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荒诞》橡子树

1、一、小

　　对于F小的同学们来说，这个六年级就像小学毕业。十班和所有的班级一样换了新的老师，换了新的班主任，课程难度也将加大。更令人兴奋的是，班里来了许多转校生。学生们不在乎转校生的成绩好坏，也不想知道自己的班主任有多么优秀，吸引了多少试图挤进十班的学生。他们唯一想做的就是一睹为快，看看转校生长什么样儿，以此来划分他是加入那个叱咤风云的小团体，还是成为嘲笑欺侮的对象。看脸是一个亘古不变的定理，尽管审美和潮流总在发生着天翻地覆的变化，颜值至上主义都以各种形式存在在各个机构和阶层。
　　无论是悲剧还是喜剧，我们都需要一位女神。尤其是青春文学，最能搅起风浪的，最初的原始的矛盾冲突始作俑者，就是一个女神，最好再配上高尚单纯的品格和聪慧的头脑优异的成绩。而偏偏，转校生里就有这么一个。今年与往年不一样，转校生们没有做自我介绍，他们陆陆续续分散地从教室后门进来，找到空位子安分地坐下，悄无声息地淹没在嘈杂之中。因为没有人可以聊天，他们会拿出崭新的课本，走马观花地将图片全部都浏览一遍。合上最后一页，发现老师居然还没有进来教室组织纪律，此时周围的吵闹反而比刚刚更大了，给他们更加飘渺的寂寞感。于是只有再重头翻开书本，将密密麻麻的文字也浏览一遍，偶尔沉浸在某个小说之中，忘掉周围，可当猛然醒来回到现实，茫然不安更稳妥地占据了他们的心情。于是再也没办法专心做任何事情，只好假装浏览者课本，转而悄悄听着周围同学的聊天，试图揣测他们的性格，掂量他们在班里的地位。
　　以我刚到初中新班级的经验，我是这样做来面对陌生的，或许是因为当时的我过于腼腆敏感。不同的性格对于陌生的环境会做出不一样的反应，我仅仅刻画了大部分的普通人。那么，恬子衿是不普通的了。她的相貌，她的反应，就连她所坐的位置，都注定了她将发生些什么，只是当时我们都太年幼，看不出来命运所惯用的伎俩，看不懂青春年少的猖狂，当很多年之后再回头，才知道这就是小孩子们口中的风云叱咤。
　　她坐在了最后一组的第三个。她正准备掏出美术课本看看，突然后面的男孩子叫了她。她很大方自然地转了过来，偏偏头，问了句：
　　“干什么？”
　　在说出恬子衿的相貌之前，我想说，我觉得，对于母亲而言，他们大部分是有两套审美标准的。对于自己，一个成年有成熟审美能力的女性，他们可以尽所能追逐潮流，无论是鲜艳还是朴实低调，或者夸张怪诞；对于自己的小女儿，他们的眼光就代表女儿的审美和选择，只能是朴实大方简洁，在上大学之前，过于打扮好像是一种罪，这种罪衬托出的是穿着者本人的道德败坏和家教的失败。多少有些封建意味，可是二十一世纪初的小城镇里就是如此的观念。
　　所以恬子衿的美不是妖艳耀眼，充满色彩和香气，让人不敢接近充满距离的。反而都很平淡，很柔和很舒适。她的脸属于方脸，下巴两边的线条比较分明，笑起来又变成圆圆的鹅蛋形状。嘴巴、鼻子生得普通，这本来是一个普通好看的相貌，可是她的眼睛却将这面貌画龙点睛。双眼皮很深，折痕深深勒紧皮肤里，眼皮和眉毛的距离也比一般人宽，是典型的欧洲人深邃的大眼睛，褐色的眼球和眼白形成对比，眼神亮而有活力。如果说眼睛是对相貌的画龙点睛，那么额头就是对气质乃至命运的画龙点睛。中国人相信，额头长得宽，是吉利吉祥的兆头，这样儿的人命好聪明。她恰恰有一个宽而高的额头，人们常常这样夸她，尽管她不相信，她的母亲却从中获得了快乐。长长的黑色马尾掉在头后面，转过头来，发梢轻轻拂到了墙壁。
　　“你叫什么？”恬子衿后面的男生问。他圆圆的脑袋，胖乎乎的身子，肉肉的手摩挲着书本。他的眼睛小小的，又眯成一条缝，憨厚又似乎在精明地打算着什么。
　　“我叫陈蔚。”似乎是为了换取信任。
　　“我叫恬子衿。”她顿了顿，“转校过来的。”
　　“我知道，以前没见过你。”
　　“陈蔚！你胆子真大啊，来了个新人婆娘都不要了哈！”顺着尖锐刺耳的女声，是一个吊梢眼，大脸盘的女孩子，她正咧着嘴，拽她身边的一个女孩子转过头来。
　　教室里突然安静，接着爆发出一阵嘘声，教室里面开始有女生仰头大笑，一些男生分散在各个角落，站起来敲着桌子起哄，大部分同学却只是微笑或者漠不关心不知所措的样子。
　　恬子衿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她看到陈蔚抿着嘴微笑，脸升起红晕，用着逐渐微弱的声音反驳：“叶琳，你乱说什么······”后面的话恬子衿已经听不清了，陈蔚已经把头埋到书里面装死了。
　　恬子衿转过去了。教室里的高潮也渐渐恢复平静。不久后。老师走进教室开始布置工作，很快，恬子衿就进入了学习生活的正轨。
　　开学三天了，恬子衿认识了几个住在同一小区的朋友，有时下课就和他们一起说说话，课间十分钟很快就打发过去了。不过大部分时候她就坐在座位上做作业，偶尔，身后的陈蔚没去走廊玩，就找恬子衿唠嗑。他总问恬子衿，
　　“你怎么老在教室里面做作业吗，你不闷？”
　　“不闷啊”，恬子衿在数学作业上写着，头也不回得回答。她只当后面的人因为百无聊赖才找她说说话，却不知道陈蔚的小算盘已经打得叮当响。陈蔚朝着中间的小组挥了挥手，一个男孩子笑着从座位上，手支撑着桌子，穿行过来，坐在了陈蔚旁边。两个人在后面头碰着头，悉悉索索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陈蔚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不断怂恿着身边的男生，发出啧啧啧的声音，而那个男生显得意志坚决，绝不服从，却又涨红了脸，好像随时会妥协似的。这后桌诡异的笑声和打闹声将恬子衿的注意力打散了，她好奇地回过头，看到陈蔚和他旁边的男孩子。
　　也有点胖，不过比陈蔚瘦点。陈蔚是圆的，腰有些宽，像地球，赤道更宽一些。而这个男孩子给人浑圆的感觉，或许是因为头发太少，紧紧贴着头皮，头的浑圆给人他整个人都是圆溜溜的。眼睛小小的，亮亮的，嘴巴肉肉得撅着。十一二岁的男孩子不就是这样么，要么瘦瘦弱弱的，要么就胖胖肉肉的。
　　他看到恬子衿转了过来，对她微微一笑，恬子衿也出于礼貌回了一个微笑。然后，立刻，那个男生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恬子衿很奇怪得看了陈蔚一眼，他正用手指着那个男生，还摇着头，似笑非笑，一副你不行的挑逗意味。陈蔚转过来说，
　　“那是魏项骅。大象，我兄弟。”
　　“哦。”恬子衿转过去，准备提笔继续做作业。
　　“哎哎哎，你觉得他怎么样？我跟你说，他喜欢你·····”
　　“什么啊，”恬子衿立刻打断了陈蔚，“我又不认识他。”
　　对于恬子衿来说，就像她妈妈教她的，她还远没到和男孩子拉扯不清的年纪。女孩子应当自尊自爱。陈蔚的言论让她有了羞耻感和不悦。她很生气地转了过去，不理陈蔚一直到放学。陈蔚只好死皮赖脸的在恬子衿身边说他是真的喜欢你，我就传个话，你别生气，你这样我怎么跟大象交代之类的话。
　　直到放学，陈蔚还是没能和恬子衿说上话。他从归家队伍中走出来，毫不在乎地打破了秩序，快步往前揽过魏项骅，“我今天跟你婆娘说了，你喜欢她，她不理我了”
　　魏项骅触电似的，跳起来挣脱陈蔚的手，用手臂箍住陈蔚的脖子，笑着，骂骂咧咧地，
　　“你他妈有病，老子让你说了啊！”
　　“好好好，我的错我的错，别打了”陈蔚用手护着头，一边虚情假意得求饶，“咱们还得等张华他们。”
　　魏项骅这才放开了手，陈蔚嗖得一下从他身边跑掉，跑到后面一堆男生里面，他提着嗓子，大声地叫着，
　　“二华，我跟你们说，大象他喜欢哪个哦？”
　　“哪个啊——我不知道”张华故意提高了声音，假装不知道，阴阳怪气地问道。
　　“就是那个，那个什么，恬——”
　　“陈蔚，你给老子再说一句！”魏项骅扔了书包，冲过来。
　　陈蔚吓得一个激灵，于是男生堆里开始起哄，这起哄声将天边的晚霞也羞红了，映在魏项骅的脸上，
　　“哦，恬子衿”，这样的声音久久盘旋着，一层层叠加着冲上天空，并不重的拳头和骂声软软得落在陈蔚和起哄的人身上。
　　风吹过来，吹着这个秘密从少年的心，到了许多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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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这里是巷子！总想发文，写过很多大纲，但都没能坚持下来。最近因为一些事情，很想将曾经年少时候的事情记录下来，现在看来，有些很幼稚很荒诞，但都是最宝贵的记忆。故事还没有进入比较核心的部分，希望大家能多来看看。这些故事都是真实的，大部分都是我经历过的。希望能激起共鸣。青春嘛，没有最荒诞，只有更荒诞。
真心希望大家能够读下去，虽然波澜不大，但一定会有一些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