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完就走》念西风

28、第 28 章

　　天还未完全暗下，暗蓝的天空便已爬上一轮弯月，依稀两三颗星星点缀其中。

　　崔是穿着简单的家居服，头发随意地盘在头顶，想着只是扔个垃圾的功夫，便没有拿上手机，所以也没有看见出门时，手机屏幕忽然亮起，通知显示有一条未读信息。

　　垃圾桶就在楼下，崔是丢完，正要转身的时候，忽听见角落里，传来一声极淡的声音。

　　“是是。”

　　崔是看过去，右边转角处，郑哲瀚站在一辆白色的车旁。如果此时光线好一点，
　　崔是就能看见他一惯俊朗优雅的脸上带着憔悴，双眼下有淡淡的一团乌青，脚下躺着几只碾灭的烟头。

　　“师兄。”

　　郑哲瀚轻笑一声，带有点自嘲的意味。最近家里出了点事，他已经三四天没睡好，今天中午，科里的护士告诉他有快递到了，看见发件人的那一刻他心中隐隐有些期盼，可是打开一看，雀跃的心思又重重摔落谷底。

　　竟然是这么绝情，和他一点关系也不想沾染上。

　　也不知道为什么，下午的手术做完后，他和另一个医生调了班，便饭也没吃就往这边赶。

　　知道她不会想见他，就是有一股冲动，想来这边看看。

　　他本想再过十分钟就走的。却没想到，竟然碰上了她，他没忍住，叫了一声。

　　却只有一声疏离礼貌的“师兄”。

　　崔是没问他是怎么找来她家的——凭郑哲瀚的人脉圈子，要知道这个，一点儿也不难。

　　她也知道郑哲瀚为什么来找他，只是…她皱了皱眉，她以为自己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郑哲瀚走了过来，沉默片刻，说：“是是，你别误会，我只是想过来看看，没别的意思。”

　　崔是点了点头，像是相信了他：“我知道师兄只是随便走走，今天碰巧遇见了，”她笑笑，“还好这里没有熟人，要不然被误会了可不好。”

　　郑哲瀚内心已经渐渐麻木，听见这急于撇清装傻充愣的话也没有多大感觉，只是面无表情地点头。

　　崔是等了片刻，见他不打算说什么，便打算回家，“师兄，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

　　“是是，”郑哲瀚再次叫住她，他手指微微动了动，带着恳求的语气，“能陪我说说话吗？”

　　怕她拒绝，他马上接着说，“说点别的，就在这儿，随便走走。”

　　小区内的小广场里，两人并肩而坐在长条椅子上，中间隔了个人的距离。

　　“师兄有什么话？”

　　过了片刻，郑哲瀚才说：“是是，我可能离不了婚了。”

　　没人知道，他现在过得有多煎熬，肩膀上的压力骤然增大，像一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不是无人可倾诉，只是不愿意在别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软弱，可今天见了崔是，他忽然就想说上那么一说，哪怕她根本不关心。

　　果然，崔是没吭声，他自顾自地说下去。

　　“我妈得了肝癌，晚期。”

　　崔是忽然觉得有点像狗血小说的剧情。回想一下，她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竟然还记得他妈妈什么样子。那个美丽强势的女人，不可否认，当时她找上门来的时候，崔是是恨过她的，那时她是怎么说来着？

　　“崔小姐，今天阿姨只是想找你说说话，别紧张。“

　　”哲瀚是我唯一的儿子，他爸爸在他五岁的时候就过世了，我一个人要撑起这么大的家业还要兼顾他，难免会有些疏漏，等他长大了，我才发现他和我预想中成长的样子有些差距。”

　　“我本意是让他读商学院，可这孩子可能是因为我的缘故，说什么都不愿意，非要学医，我有什么办法呢？天底下孩子与父母有分歧的时候，绝大部分是父母退让，因为孩子还小，父母对他们的爱就是他们的依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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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小姐，你是个好孩子，你能明白阿姨的苦心吧。郑氏这么大的产业不能后继无人，哲瀚既然选择了从医这条路，自然也要放弃点什么，这才公平。文雪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她有经商的天赋，只有她和哲瀚在一起，阿姨百年之后才能闭上眼睛。”

　　那时候她年纪尚小，无力招架，什么都说不出来，只知道不停地喝水，之后回到宿舍，还被徐微微嘲笑年纪轻轻肾就不好，以后可怎么得了。

　　之后一段时间她和郑哲瀚照常相处，什么也不提。她才不管他妈妈说什么，在她看来，这只是她和郑哲瀚两个人的事情。

　　可没成想，忽然之间，郑哲瀚就主动和她提了分手，之后马上出了国，连留给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之后她又想，如果他妈妈像电视里那样，掏出一张卡，说：“这里是五百万，请你离开我儿子。”

　　她一定笑嘻嘻地接过来，说一句：“好嘞！”

　　好歹拿到了钱，还保全了颜面。

　　“她一直忙工作，没有时间照顾自己，我又长时间在国外……也是因为心里有根刺，几乎没有主动关心过她，”郑哲瀚捂住了头，懊悔地说，“如果我不那么固执就好了，我该提醒她定时体检，也许、也许不会一发现就是晚期，也许还有得治。或者我不该学医，我治不好她，我应该听她的从商，这样能帮她，她没那么累，也许不会得肺癌……”

　　“不关你的事，”崔是说，“世上没有早知道，没有如果，也没有后悔药。”

　　时间过了这么久，崔是本来就是一个善于忘记的人，当时恨她的心境已经完全消失，现在在她眼里，他妈妈只是一个认识的人的母亲而已。

　　“我知道，可是……唉，”郑哲瀚叹气，忽然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了。

　　两人安静地坐着，天渐渐黑透，小广场上的玩的孩子三三两两，都回家了。

　　“我先走了，”郑哲瀚站了起来，知道到了不得不离开的时候了，“……我已经看开了，毕竟我已经这个年纪了，不能再像个小孩子，为没得到的糖果哭着喊妈妈。”
　　他耸耸肩，故作幽默。

　　崔是也站起来，真心地祝福：“师兄，祝你好运。”

　　车子缓缓驶离小区，对面有辆车开进来叫着喇叭，郑哲瀚开偏一点，看见一辆白色的跑车朝着同样的方向去，灯光打在车尾上，他扫了一眼，觉得车牌有些熟悉。

　　崔是上楼，先找出风油精抹了抹脚腕上的红点——夏天蚊子多，刚刚一会，被叮了好几个包。

　　再习惯地拿上手机，看到消息，只有短短的两个字。

　　——下来。

　　她愣了一下，算算时间，正好是刚刚下楼那会儿。

　　——你刚刚在我家楼下？

　　过了很久，周惟才回了个字。

　　——对。

　　崔是下意识想解释，他一定看见了。但是刚点开对话框，又不知道怎么说。见那边再没动静，她点了叉。

　　三层的别墅装修豪华，乍然一眼看上去风格偏西式，却又有中式的韵味，总的来说称的上中西结合，可谁知道，这种设计只是为了迁就不愿意磨合品味的男女主人。

　　保姆说：“先生，太太回来了。”

　　正在弯腰换鞋的郑哲瀚一愣，说：“什么时候？”

　　“就今天下午，大概是五点多钟吧，太太吃了饭就上去了，吩咐我给你留着饭，怕你忙得没时间吃，现在还热着呢，你要吃点吗？”

　　言语之间透露出太太很关心他。

　　他点点头，“正好有点饿了。”

　　吃完了饭他上楼，打开房门，文雪躺在床上，拿了本英文原著在看，听见响只看了他一眼，连声招呼也没打。

　　郑哲瀚拿了睡衣去洗澡，出来时她还是这个姿势。

　　又问了句刚刚问过的话，“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不是知道了吗？还问。”过了一秒，文雪补充说：“本来定了是明天的航班，但是这次很顺利，m国那边很爽快地就签了合同，我也不想再耽搁。”

　　“那就好。”郑哲瀚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他和文雪结婚几年，人前恩爱，人后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连说句话都要绞尽脑汁地找话题。

　　倒是文雪边翻页边说：“医院的事情解决了吗？”

　　“你知道？”郑哲瀚有些意外，她在国外已经十来天了，竟然还留意到这边的事情。

　　“还没有，那家人很强势，认定是医院过错，一定要医院赔一百万。”

　　说的是最近发生的医闹事件，患者死在了手术台上，他的家人死活也不相信一个小小的阑尾炎，竟然能夺取生命。

　　按照责任划分，双方都有责任，家属没有告知患者有很严重的遗传性疾病，医院方则太过放松，以为只是一个小手术，没有做好全面的检查。

　　“我派人去查了，这家人之前还有过次这样的情况，故意隐瞒病史，骗取医院补偿金，明天我让人把证据发给你，应该就没什么事了。”

　　因为有过前科，这样来钱太过轻松，这次想要如法炮制，却没想翻了车，把命给搭了进去。

　　郑哲瀚内心一阵复杂，真心实意地感谢，“谢谢你，文雪，还有我妈生病这段时间，也多亏有你管理公司。”

　　“小事而已，”文雪笑道，“至于其他的，结婚那会儿不就说好了吗？两家互利互惠！，不早了，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