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逍行大唐》湘都

63、第 63 章

　　一个恶梦。

　　梦中兵荒马乱，尸山血海。

　　沐离站在一片虚空之中，浑身沉重得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

　　他看到，他所认识的人，他的十几个房客，都死在了乱兵之中；他还看到叶轻侯，蓝花花被万箭穿心，水无心面无表情地消失在无边大火中。

　　刀光剑影，空中有一物飞过，掉落在他的脚边，却是唐鹰的人头……

　　“啊！！”沐离惨叫一声，坐起身来，紧接着就觉得全身经脉好像被冰针扎了个千疮百孔，剧痛之下又直挺挺地倒了回去。

　　“哼。”

　　沐离正痛得泪花直迸时，突然耳边响起一声冷哼，音质淳厚，艰难地扭转头，不是王大谷主是谁！

　　眼光再瞄过室内摆设，却是自己的房间，看来在自己昏迷这段时间里，是王遗风出手摆平了一切。

　　突然，沐离想起他昏倒之前的危急情形，眼睛猛然睁大，瞳孔急缩，整个人又从床上弹了起来，然后像条死鱼一样“啪嗒”掉在地上，浑身剧痛几乎让他思考不能。

　　莫雨从王遗风身后走出，一只手轻松地将沐离拎起扔回床上。

　　“你不必着急，他们全都没死。倒是你，只练了一年的凝雪功，就想对抗血眼龙王，真是不自量力；但是你们能将他逼到如此地步，倒也出乎我意料之外。可见你这一年，功夫练得很勤快。”

　　话虽这么说，可是声音里没有半分欣慰。

　　好吧，是勤快，沐离小院天天有冰淇淋吃也不是什么秘密。

　　“本来我可以把萧沙留下，但是关键时刻康雪烛，陈和尚和柳公子竟然出手相帮于他。他们的背叛出人意料，虽然陶寒亭，烟，米丽古丽和肖药儿等人后来赶到，但是他们已经趁乱叛逃出谷了。

　　除了他们自己的人马以外，谢墨和白荣也跟着他们去了。

　　你和康雪烛交好，那白荣也是从你这里出去的人，所以可能会有人来借机寻事，你好自为知吧。”

　　说罢，王大谷主站起身来，拂衣而去。莫雨正要随后跟上，突然看向窗户，冷声道：

　　“别躲了，你们出来吧。”

　　从窗下颤颤巍巍地探上来几个小脑袋，面面相觑地思考了一下，还是乖乖绕到了正门走了进来。他们小心翼翼地给莫雨行礼：

　　“……班，班长……”

　　——有莫雨在，沐离的放牛班谁敢当班长？好在还有副班长和各种委员，莫雨只需用眼神进行威压，班集体事务的效率向来颇高。

　　这群熊孩子手里拿着的果品之类的物事，却是来探病的。

　　别看他们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关键时刻居然还是挺向着老师的，沐离深感欣慰。

　　只是小疯子莫雨不走，他们话也不敢说，一双双小眼睛就这么盯着谷主大人莫雨看。

　　莫雨冷哼一声，转身而去，不带走一片云彩。

　　他刚一出门，这些孩子们就一拥而上，围在沐离身边唧唧喳喳起来，闹腾犹如养鸭场。

　　“沐老师，你们好厉害啊，好多雪魔卫高手都被血眼龙王杀了，但是你们却把他给赶走了！”

　　“沐老师，你的伤怎么样啊？好像都不能动了！”

　　沐离强忍疼痛，对他们微笑道：“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其他老师怎么样了？”

　　“谷主大人带了几个医生来看过了。四个天策老师包得像粽子一样哦！他们已经醒了，不过看上去接下去几堂体育课他们是踢不了我们的屁股了。”

　　“和尚老师和那个老是在食堂偷吃的帮工赵二还没醒，不过医生说谷主已经给他们运功驱散了体内炎劲，所以已无大碍。——哎呀，他们两个伤了，食堂没人做饭了！”

　　“那两个明教来的帐房先生倒是已经能下地走动了。难道以后要他们来做饭？”

　　“他们会吗？！雨老师，方老师和杜老师也已经能站起来了，他们一定会！”

　　“笨蛋！你不要以为雨老师，方老师和沐老师一样是万花就一定会做饭！还有杜老师虽然是个纯阳，但是会做饭的那个是白老师，他已经……”

　　话音戛然而止。白荣跟随着谢墨与三大恶人一起叛逃的事在恶人谷看来已经妇孺皆知。

　　“那个姓叶的铁匠伤得最轻，基本上只有一点擦伤，不过好像很自责的样子。

　　“仁丹老师伤得也不重，但是他的宠物全都死了，他看上去非常消沉。”

　　“谁让他老是用他的那些恶心的宠物吓我们！……要不我们捉几只□□送给他？”

　　少年，你这是在往人伤口上洒盐……

　　“那两个姓唐的修理工也伤得很重，现在才刚醒。”

　　沐离心里“咯噔”一下，忙问：

　　“还有一个你们不认识的哥哥，他……他怎么样了？”

　　“那个据说是从耗子那儿叛变过来，长得还很好看的家伙？听医生说，他伤得最重，现在还没醒。”

　　当沐离不顾浑身的刺痛跌跌撞撞地去看唐鹰他们时，他发现事情并没有他想的那么严重。

　　唐鹰的状态很玄妙。

　　无论是几天前和黑榜高手硬拼的旧伤，还是和血眼龙王搏命的新伤，他一身的外伤看上去十分骇人，但是大都不致命。

　　原本应该极为严重的内伤，却在沐离的作弊加血疗法之下，反而没有大碍。

　　沐离的奶妈技能加的不是真正的血液，而是生命力这种玄幻的东西。人的生命力并不是越多越好，盛极必衰的道理，谁都懂得。所以沐离给唐鹰加血都是小心翼翼地抠着量来的，就跟人吃饭吃个七分饱一样，沐离只给唐鹰奶七分的血，剩下的由他自行痊愈，如此最好。

　　王遗风将萧沙赶走后，看着满院躺着的中了迦楼罗炎劲的人，也懒得一个个去驱散，当下就用他的雪凤冰王笛吹一曲碧海潮音，一个AOE大招给所有人刷上了他的冰雪buff。

　　王谷主的凝雪功可不是沐离这种山寨货，不仅轻易地抵消了萧沙的炎属性debuff，更重要的是，他的冰寒真气中，暗含一股他对天地力量的体悟。

　　但是，能从他的真气中抓住这份体悟的，只有传说中的天才才有可能。

　　这种人万不足一，哪有可能随便遇上！

　　沐离小院中的房客们都是资质平庸得被拿来当炮灰的人，而唐鹰，不得不说他的名声太过于有迷惑性，因此王谷主压根儿不觉得他们这群人中，有人能仅凭这么一小股冰雪真气，就把他的红尘心法给参悟了。

　　结果，这群人人里，不仅有人领悟了，而且还不止一个。

　　一个是房客中的纯阳，灵虚弟子杜长雪。他的身体与冰寒属性竟然一触即融，而且红尘心法那种淡漠超脱与他的心境也极为契合，虽然他醒得很快，但是他的体质却一天天发生改变，最后踏上登天之路，完全就是逆袭文中的主角！

　　另一个自然是唐鹰。

　　他一直都没有醒来，但是却不是昏迷，而是进入了一种奇妙的入定状态。

　　沐离早知唐鹰天赋惊人，这几天连续和高于自己的高手全力战斗，使他自的己对力量有了更新的领悟。他进入98级已经有段日子了，但是一直根基不稳，和真正的传说级高手还有很大一段距离。但是这一次若能领悟成功，他将真正登堂入室，和各大门派的掌门站在同一高度。

　　于是，沐离将所有闲杂人等通通赶了出去，在唐鹰嘴里塞了一颗他自己都舍不得用的大还丹，又把他塞进地窖，封上入口，就放他一个人安静地闭关。

　　其他几人倒是和孩子们描述的一样，没有性命之虞，但是也需要静养一段时间，暂时是下不了地了。

　　沐离还发现，和血眼龙王战斗果然是长经验的好方法，众人的经验条全都跑过了94级，等他们痊愈，实力必然更上层楼。

　　坐在院子里，沐离试着调息内力，但是刚一运功，全身经脉就痛得有如针扎。看着自己头上那个还有三天时效的“封内”debuff，沐离欲哭无泪。

　　他给顽童书院的熊孩子们放了一个月假。三个时辰之后，沐离身上的刺痛效果消失，他总算可以自由行动了，只是武力差不多废了。

　　好歹还可以做饭，如果让叶茗和仁丹来做的话，一定会出人命的。

　　现在整个小院里真正没有受太大伤的只有叶茗和仁丹两个，只是一个实力最差，而另一个，在孩子们效率极高地送来几只□□后，就只能看见他顶着一片低气压蹲在角落里种蘑菇的背影了。

　　小院的战斗力和防御力几乎为零。

　　沐离一种不祥的预感。

　　第二天，王遗风便和其他几个恶人一起出谷去追杀叛逃的那三人和萧沙了。

　　现在恶人谷谷主和十恶都不在，那么谁能镇住这一干恶人呢？

　　和最近十几年才成立的浩气盟不同，恶人谷的存在由来已久，所以谷中也存在不少所谓老资格的世家。

　　但是长年偏居一隅，使他们不免坐井观天，夜郎自大，实力却平平。最明显的证据就是十大恶人全都是外来户，没有一个是土生土长在恶人谷的。

　　十几年前王遗风以雷霆之势一统恶人谷，这些土生恶人虽然屈于其威，但是这种不甘心的情绪又怎么可能消除？同样，王遗风可以压制他们，却不可能除掉所有的老牌恶人谷世家。他们在恶人谷根深蒂固，关系盘根错节，若想斩草除根，除非杀掉恶人谷里大半的人。

　　因此，恶人谷的和平，是建立在新旧平衡的基础上的。

　　可是，现在十大恶人及其精锐尽数出谷，那些受十恶压制的旧派势力又开始活络起来。

　　第三天，小院木门被敲得“咚咚”响，沐离去开门一看，却是班上的一个孩子。

　　“小宁，不家呆着，想补课吗？”

　　恶人谷的孩子当然不会想补课，那个叫小宁的孩子一脸焦急，对沐离说：

　　“沐老师，你快逃吧，我爸爸和叔叔他们想要来抓你们！”

　　话音刚落，从门外又冲进来了一个大汉，一个耳刮子把小宁打翻在地。

　　“我就知道你这小兔嵬子会吃里扒外，还好咱机灵，派了人跟着你。”

　　这时院门被彻底撞开，几十个大汉冲了进来。叶茗和仁丹刚想出手，这几十个恶形恶状的大汉中又走出四个95级的，把他们截下了。

　　仁丹才94级，叶茗更是只有81级，他们又是大战之后，气血都还没满，与那四人一比实在嫩得很，很快就被擒住压在了地上。

　　屋里的一众伤残也被迅速控制住了，然后被押出屋子，所有人都被戴上了恶人谷特制的专门用来压制身怀武功的人的铁镣，待在院子里等候主事者的到来。

　　沐离眼睛一瞟，好在唐鹰被他一时多心藏了起来，似乎没有被他们搜到。

　　或者，他们的目标中，原本就没有唐鹰？

　　伴随着一队敲锣打鼓，一顶扎着红缎红花的轿子被抬进了院子。几个恶人谷内陈姓世家的家主及其手下也鱼贯而入，然后几个小厮抬着一块匾额进来，上书“圣师”二字。

　　——“圣师”，这个称谓后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成为了沐离在江湖上的名号，只是最早的提出者却是不怀好意的。

　　沐离接管顽童书院后，出于一种曾经的人民教师的天然责任感，对学校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再加上门口左一面黑鸦旗，右一面雪魔旗，保佑着他放心大胆无人闹事，于是，在前世基本没什么用的教育学理论正好在这个时空来了个实验实践。

　　古代人哪见过那般五花八门的教学方式，丰富多彩的课程设置？几乎所有家长在不久后都发现，自家孩子似乎变得沉稳了许多，而且能写会算，武艺也精进不少。

　　不论善恶，没有哪个父母会嫌弃自己孩子懂事，有医德的医生和有师德的老师，永远都是受欢迎的。

　　然而真正让他们震撼的，是沐离及其一众房客们在对战血眼龙王时的表现。

　　虽然没有一个人进院子支援他们，但是院子周围的制高点却有很多人在旁观。沐离的房客们所表现出来的实力放在各门派完全可以称为精英弟子。

　　可是他们是吗？一年前他们还是被浩气和门派放弃的炮灰，半死不活任人欺凌的奴妓，可是，在沐离小院才待多久他们就脱胎换骨了。

　　恶人谷中不缺聪明人。联想自家小孩的变化，很快就有人得出结论：

　　沐离有快速培养高手的方法。

　　这对关系网庞大复杂，却唯独缺少高手的老派恶人谷世家来说，具有绝对诱惑。

　　平时沐离有王遗风罩着，他们不敢动；但是王遗风现在出谷了，十恶也全都不在，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只要掌握了这个人，得到培养高手的方法，在王遗风和他的势力回来前培养出属于自己的高手部队，恶人谷就又能重回自己的掌握了。

　　沐离被推搡着带到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人面前。这个陈姓家主装模作样地喝令手下不得无礼，然后酸溜溜地用一副读书人作派向沐离行礼，“请”他到陈家小住。

　　“先生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如传闻一般丰神秀异啊。”

　　陈姓家主虽然作着揖，却不见一点恭敬，一双小三角眼贪婪地在沐离身上游离，丝毫不掩饰垂涎之色。

　　再看其他人，对沐离及其房客们流露出的也全是一派淫猥笑容。

　　今天他们所谓的“请贤”，只不过是在他人面前作个姿态，等把人抢回去了，要捏扁搓圆还不是随他们。

　　沐离手下的一众房客们无不露出愤怒绝望的神色。

　　这种表情他们在一年多前见过太多，那时的黑暗屈辱是他们最深沉的梦魇。谁知今天不但再次见到，而且那群混蛋竟然还意图染指先生，这是他们不能忍受的。

　　可是铁镣加身的他们被压得死死，无法动弹。陈家的一些头脸人物开始对他们指指点点，竟是一副在分配战利品的派头。

　　众人皆知恶人谷男风极盛，虽说米丽古丽江醉红院是谷内一等一的销金窟，但是要说起最美味的食物和最能激起人征服欲的美人，却公认是在沐离小院。

　　家主要请“圣师”，只要沐离一个；而他的学生，在那些恶人谷的人看来，就和女人一样，完全可以用其他人来替换。

　　这些资质低下的奴妓怎么比得上他们家族子弟良质美材，沐先生有了资质更好的徒弟，自然就不会去想那些庸才。那么这些卑贱奴妓，唯一的用处就是成为自家床上的娈宠玩物。

　　就在这时，院子外面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年轻男子的声音：

　　“啧啧，这明火执仗又张灯结彩的，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抢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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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懒得起名，二章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