他那副坐怀不乱的模样，很不爽想胡闹一番……然后他懒得拦懒得躲，直接接下了？难道气氛影响人的心情随之影响判断力，还是说酒里面都有春/药这是真的？
帝都迎来了新的一岁之时，也拉开了国家覆灭天下统一的帷幕。
蓝瑾一夜未眠，拟好了有归降意向的士族名单。天还未亮便她书信号了召先帝旧部。
攥紧手中的名册，她身为皇族血脉已然无法全身而退，至少为群臣百官们求得一线生机。蓝帝国败局已定，她不为家国皇权，只为孤女幼子城中百姓，还有……他。
蓝瑾心似明镜，劝解黄萧……是没有用的。
她只是不想那个人盛怒之下带兵屠城人心尽失。没由来地，她想到了那位曾辅佐两任皇帝，促成与见证了数个帝国覆灭的国师。
……
一袭黛蓝长衣的男子居于高座上，客位早已布好茶水尚温，如同在静候她的到访。
他着实不像一般人，如同一位隐士或…话本里走出的神仙。如传闻般冷漠，从容，还有种……超然世外俯视众生的宽和。
即使预先想了诸多说辞，真的见到此人时却不知如何开口。
对方却先一步发问“你此举亦是叛国，为何不如蓝玥一般直接投敌？”
“郭诚甲，刘义如，都是铮铮铁骨不肯屈从的老臣。身为父王的女儿，我不能辜负他们的心。……只是蓝国覆灭已成定局，那些侍女下人们何辜呢。”
他不置可否的轻抿了口茶，仿佛对此并不感兴趣“因何笃定我会助你？”
“黄粱浮生一时起意，剑走偏锋反弹琵琶。”蓝瑾挺直脊背言辞掷地有声“我不知先生会如何决断，只是我能做的仅此而已。”
“即便我答应了你，也不会有人对你心怀感激，百姓和臣子们只会先看到自己即将遭受的苦难。而若我连接见你也不肯，你做这一切都成了徒劳。”他循循善诱逐层揭开剖析她的意念“将死之人更能体会浮生若梦的含义吧…你所求为何？”
浮生若梦，清冷的话语在她内心深层激起涟漪。慷慨激昂的气概消散后，最原始的孤寂与寒冷无所遁形。
“也许人生原本就无意义罢，我只求无愧本心。”蓝瑾由衷地叹息，她已不知该前往何方。
“真是狂妄的女人，你已步入漩涡的中心，却仍在烦恼着虚无缥缈之事，莫非你想当神仙么”
此番话中隐含的森冷怒意，惊得蓝瑾瑟缩了身子。她定住心神说道“谢贵人提点。”被点破心中的厌世和疲倦，她开始反思自己不该如此软弱。身在这红尘之中便理应全力相搏。话锋一转她揶揄道“只是先生也非神仙，这话的立场有些站不住脚。”
男子漫不经心地反问“你亦为肉体凡胎，安知我是否为神仙？”
“先生心有执念，故不是仙人”蓝瑾低眉敛目，他的话语里三分讥讽七分震怒“先生是故作不在意这局棋，实则会不惜代价的卷入其中。玥……看不出，但我能。”
话说至此已不必多说，她留下名册微微俯身行了一礼退出厅堂。
“我看起来……是如此么”司命星君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
操纵命运其实很无趣，而控制人心…才令人着迷。他扬眉一笑，如同少年人般志得意满。目光灼灼如炬，瞳仁明亮似星。
“借你吉言，本君也…一时起意下吧。”
……
蓝帝都内已经乱成一团，奴仆下人们挟着行囊行色匆匆地往几个宫门逃窜，城内絮乱的心线干扰了我原本就受限的感知，连蓝玥或是蓝瑾的人都找不到。隐去身形站在熙来攘往的人群中，我心急如焚却丝毫听不到清晰有价值的消息。
真是可恨！惊慌也不能助他们逃离这里，这些人镇定想些有用的我才能帮助他们！我忽而神游想到了那位清冷俊雅的星君，这该不是他化身国师的原因吧。
逆着人流缓步而行，我感受到了他们的惊慌痛苦，和面对前路茫茫的绝望。我穿过逃难的人们，迎面赶来了整装待发的侍卫队。
凡人真是不可思议啊，国将覆灭他们多半有去无回，占据他们心中的不是愤怒或憎恨，而是……对相思之人的爱意。
我听见如破茧般的细小响动，在部队循序的口号声中逐渐增强变得嘹亮。牵挂着家中年事已高的父母，思念着远在千里外的妻子，祝愿着自己一天天成长的儿女。
希望他们没有自己陪伴的余生也能够平安喜乐，幸福安康。
心中唯有的那点动摇奇异地被吹灭，我用了个不甚熟悉的仙术化作侍女模样，混入了后院内。
偶有匆忙路人撞上我的肩，泥土气息和粗糙的触感是如此真实，我眼眶发热低声说句借过。
反正也无法听到别人的心音，不如直接询问来得快。我走向坐在小凳上抽着烟袋的老伯。
“大伯，您为什么不逃呢，这里人来人往的是有官兵要打进来了吗？”
“我这把快散架的老骨头能逃到哪去，姑娘看着好面生……”
“我，我是来寻我阿姊，她、在宜春苑伺候。”
老伯了然的笑了笑“这是瑾公主可怜这些下人，先打开了宫门送他们出去。不知这一遭会混进来多少脏东西……”
“瑾公主来过吗？”
“是啊，呵呵呵…老朽终生碌碌无为今朝也算亲见了帝女，那举手投足间的雍容贵气远远看上一眼便知……她是瑾公主啊。”
他话语里流露出的情感令我有些困惑，我故作悲伤地附和“可惜我无缘得见……”
老伯就着烟杆吸了一口，吞云吐雾“公主去了偏殿。”
“如果你可以……请帮助她。”
听到这虚无空洞的声音我惊诧地回身，……院落的石凳上空无一人。
……
我踏上屋脊一路飞奔到偏殿，蓝瑾已经离开，几位肱股之臣留在此商议着如何完成她的嘱托。从他们口中所言心中所想，我大致了解了情况。探子来报黄萧已经大军迫境。
黄萧不可以成为那个杀入大殿的人。我不想让蓝瑾的心血付之东流，也不能让这段情感最终破碎腐烂。然而也不可杀死黄萧，因为蓝瑾还在等他。
站在高高的宫殿穹顶上，我反复掂量着手中的丝线。不能影响命盘上这些人本来的轨迹，派出谁，派出谁呢——
一个有能力拦得住他，还不会杀他的人——
这里就有一个……不是么。
‘我’不属于这世间，也不会影响他们的命盘。
事不宜迟我迅速念了个诀，御起宝器我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冲向宫门方向。只是实在未想屋脊上竟会有他人在，我一头撞进了那人怀里。
“星君——”
未等我开口抱怨，司命星君便轻描淡写的收了我的宝具，连寒暄也无“蓝玥从水路绕至大殿后方，刘厚峰、李庄钰不战归降于他。一个时辰后他们会先于黄萧到大殿。”
“桓——”
他手掌按住我嘴巴，随意扯出些许霸气的微笑“你自认为挡得下黄萧的千军万马，还能全身而退？蓝瑾在宜春苑被混进宫的黄国士兵包围，速去！”
“……桓星云”
司命星君并未再说什么，瞬间消失在了原地。听见战马的嘶鸣声我下意识望向重重宫墙之外，看不清那人的五官但我知道……是他。
勒紧的缰绳引得骏马扬蹄，他意气风发如同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
……
没有时间耽搁，我径直赶向宜春苑去寻蓝瑾。
我从没想过与这个女人四目相对时会是什么样子。我熟悉她的每一个言谈举止，而她理应无法接触到我的一分一毫。
她看着我虚弱的笑了下，没有只言片语。
感知到锐利的杀意，我迅速扑开她的身子，箭矢钉进她身侧的木梁内。蓝瑾利落的拉弓射向暴露方向的追兵，宫人们也随后赶来同乱军厮杀起来。
她并未打算躲藏起来等待黄萧，而是以身为饵将乱兵引向现已无人的冷宫。旧日的我也许会阻拦吧，但现在我已经明了，仙使在凡人迷茫时为其指引方向。当他们心意已决，只有顺其自然。
我们无论心怀何等信念，他们的局应当只属于他们自己。
旭日东升，起身的只有一人。
我尽力了，蓝瑾还是死了。
我真的尽力了。
黄萧……黄萧他来了，但是我等的人却不见踪影……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入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