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一梦金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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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晋赶到的时候，梅卉已是强弩之末，对着杀入阵中的儿郎，清浅一笑，“是你啊！”，便软了身子，合上了双眼。
翟晋杀红了眼，他要救她出去。便是走，她也该走得体体面面。可是，她怎么能死呢？
江湖人士，求财，也惜命。翟晋的阴狠震住了这帮子人。
苏杭的水很深，他并不敢将其送回府衙，幸而鹤台在此间亦有好几处码头，凭着印象，寻了处并不那么打眼的。
他简单地为其包扎了伤口，脸上的血迹亦擦拭掉一些，仍吓住了小沙弥。
那小沙弥强自镇定，“施主稍候片刻，小僧即刻去请主持师傅”，而后飞奔离去。
须臾，便见两个和尚赶了来，打头那位乃是鹤台副千户谢文思，“下官见过翟大人”。
翟晋官拜黄门侍郎，和祁德兰一样，是官家的左膀右臂，谢文思自然认得他。
“觉慧善医，大人且宽心”。
翟晋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梅卉的伤很重，深可见骨的刀伤便有好几处，翟晋不忍看，又逼着自己看，那些伤害她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清创、缝合，足足三四个时辰，觉慧站起来的时候，觉得头一阵阵发晕。缓了缓才道，“凶险得很，夜里多半是要烧起来的，今晚和我和觉明守着罢”。
“不用了，我留下。”
觉慧皱了皱眉，“大人，您身上有伤。”
“包扎下便是了。”
觉慧叹了口气，只得依言。
翟晋静静地守着，他认识她许久，却是第一次可以这么肆无忌惮地将她纳入眼中。
他在最不堪的时候遇见了她。
红墙黄瓦里，藏了不知多少阴暗，在被扑到的那一刻，他是下了杀心的，只是七八岁的小宫奴，双手被制住，又怎去掏藏在怀里的那根利簪？衣物一件件被剥落，心下惧意恨意交杂，忽地背后那舍人闷哼一声，停了动作。他趁机挣脱了出来，爬将起身，才发现外头站着位十四五岁的女子，手持利剑、金冠束发、红裳着身。
“披上”，女子解了披风与他，他颤抖着双手，好一会儿才系上。女子身量极高，好好的披风，到了他身上，倒成了曳尾长裙。他小心翼翼地牵扯着披风，生怕为地上的落叶灰尘所污。
“你是哪处的宫人？”女子声音颇为清冷。
“小奴进宫未几，仍在永巷学习规矩，尚未分入内廷”。
“他呢？”
他看了地上早已没了气息的舍人一眼，“桂监丞”。
女子轻哧一声，“躲好，我去去就来”，离去前，见他几乎要将自己埋入石缝中，疑心他害怕，又将那舍人拖了出去。“咚”地一声传来，想是将那人沉了湖，他紧紧地抱着自己，今晚若不是她，只怕喂鱼的，该是自己了。
过了不知多少时候，那女子再次出现，手里拿着个包裹，“换上，身上衣服给我”，说完转身出了去。
也不知她从哪里寻来的簇新的宫服，合身得很，“可以了”。
女子打量了他几眼，“可认得来时的路”？
他“嗯”了声。
女子点点头，“你悄悄地回去，若是旁人问起，只说想家了”。
之后他再未见过那人，也不知何处寻去。
个把月后，二十四衙门来挑人，他居然入了印绶监少监陆清港的眼。众人艳羡不已，他却忐忑不安——他从呱呱坠地，便未过过一天好日子，吃不饱、穿不暖，三四岁便要洗一家子的衣物，五六岁便要下地，但凡一处不如母亲意，便少不得一顿打骂，最终更为了凑齐妹妹的束脩，而以五两银子卖给了徐太太。徐太太舍不得自己的亲儿入宫伺候人，便贿赂了县令，另买了个年岁相仿的男儿送了进去。
印绶监又另挑了几个孩子，带回去后便交由使监教导——从《开蒙要训》、《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学起，“咱们印绶监，掌管古今通集库以及铁券、诰敕、贴黄、印信、图书、勘合、符验、信符等，万没有睁眼瞎的道理，你们好好学着，一个月后考校不过，可是要退回掖庭去的”。
这些个孩子，多是穷苦人家出身，莫说他们，只怕往上数三代，家里都没几个识字的，所谓的考校，也不过是为了看看他们是否有灵性而已，并无硬性要求必须识得多少。但是当翟晋一字不落地将这几本书背诵出来，又誊抄了整篇《急就章》后，连陆清港都不由得啧啧称奇，“怪道梅二小姐上心，果然是个聪慧的”。
梅二小姐，便是梅卉，崇熙公主的伴读、户部侍郎梅南笙之女。
小半年后，他终于又再见到她，依旧金冠束发、红衣着身，他缓缓行了个礼，“二小姐，大恩大德，翟晋铭记于心”。
梅卉笑笑，“可还习惯”？
“很好，大家对我都很好”。
“那便好”。
梅卉不是个爱管闲事儿的，但是对于这个孩子，却倾注了过多的关心。先是托陆清港照看他，后又将其送入内书堂，为了其前程计，还托了金吾卫教头孟一凡指点其武艺——孟一凡是梅老太君的旧部，梅卉既开了口，哪有不尽心的？
短短一十四年，翟晋由不入流的奉御爬上黄门侍郎的高位，可以说是梅卉一手扶持出来的。
“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呢？”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一梦金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