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荒诞》橡子树

3、三、小

　　这天早上，陈一妤上学碰见了陈蔚，她跑过去，
　　“这不是我蔚哥吗！”
　　“二妹，今天难得碰见你。”
　　“那是，平常都想着大妹呀。”她醋溜溜得回答，故意逗陈蔚。陈一妤这一句哥也不是随便叫的，她的的确确认陈蔚做了哥哥。不务正业的学生们不注意构建知识体系和网络，却和外注重人际关系网络的构建。女孩子需要有几个哥哥，被人欺负了就找哥哥来打架。男孩子有几个妹妹，一来可以搞搞暧昧，二来显示出自己有能耐有实力，有女孩子愿意跟着自己。
　　“陈蔚，”魏项骅和张华还有一大堆男生拥挤着走了过来。陈一妤微微向魏项骅一笑。魏项骅却直接忽略，揽上陈蔚的肩膀。这时，张华被男孩子从人堆里推了出来，推到陈一妤身边。其中一个个子很高也很庞大的男生说了句，你和你一妤走啊。接着就是大声的起哄，在清晨安静匆忙的操场上显得格格不入。
　　张华不好意思得挠了挠头，用余光瞥着陈一妤的反应。陈一妤只是微笑，脸色有些红。很显然她对这样的起哄是习以为常的，她步履不变，自如地走在张华身边，甚至很享受这种和男生配对，吸引众人目光的优越感，尤其是和这样一个漂亮的男孩子。他是单亲家庭，长得不高，但是一张帅气的脸弥补了所有缺点。脸棱角分明，线条明朗，肤色偏黑，充满了阳刚之气。双眼皮，眼睛不大不小，鼻子很挺，嘴唇有些薄，是那种很标准很正的好看。此时他的发型还是当年很流行的样子，长长的斜刘海，快要遮住眼睛，头发多而蓬松。在这样的发型之下，他仍然显示出帅气，说明他的颜值还是很能抗的。这就是非主流，当年的审美标准。男孩子的刘海越长，越给自己的帅气加分，尽管有时遮住了眼睛像个半瞎子，或者对小眼睛的人极不友好，使得他们失去了五官之一，男生还是盲目追求刘海的长度、头发的长度，进行攀比，就好像小时候比赛谁尿得更远一样。头发像破布片子一样盖在脸上，还给予他们一个耍帅的特权，甩头，有些人仿佛磕了药似的，向右边或者左边甩头，好让刘海晃荡起来，生怕女孩子注意不到。
　　男生们逐渐走远了，张华这才开了口。他甩了一下头。
　　“一妤，你刚才和陈蔚说啥？”
　　尽管两人并不存在正当的男女朋友关系，张华喜欢陈一妤也只是单方面，陈一妤也曾表态并不喜欢张华，但是在大家的眼中，张华和陈一妤就是一对。可笑的是，两人相处也颇为暧昧。
　　小学生就是这样。他们会将单方面的爱慕或者喜欢臆想成双方。只要你喜欢谁，大家就会将你和你心上人说成一对，主动的那一方因此而占尽便宜，被动的一方就愈发显得可怜了。
　　“没说什么啊，我看魏项骅他们刚刚抱了一个很大的兔子娃娃，那是他的？”
　　“那个啊，送给他女的。一百多，挺贵的。你要是喜欢我也给你买一个呗。”找到了讨好的机会，张华就乘机抬起头看了看陈一妤。十年前，一百多对于一个普通家庭的小学生来说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送给恬子衿啊。我不要，我要那个干什么。”之后两个人就不再说话，肩并肩走进了教室。
　　今天的教室因为一只不速之客的到来和一个粉红色的计划而蠢蠢欲动，分外躁动。恬子衿坐在最后一组的第三排还什么都没有感觉到。自己即将成为一出山寨偶像剧的女主，一个烂俗套路中的被追求者。
　　魏项骅坐在凳子上，右手边是那个巨大的兔子娃娃，白白的粉粉的，的确可爱。追求女生的那孩子一般是没有头脑的，他们这样的人一般只负责出钱，其余的流程都需要有人来帮忙。他犹豫不决，就叫上了今天早上的那个大个子，马超，还有张栀漾。三个人坐在一起商量着怎么把东西送过去。这样的讨论是很难切入正题的。
　　马超，挤在窄窄的椅子里面，直接开始向魏项骅描述礼物成功送出去之后的场面。他郑重其事地将双手交叉在胸前，
　　“兄弟，我跟你讲，东西送出去之后，你不能沉默，你还是要主动和她说话。女孩子面子薄，她肯定不会开口的。你要继续主动出击，你······”
　　“哎哟，哎哟，你有经验，女朋友都没有的人。你别误导大象。”张栀漾一听马超要开始吹牛逼，急急忙忙打断了他。
　　“最后几句，张哥，最后几句。你要即刻表白，”他突然抓住魏项骅的右手，来回摩挲着，深情凝望着魏项骅，一字一句地，
　　“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滚滚滚。”魏项骅刷得脸红了，他微笑，头划了一个弧形偏向一边。
　　张栀漾爆发出爽朗的笑声。
　　这时，这个班里的众多男男女女都被吸引过来了。叶琳，陈一妤，还有几个不认识的女孩子围着一个好看的女生走了过来。张华陈蔚，还有几个高个子，长得很不错的男孩子也围了过来。
　　张栀漾起身，招呼那个好看的女孩子过来，双手压住她的肩膀，往她背上跳，逗她玩儿。女生一边笑一边求饶，让张栀漾去招惹别人。
　　“那个张栀漾一秒钟都离不开我们大妹。”叶琳笑着说，她用一种真诚而且羡慕的目光看着口中的大妹，“陈蔚怎么办哦。”这个大妹就是陈蔚喜欢的女生。开学第一天和叶琳一起打闹的女孩子。
　　“就是，”一个皮肤有些黑的女生笑着说。她不高，脸短短的，眼睛细长，马尾规规矩矩得低低得梳在脑后，下巴有一颗显眼的黑痣。
　　“林甜，你看看人家魏项骅都要给恬子衿送东西了，你不主动点？”叶琳酸不溜秋得对着她说了一句，小圈子里的打闹声戛然而止。魏项骅极不痛快得偏了偏头。
　　这个世界总是你喜欢我，而我喜欢他，我们谁都对不起谁。陈一妤飞快地打破了这几秒钟的尴尬，他问马超打算怎么帮魏项骅把东西送出去。叶琳显得不知所措，知趣地闭了嘴。
　　大妹陈尹赶走了压在自己背上的张栀漾。抬起了头。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白，白得有些苍白，虚弱。双眼皮，眼睛大大的，小巧高挺的鼻子，薄厚适宜的嘴唇微微张开，像艺术品摆在瓜子脸上。体型修长。可以说是漂亮。可总觉得缺了些什么。她的背微微驼着，眉头轻轻皱着，平时也总是保持着这样的体态和表情。于是我们明白了她所缺的是气质和灵性。
　　“我看啊，让恬子衿同桌，是谁来着，小梅给她吧。他俩关系不是挺好吗。”大妹说。
　　“我赞同！”陈蔚靠在张华身上第一个表示了支持。
　　“哎呦。”这种满带感情色彩的拥护不免是此起彼伏的起哄声。
　　魏项骅似乎对这个计划很满意。他让陈蔚过去和恬子衿说话，吸引她的注意力，自己则抱着兔子去找小梅。
　　陈蔚回到座位上，强行找恬子衿聊天。可自从陈蔚跟自己说了那种浑蛋话之后，恬子衿决心再也不理陈蔚了。陈尹陈一妤那些好事的女生们看见后，立刻决定帮助魏项骅，别的事情可能无法提起他们的热情，这种牵红线搭桥的事情却是责无旁贷的。陈一妤，陈尹，叶琳林甜还有张栀漾五个人走了过去。
　　魏项骅虽然知道那几个人是要帮他，可他还是交代马超，
　　“你让他们别惹恬子衿啊。”
　　马超晃晃悠悠地走过去找陈蔚，跟五个女生说了魏项骅的，算是警告。
　　这一番话自然是一声不同寻常。魏项骅的爸爸是警察局长，他的家境不用说。因为家庭条件好，有些势力的人也都喜欢和他混在一起，通俗的说就是，所谓的道上的人认识的多，打架斗殴能叫上人。女生呢，除了张栀漾这样的假小子，真正混的没几个。他们虽然和魏项骅有着比较好的关系，但这都是建立在井水不犯河水之上。于是，每个人在心里都打起了不同的算盘。尽管算盘声音霹雳又啪啦，嘈杂不齐，有恨有爱有嫉妒有讨厌，但有一个趋势是相同的，他们计算时都将恬子衿的身价抬高了，他们决定将这个女生吸收进自己的组织。
　　他们走过去，都显得平易近人，健谈开朗。叶琳也一改从前的尖酸泼辣，友好得打招呼。几个女生聚在一起，聊着女生喜欢的话题，小动物啊，电视剧啊，游乐园啊，恬子衿虽然一时摸不着头脑，却也不知不觉加入了聊天。
　　只有张栀漾没说话，她时而压在陈尹的背上，时而摆弄着陈尹的胳膊，弄得陈尹没办法好好说话。她有时看着恬子衿，眼前这个高兴时也笑得很收敛的女生，一改往日的严肃沉默，张栀漾不知是出于愧疚还是什么，鬼使神差地记住了恬子衿喜欢的东西，那些聊天中无意透露出来的一星半点的喜好。她喜欢吃巧克力，喜欢黄颜色，喜欢海绵宝宝，马达加斯加的企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