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是封闭图形》六棵芭蕉

5、初见

　　陆贾其实想不起来他是什么时候对齐原上心的，所以后来回忆的时候干脆就定义为一见钟情。
　　在那个燥热的夏天，所有人被裹上面粉下锅油炸，炸出的是蝉知了知了的响声，噼里啪啦；撒上的是绣球花的花瓣，五彩缤纷；散发的是合欢花的清香，沁人心脾；五三和各科试卷在锅下尽情地将化学能转换为光能和热能，只为了成就我们；而老师作为一名大厨，尽心尽职地将我们雕刻和翻炒，让我们在油锅里不停翻滚。最后，又是一个燥热的夏天，我们出锅了，成品的我们金黄酥脆、外焦里嫩，色香味俱全，最后被端上了不同的餐桌，开始我们新一段的旅程。

　　入学考试的那天，天气特别热。当时成绩出来的时候，陈笙和陆贾都紧张地守在了电话机前，那时候父母已经有手机了，但是学校里留电话的时候还是将家里座机号写在了第一位，考试成绩则都是由电话通知的。
　　当时陆贾的成绩先出来，当电话机里机械的女声报出陆贾总分５７２的时候，陆贾高兴地抱着他妈转了两圈，她妈还一脸懵逼地：“儿子，你考了几分啊！”
　　“妈，我这次成绩全市７６名！”
　　“儿子，你太厉害了！今晚妈请你吃大餐！”说完在陆贾脸上吧唧吧唧亲了两口。
　　“妈！我都多大了，你怎么还亲啊！”陆贾嫌弃地撩起自己Ｔ恤的下摆往脸上擦了擦！
　　“你这个死小孩，妈今天开心，就不跟你计较了。”说完重重地在陆贾后背拍了一下。
　　“叮铃铃。叮铃铃。”电话又响了起来，“不是打过了吗？”
　　“陆贾，你考了多少分哪？”那边是陈笙兴冲冲的声音。
　　陆贾故意装作很丧的样子，“我考差了。可能没法跟你一个学校了。”
　　陈笙撇撇嘴，“装什么呀，你妈刚在窗口打电话，我都听见了。”
　　“你知道了还问个毛线，我就想问问你考了第几名，刚刚我爸都收到三中老师电话了，让我去参加特快班的入学考试，你是前一百吗？”
　　“是啊。”
　　“那你等下就应该接到电话了。”

　　陈笙她爸说是女儿考上高中了，怎么也要去女儿的新学校看一看，硬是要开车送她，于是住在陈笙隔壁家的陆贾也顺带着捎上了。
　　陈笙他爸爸到了女儿的新学校比陈笙还要开心，硬是要拉着他们两个逛校园。大部分省市的学校都会放在郊区，但是Ａ市为了证明其对教育的重视，把全市最好的Ａ市三中建在了中心地带，而且面积还不小，绿化什么的都做的非常到位。
　　三中的大门口建得十分气派，门口立着一个两丈长一丈高的大石头，上面用朱砂色的烫金油漆写着Ａ市第三中学几个大字，据说是Ａ市第一任校长的墨迹。其字刚劲大气，浑厚有力，字的主体刚正，但其边角如笔锋则异常锐利，可见校长本人的刚正之气，想必在那时，校长也是锋芒毕露之人。
　　走进大门即是一个巨大的人工湖，中国人建造房屋园林，定是需要些山水的，但在市中心的学校里放如此大的一个人工湖也是极少，可见其豪气。湖的南北端有一座桥连接着教学楼和学生寝室，远看是木桥，刚才进校园的时候陈笙还吐槽说这桥两个月就得修一次，不然这么大的人流量不一人一脚就给踩坏了，但是真的走上去才知道这桥内里的门道，不过是在石心桥体上裹了层木板，不走上去根本看不出来。桥下则是两大缸的荷花，据说是从这个校区建成之初就种下了，后来也不曾有人管过，但年复一年的反而越开越多。这个时候荷花也是开得最好之时，一片片荷叶挤在一起，簇拥着一朵朵荷花，有些开得早的已经凋谢，莲蓬也能初见其形。
　　隔着人工湖同三中大门遥遥相望的是行政楼，行政楼并不是一个直来直去的标准长方体，而是围绕着湖的一个有弧度的建筑，为了显示其庄严的学术气息，在行政楼的顶部是学校斥巨资买来的天文望远镜。
　　在行政楼的后方还有一个小湖，湖中心有一个小岛，用来作为实践基地，说是为了让学生提高动手能力，不要忘了中国几千年来的生产方式即农耕，但据小区里的学姐说，就是高一每个班管一块地种菜，种出来的菜贡献给学校食堂。学校食堂就在小湖的一边。
　　而小湖的另一边则是两个体育场，对此陆贾真的不想发表意见，只能说Ａ市三中真乃豪气冲天。因为体育场不是露天的，而是室内，标准的４００米田径场，篮球场６个，网球２个，羽毛球场２个。学校教职工和学生可免费使用，而校外团体可在学校非使用期间租用。
　　差不多把学校逛了一遍，陈爸爸表示很满意，算了一下时间，也差不多快要考试了，陈爸爸心满意足地跟女儿挥了挥手，并再一次确认了一下考试结束的时间，说考完了在大门口等他们。

　　“你爸真的挺好玩的，比咱俩都激动。”
　　“我爸就那样，跟个小孩儿是的，看到什么都好玩，我上幼儿园、小学、初中的时候，每年都我爸送，我妈说她来我爸还不肯。这么热的天，晒都晒死了。”陈笙不停地用手当扇子上下舞动着，“哎，我们在哪里考试来着？”
　　“就刚才走过的行政楼，好像在二楼，你２０１，我２０２。”边说着陆贾边把伞往陈笙那里挪了挪，遮住漏在陈笙身上的太阳光。
　　他们走的这条路颇有意境，是湖边上的小道，铺着一层圆圆的鹅软石，陆贾新买的这双运动鞋是轻薄款的，鞋底很薄，踩在上面甚至能感受到那鹅软石的形状。
　　行政楼的二楼上，“诶，你看，那边来了对儿小情侣啊！”陆展章用手肘耸了耸齐原。
　　“我看到了。”齐原看着远处撑着伞缓缓走来的男孩女孩，刚过了一阵暖风，吹起了湖边的杨柳枝条，男孩的伞向女生那儿偏了偏，金色的太阳光洒在了男孩的手臂上，那个女孩则被笼罩在了阴影下。
　　“哎，狗生艰难。”齐原望天，“去去去，离我远点儿，热死了。”
　　陆展章非但没有离齐原远些，反而将脸凑到齐原跟前，贱兮兮地问他，“想要漂亮妹子吗？”
　　齐原白了他一眼，顺便把他的头给拨回了原位，“想要啊，你给找啊！”
　　“那就说定了哦！”陆展章神秘兮兮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齐原。
　　齐原给他看得心里发毛，“赶紧儿的，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你不说我也滚了，马上就要考试了，你也赶紧进来。”

　　陆贾和陈笙走到行政楼底的时候，突然感到一阵凉风吹面而过，原来行政楼的楼底是一个大型的车库，老师的轿车和学生的自行车小电驴都停这儿。今天来考试的学生一共才一百个，而且也没有什么人是骑车来的，所以车库是一个空荡荡。
　　通往行政楼二楼有两种走法，一是直接从外面的大阶梯上去，还有就是从车库里走，陈笙则是坚定了从里走的步伐，但从外面上确实可以省好几步路，但是只要陈笙选了路，不论长短，不论难易，陆贾永远会跟在她的身后。
　　陆贾看着陈笙走进了考场，转身也走进了自己的考场。
　　那是陆贾第一次见到齐原。
　　齐原坐在窗边的位子上，窗外是一棵巨大的合欢树，叶子葱绿，只从叶子中间漏出几粒光点洒在那人身上。那人正对着大门，陆贾走在门边看见的便是松松垮垮坐在位子上的齐原，他随性地靠在椅背上，Ｔ恤上的大嘴猴看着喜气洋洋，右手转着一支笔，仔细瞧去也只有一支笔，根据上半身的坐姿判断，桌子下的右腿应该是直挺挺地伸着，一直伸到前桌的椅子下面去。那人原先低着头的，感觉有人进门了，便无意识地抬起了头，陆贾正好撞进了他的眼睛了，他的人影也在陆贾的瞳孔里闪着光。那是陆贾那么多年见过的最好看的一双眼睛，大且有神，当他望向你的时候，你会觉得深情，一整个世界只有一个人的深情。但这时候陆贾丝毫没有意识到任何东西，嗯，眼睛真好看，那是陆贾那时的唯一感受。
　　那人的周围三三两两坐着几个男生，陆贾直接就走了过去，指着齐原前面的那个位置。
　　“请问这里有人坐吗？”
　　“没有。”那人说道。
　　陆贾顺势便做了下来，“你好，我是陆贾。”
　　那人笑了起来，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陆贾啊，我叫齐原。”

　　很多年后陆贾回忆起这场初见，明明平平无奇，却又刻骨铭心。
　　到最后，在脑海里只剩下了一张照片以及两帧动图。
　　照片是在葱茏的合欢树的背景下那个随意坐着的少年，只有他和树是有颜色的，明亮的，鲜活的，不曾褪色的。
　　动图不过是那笑起来的酒窝和那说着“我叫齐原”的薄薄的嘴唇。
　　在３０岁那年，陆贾偶然听到了一首老歌——
　　“你闪耀一下子，我晕眩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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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奶茶的这首歌被很多作者都用过，但是芭蕉仍然想用，因为这首歌也贯穿了芭蕉的整个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