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潮》康城

16、16

　　回应她的，是背后体育馆里的传来阵阵加油声。

　　两人都不自禁回头看。

　　身边人冷得像个冰块，万佳云手里握着矿泉水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过了会儿，万佳云又探头。

　　陈翼然被看得不耐烦，“你看我干什么？”

　　万佳云只好说：“教练不放心你，让我来看看你。”
　　陈翼然：“……”

　　万佳云说：“你还在生气吗？”

　　陈翼然沉默着，身上的T恤被风吹得阵阵鼓起。

　　万佳云心里知道，他一直是一个脾气很大的人。

　　旁边的垃圾桶里传来阵阵臭味，万佳云觉得自己坐在这既尴尬又难受，但她还是愿意继续坐下来。

　　“别生气了，比赛还在继续，你这样离开，会影响大家的。”万佳云说。

　　“我走我的，和大家有什么关系。”陈翼然冷冷地说。

　　“当然有关，只有你在，我们才会觉得安心啊。”
　　万佳云早已意识到，陈翼然不仅是他们的副队长，更是这个团队的灵魂。

　　陈翼然转过脸，看了看她。

　　“裁判判错了，你去据理力争，我们都觉得你是对的。石宇的对手没有体育精神，就算他最后赢了，也不光彩。”

　　“你懂什么。”陈翼然轻讽了一句，“所有人都是看结果，谁赢谁就厉害。”

　　“那你更不应该走啊。”万佳云说，“明天你们是对手，你可以狠狠教训他，在拳击台上。”

　　“拳击台上的事，应该在拳击台上解决。”她又补充。

　　万佳云的这话终于引得陈翼然侧目。

　　看了她一眼，陈翼然冷笑，“你怎么知道是我教训他，不是他教训我？”

　　“当然不会。你比他厉害那么多。”

　　陈翼然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盯着她看，万佳云的目光真挚坦荡。

　　不管她平时对陈翼然的言行有多少诟病，可在她心里，早已坚定地认为，拳击台上没有人能赢过陈翼然。

　　风里传来隐隐约约的欢呼声，万佳云忍不住回头看，又说，“师哥，咱们回去吧。”

　　陈翼然脸色缓和了一些，语气还是冷的，“行了，你先回去吧。”

　　“大家都在担心你。”

　　陈翼然扭了扭脖子，终于松口，“我再吹会儿风，里面闷人。”

　　“你不会就这样跑了吧？”
　　“我能跑哪去？”
　　陈翼然简直要被她逗笑。

　　你这个人这么疯，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心里这么想，嘴上当然不能这么说。

　　“那我先进去，你也别吹太久了。”

　　正要离去，陈翼然又叫住她，“等等。”

　　万佳云站在上方台阶上，他的目光从她清新的面孔上往下滑，落在她手上，“这水不是给我的？”

　　万佳云这才想起来，把快在自己手中焐热的矿泉水抛给他，又说，“大家都在等你。而且这儿的风景也不怎么样，垃圾箱很臭，你快回来。”

　　陈翼然不耐烦地冲她挥挥手。

　　等人走了，陈翼然喝了口水，鼻尖真的传来了阵阵臭味，才发现这有个垃圾箱。

　　陈翼然往垃圾箱看了眼，嫌弃地往下走出了几层台阶。

　　……

　　差不多二十分钟后，陈翼然重新返回了现场。

　　几个兄弟都过来拍肩捶胸地安慰他，套着他耳朵说体己话。老唐也过去跟他聊了几句，拍拍他的肩。

　　万佳云遥遥看着他，不一会儿，发现他也朝她望来。

　　万佳云觉得自己总算是完成了老唐托付的任务，把这个大师哥给“哄”回来了，很难得地对着陈翼然扬起嘴角，笑了。

　　陈翼然没有回应这个恬淡可爱的笑容，面无表情地回过了头，心中却如有春风拂过，抚平了此前的烦躁。

　　过了会儿，想被春风再吹一次。

　　再回头，万佳云已经在和其他人说话了。

　　陈翼然仰头喝水。

　　……

　　这天结束后，老唐在房间给大家开了个小会，做决赛前的动员和战术提醒。

　　他没有说陈翼然什么，只是再次强调了规则和纪律。

　　第二天一早，所有人再次精神奕奕地来到了比赛场地。

　　安大第一场上的是此前走了狗屎运的顾星华，他原本打算冲刺一下这次专门设置的新秀奖，结果决赛一上场就碰到了真正的练家子，第一局结束时差点就被打哭了。

　　一局结束，休息时间，他捂着自己被打到的眼睛，逃似地跑下擂台。

　　万佳云跑上前查看，用冰块帮他快速冷敷。

　　顾星华被打得头晕眼花，眼泪都酸胀得飚了出来，大喊着：“不行了，不行了！”
　　老唐问他：“烤鸭好不好吃？！”
　　顾星华被两个人架着，眯着一只被打肿的眼睛：“好吃！”
　　老唐：“想不想拿奖金让以后的师弟师妹们吃？！”
　　顾星华忍了忍疼：“想！”

　　时间一到，顾星华再次登上擂台，被人家打得七零八落，好在撑下全场，没给安大丢人，一下台就被万佳云用毛巾给包好了，像个白粽子。

　　今天的现场氛围比昨天更火爆，擂台上的攻击也更猛烈，杨园几个人先后上台，有输有赢，但不论结果如何，大家都或多或少都有损伤，一下来就扭肩揉腿的。万佳云已经顾不上男女有别，帮着老唐、彭丽娟一起给他们查看伤情。

　　这头，陈翼然早早就脱了T恤，披着一块大毛巾在旁边候场。

　　第一场三局两胜，他没怎么吃力地就赢了，下来时一点毛病没有，专心看着科大那边的成绩。科大的也一路闯关，将在同一个量级和陈翼然争夺冠军。

　　红蓝双方，红色是安大，蓝色是科大。

　　近年来，科大换了教练后，慢慢也成为了一支实力越来越强的队伍，此前在大学生锦标赛就和安大交过手，成绩只微微逊色。他们在散打的攻击能力上非常强，重拳重腿就是他们的风格。

　　这次他们野心勃勃，把这个新赛事当成了明年8月锦标赛的预热。

　　陈翼然上台前所有人都给他打了气，老唐不想给他压力，却还是情不自禁地摸了把他的头。

　　那边，科大同样也在给自己的队友鼓劲呐喊。

　　终极对战，全场沸腾。

　　万佳云看着陈翼然沉着地走到台上，有那么一瞬间，她不再觉得他是个吊儿郎当的大学生，而像个职业运动员，像个享有灯光和掌声的运动明星，像个自信又帅气的战士。

　　格斗，本身就是一种最原始的战斗。

　　这是人为了生存和竞争而训练出的能力，是强者的象征。

　　科大的男生和陈翼然差不多高，但那个男生更黑更壮，让人不禁为陈翼然捏一把汗。

　　裁判宣布开始后，台上两个人先是试水般地出了几次拳脚，连万佳云都看得出来力道很轻。就在观众还没进入状态的时候，台上人的拳脚忽地变重了。

　　和之前的选手相比，两个人的打击力度都大出许多，万佳云离擂台近，几乎能听到拳拳到肉的声音。

　　双方出拳都很快，万佳云都看不清是谁打到谁，只看到科大那个男的打出一组快速的左右手后，陈翼然举拳防备，科大男生趁机往下按住他的肩，想要膝击他的腹部。

　　陈翼然反应极快地一拳抡到他头侧，很大的一声闷响，男生瞬间放手后退，陈翼然上去就是一脚，直踢到他胸部，非常凶悍。

　　台下一片激动的观战声。

　　第一局时间到，裁判算出所有得分点，陈翼然赢。两个人满身大汗地走到台边修整。

　　尽管赢了，但是万佳云看得出来，陈翼然这场赢得很辛苦，在台上吃了对方不少攻击。

　　她快速帮他擦汗，看见他身上几处都红红的。

　　老唐在一旁快速地跟他讲战术，陈翼然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只喝着水点头，也不说话。每次点头都有汗随着短短的黑发甩出来。

　　还没说几句，下一个回合又开始。

　　因为已经输了一局，对方这一次显然增加了火力密度。两个人都是快打加重拳，开打后没过多久，陈翼然一个不注意，被对方一组左右轮摆击中，鼻子竟然流血了。

　　双耳被刚刚的一击弄得有些嗡鸣，陈翼然抬臂擦了下鼻子，胳膊上被弄红了一小片。

　　安大的队员们在下面看了全部吓一跳。

　　中招后的陈翼然在攻击上也保守了些，双拳抬高在脸侧，有意识地在保护着脑袋。对方看准他的弱点，又趁机猛烈攻击他头部，抱住陈翼然的头一阵猛击。

　　陈翼然被拖进对方的节奏，连连失分。

　　这一回合陈翼然失手了，在他下来时，万佳云第一时间帮他擦身上的鼻血。

　　万佳云第一次看到有人把鼻血弄成这样，不知不觉就红了眼眶，一点不觉得脏，快速帮他擦干净。

　　气喘吁吁的陈翼然冲她摆摆手，接过毛巾，意思是他自己来。

　　万佳云把早就开好的矿泉水给他，“师哥，你喝点水。”

　　陈翼然抬眼，看她眼睛红红的，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对她挤了一下眼睛。

　　集体荣誉感令万佳云难受得想要掉眼泪，但她知道这时不能哭，只能吸着鼻子忍住。

　　一旁，老唐抓紧时间帮陈翼然胳膊、大腿上肿胀的地方降温、按摩，问他感觉如何，还行不行。

　　所有队员都来围住了他，一脸担忧。

　　陈翼然点头，“没问题。”

　　万佳云看他连眉毛上都在滴汗，又拿干净毛巾给他擦脸。

　　休息时间快得就跟没有一样，万佳云还没来得及帮他把身上的血迹擦干净，随着一阵铃声，陈翼然又要上去了。

　　“翼然，加油。”
　　“师哥，加油！”
　　“队长你最强！”
　　大伙一个个地再次为他打气，与他拳拳相对。

　　喧嚣中，陈翼然翻过围绳，再次跃上擂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