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Note 08 顶点 ...
-
晚餐时间的学校食堂人声鼎沸，即使是修建得宽敞明亮的用餐大厅，想要在一排排占满位置的桌椅间找到合适两人的空位也并非易事。
“寿一今天训练回来得很慢呢，听前辈说他中途离队去买水，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
新开隼人一手托起餐盘，一边四处张望着搜寻座位，对东堂尽八提出自己的疑问：
“哎……该不会是在校外遇到麻烦了吧？！”
“小心前面！”
东堂在顾得上回答他的问题之前大喊道，因为新开的目光只顾着专心找空位，却没注意到还有个身材娇小的女同学正恰巧经过他面前。
幸运的是新开的运动神经比一般人发达，身体的反射速度也自然快了好几倍，在连人带饭撞倒她的惨剧发生前，他就迅速伸出了另一只空闲的手，扶住她的手臂——
“抱歉同学，等等你是……”
当那两根眼熟的栗色双马尾进入视野，新开才发现这名少女正是开学时结识过的纱夜的好朋友高城晴香，不知为何正孤零零地一个人在食堂。
“呜哇……！”看起来有些郁闷的她似乎是被吓了一跳，好一会儿才扭过头，愣愣的视线定格在少年露出惊讶表情的脸上。
“晴香，你怎么一个人来吃饭，纱夜呢？”出于习惯，新开喜欢直接叫熟人的名字——尽管两人间的关系还全然没到那种地步。
关于她的事，他都是这些天从纱夜那儿断断续续听来的——她被邀请进乐队做贝斯手，是个十分努力的初学者，还有她的父母与他的父亲一样，都是医生。
所以才会对晴香有种天然的亲近感吧，给人以小兔子的联想又是另一方面。
“呼……原来是新开同学和东堂同学，太好了！”遇到两个至少是认识的人，让高城晴香感到轻松许多，还对新学校的人际关系不甚融入的她，除了同班的纱夜和乐队成员，就没有特别亲密的朋友，因此第一次独自在食堂吃饭令她感到有些不安。
她害怕独自面对这种热闹的环境，当大家都是成群结队地在一起时，就会显得自己格格不入。
——不止一次地，经历过这种事。
直视着新开隼人深蓝色的双眸，晴香渐渐安下心来，扬起嘴角对他报以一个友善的微笑。
有点可爱……
红发少年的心跳节奏渐快，意识到她是区别于空冈纱夜的另一类女生。强韧而坚定的纱夜从不会让他担心，但晴香不同——像是一根随时会绷断的琴弦，不仔细听便很难发现异常。
“新开、高城，那里有位置空出来了！”东堂突然指着不远处的一张桌子，语气急切，“再见~我先去占位！”
思绪被东堂的声音打断，新开这才发现自己还抓着晴香的手臂，连忙缩回手，“啊……对、对不起！”
晴香依旧是微笑着，不在意地回道“没关系”，但是白皙的耳根处泛起了微红。
*
在新开隼人的盛情邀请下，高城晴香答应了去看他下个月在小田原的个人冲刺赛。
“……我不在的时候你俩发生了什么？”当晚，回宿舍再次见到好友的纱夜表示无力吐槽，“小高城，你什么时候开始对公路车……”
敏锐如她迅速打住了话头。
其实是对“人”更感兴趣才对呢。
空冈纱夜靠在窗边，对趴在床上一言不发、把脑袋深深埋进枕头里的晴香，露出一丝讳莫如深的笑容：
“你去看当然可以~到时候可别被吓哭哦。”
新开隼人“直线鬼”的外号可不是说说而已，她是真有些担心少女才刚刚冒了点苗头的恋情会就此幻灭。
“欸……”晴香抬起头刚想问为什么，却看见友人已经站在寝室门外对自己挥手道别了，“空冈你倒是说清楚呀！”
“你到时候就知道啦。”纱夜学着新开的开枪动作指向晴香道，“晚安，我去外面透个气。”
其实她是因为看到了窗外刚从男子宿舍走出来的福富。
快到门禁时间还在大晚上跑出来，一定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空冈纱夜远远地跟在福富寿一的身后，发现他前往的是自行车部的方向。
走近点，她吃惊地看到那边空旷的停车场上竟然有个人影。
再走近点，她发现那人竟然是荒北靖友——正在偷偷练习骑车。
她不可思议地眨眨眼，回头看到男子宿舍，借着路灯暖黄的光芒，弄清了福富会这么做的理由。
原来是可以从那里直接看到自行车部的场地，而女子宿舍楼被它挡住了。
“空冈，你在这里做什么？”
忽而，当纱夜再次回过头时，福富寿一已经站到了她面前。
“好巧呀小福亲~我只是出来散散步……”
她的瞳眸向右上方斜去，从他耿直的疑问中移开视线，光明正大地撒起谎。
福富沉默地转过身，对纱夜的谎言表现得无动于衷——以至于她也不敢确信他有没有相信这套说辞。
但他多年来总是这副难以琢磨的模样，纱夜认为以后他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走吧。”福富迈开脚步说，“荒北靖友可以成为我的队员，但还需要一些时间。”
她当即就明白了他话里的含义，脑海中闪回出自己与他初识后的那段时光。
并肩而行且稍有些距离的两人间，一直都存在着某种不可言说的默契。
她却无法将它紧紧握在手中。
纱夜把空空的手心交叠起来，背在身后，状似不经意的余光掠过福富不曾迷茫过的侧脸，然后深深、深深地低下了头。
终有一天，你也会离我而去吧。
——偏偏是这样的青梅竹马呢……
*
“怎么回事？可恶！”
夜黑星稀时，飞机头的不良少年做起了与他外表完全不搭的尝试，身下骑得摇摇晃晃的纤细公路车比起他死板的小摩托就像台有生命的活物一般，无论怎么努力地平衡重心，都不会听他的使唤。
荒北靖友垂着头，额角不停地渗出汗水，细长的双目中像是要喷出火来，嘴里暴怒地低吼着：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晃来晃去，为什么我做不到……为什么不能前进！！”
不能继续前进的自己还有什么活下去的意义！
好不容易能够看到一束希望的曙光，却仍然迷失了方向的困兽在笼中横冲直撞着，尽管是遍体鳞伤也不愿放弃——
“因为你没有看着前方。”福富寿一靠在墙边的阴影处答道，“骑自行车时如果看着下面是不会前进的。”
“铁假面？！”荒北疑惑地朝他看去，没想到福富这时候会出现，更没想到空冈也在，“你们……”
“看向前方，更远的地方……”福富开始了指导。
“啊？”荒北拉长着声音问，下意识按他说的去做了——
宽阔的水泥路面顿时铺开在眼前，由近处的停车线到远处的灌木丛都看得清清楚楚，有种视野和心灵豁然开朗的感觉，虽然看不见身下青色的车身，方才那满脑子的焦虑情绪却都神奇地消失，令他能够冷静地开始思考了。
困于笼中的野兽，此时此刻终于认清了方向，接下来要做的只剩一往无前地冲刺。
“……忘记所有，包括过去和束缚你的一切，只用看前方。”福富的话像是一道有魔力的咒语，在他耳边萦绕和回响着，“只有你竭尽一切向前进的时候，骑自行车才会变快。”
荒北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不可置信地发觉自己新的目标已经快要清晰可见了。
——我也可以，从头开始吧？
蹬着踏板的双腿突然能够稳稳地控制住平衡，如福富所说，他的双眼直直盯着前方，车轮骨碌碌地转动起来，再也没有左摇右晃。
空冈纱夜看到荒北靖友几乎是在瞬间学会了骑车，冷淡的表情开始有所触动。
“小福亲……”她微微张了张嘴，慵懒的声音满载着两人间的回忆，“你当初也是这么教我骑车的呢。”
十年前——
“如果你想忘却这些……”阳台对面，有着一头耀眼金发的男孩隔空对女孩伸出了手，“和我一起学骑自行车怎么样？”
——只不过她不像荒北学得如此神速，到学会为止还摔过不少次车。
“嗯。”福富表示自己没有忘记那一天。
“收了新弟子的感觉怎样？”她用手肘捅了捅他的身子问，群青色反射出的眸光明明灭灭，“你是想让他也参加IH么？”
“他能做到。”福富果断地回答，口吻不容半点质疑，“如果是荒北的话，一定能成为正选。”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纱夜收回手，唇角无奈向上弯了弯，她当然相信他的判断。
*
那晚过后，荒北靖友剪掉了他的飞机头，骑着福富送他的青色BIANCHI来到自行车部的门前——
“告诉我，能够变得更快的方法！”
“你想去哪里？”福富寿一问。
“‘顶点’在哪里？”
“每年夏天举行的最大比赛——IH。”
“那我就去那里——！！”
荒北毫不犹豫地吼出了他新的目标。
一如他儿时指着青空说要去甲子园那样。
管他是IH还是甲子园，对他都没差，只要那是“顶点”，荒北就要将这不被看好的“现实”逆转给所有人看。
——抱歉呐，那时候的小姑娘，甲子园是去不成了。
不知道你会不会站在IH的赛道边为我加油呢？
嘁，我在说什么自作多情的傻话啊。
音乐教室里，正对着新乐谱练习的空冈纱夜打了个喷嚏。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Note 08 顶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