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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吉虫驾到 ...
大清寺。
英王每月都要往庙里走一趟,同三了禅师参禅论佛。今日依旧是老规矩,穿着一身绫子做的白衫,不声不响进了庙里。
没有贴身随从,没有王爷排场。
三了禅师的院子在方丈室旁边,算是大清寺最深处,得往庙里走上两刻多钟。这会,小沙弥多在上早课。无人引路,英王便没当自己是客人。安步当车,如常进了禅院。
三了师父喜静,院子里通常静可落针,除了风声雨声,便是鹂鸣莺啼。
“禅师。”英王轻轻唤了一声。
无人回应。
英王推开禅房槅门,只见一个小沙弥抱膝坐在地上,双眼发直。
小沙弥叫灵童,长得粉雕玉琢,男生女相,惹人怜爱。不过,今日的灵童似是病了,看上去有气无力。
“灵童,三了禅师去哪了?”
小沙弥抬起头,视线不知落在什么地方,眸子里毫无光彩,仿佛听不懂人话。
英王这才看清,他身上穿的竟然是道袍。灵童怎会穿着道袍,奇哉怪也。
禅房不大,长宽皆是两丈,站在中间扫视一圈即可看清屋中一切。毕竟是出家人住的地方,除了一床一桌一长凳,别无俗常之物。
这时,外头一阵风吹进房内,惹得桌上的宣纸哗哗作响。
英王走近一瞧,毛笔直接搁在乌木笔架上头,笔尖处的墨汁已凝固成块。
铺开的宣纸上歇着八个字:弱水三千,非死难渡。
这是什么意思?英王凝眉。
在屋中一番细看,英王生出一种感觉,三了禅师似乎写完这八个字便出门而去,连毛笔都没来得及洗。
会是什么样的急事,让禅师连心爱的毛笔都忽略了?看笔头硬如尖刺的紫毫,禅师出门至少有一两日了。
想了半天,英王仍旧想不出禅师会去哪里。他跟三了乃是莫逆之交,对其生活习惯极为熟悉,包括禅师的小爱徒灵童。
英王走到灵童身边蹲下,一脸关切:“灵童,你坐在地上做什么?”
灵童对着英王的脸盯了许久,眉头皱成一团,似经受着某种巨大痛苦。
“死了。”灵童对着虚空喃喃低诉,“师父死了。”
英王大惊,用力摁住灵童的肩膀:“你说清楚,三了怎么会死?他不是出门去了吗?”
“出门?是,师父出门了。”灵童再度变回英王刚进门时失神的样子。
“那他去哪了?”
“师父去了哪?师父去了太一宫,他从这走的。”灵童伸手指向窗子。
英王看着敞开的窗子大惑不解:“从这走过去的?你仔细说,到底怎么出去的?”
“太阳从那射进来,师父刚写完字,突然神色大变,说要去太一宫。他走到窗户边,一身金光,我看着他一点点升起来,走到窗子上,然后越升越高,走着走着我就看不见了。”
英王猛地站起身,冲着窗口合掌作揖:“阿弥陀佛,大师功德无量,已修成虹化之大圆满法。”
跟着叹了口气,“大师这是圆寂了。”
灵童怔忪看着窗外:“师父圆寂了?”
“不错。大师已留下墨宝,弱水三千,非死难渡,这分明就是预示之言。唉,可惜了,我没能送大师一程。”英王的确觉得遗憾,不过更多是因为,没能亲眼瞧见虹化异象。
又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早上。”
“当时就你一人在这?”
“是,只我一人。”灵童看上去依旧浑浑噩噩。
“好了,别难过了。大师功德圆满,这是好事。”英王轻轻拍了下灵童的肩膀,突地福至心灵,“你一直坐在地上,从前天到现在?”
“嗯。”灵童乖乖点头。
“那你中途也没出去吃饭?你都不饿吗?”
听到吃饭二字,灵童倏然有了饥饿感,瞬间眼冒金星,头晕目眩。
英王知道他是饿坏了,忙走到外头去叫人。隔着一道藤蔓帘子的方丈室外正好有个沙弥,英王高喊道:“去通知方丈,三了师父圆寂了。再拿碗稀饭过来,灵童快饿晕了。”
沙弥愣了半天,嗯了一声回过神,立刻跑得比兔子还快。
“来人,来人,首座大师圆寂了。”
英王听着沙弥的喊声越来越远,背着手回了禅房。见灵童仍旧傻傻坐在原处,他心中也不由几分伤感,从今往后,他在这世上又少了一个能说话的人。
感慨过后,英王眉心一折:“灵童,你身上为何穿着道袍?”
灵童登时昏厥过去。
当方丈领着众人赶过来,先命人将灵童抬到隔壁房间,然后同英王细细询问起来。
听完英王所言,方丈颇为疑虑。历代高僧圆寂之前,都会通知师兄弟,至少会告知方丈一声。像三了这般,不声不响西去,这还是头一回。
最重要一点,三了今年才刚过而立,身子素来康健,在此之前没有半分坐化的预兆。况且,这虹化一事,只有灵童说看见,其他人全毫不知情。
也不知灵童说得是不是真?万一三了哪天突然回来呢?
经过一番商议,最终决定,庙里不敲丧钟,只做道场。且道场由英王发起,不以大清寺的名义做。这便意味着,三了圆寂之事不必扩散。
***
萧纬仍闭门在陋室抄经。被秦壁撕碎的经文用锦囊收了起来,那面空白墙壁又重新挂满白纸黑字。
算一算,她三餐茹素也有小半月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如此,不止萧英抱怨妹妹阴阳怪气,连金夫人亦深觉不安。这也忒耐得住性子了,跟从前每天疯玩得没边那个阿软,大相径庭。
萧国公长年驻守北疆,内宅的事全由她做主。萧家子嗣不丰,几乎历代皆是一子一女,故而萧家孩子都是精养、细养,宝贝得紧。若萧纬出点什么岔子,她可真没脸见国公爷。
更何况,萧纬还是皇上千叮万嘱要好好照看的。
金夫人深恐阿软年纪轻轻移了性情,让萧英撺掇妹妹出去玩,却被萧英一口回绝。
“妹妹大了,跟我不亲了。别说我,连壁哥儿她都能往心窝踹,性情这般乖张,我还是离她远点好。”
母子俩这话是避着人的,却没避着关嬷嬷。
关嬷嬷悄悄去燕子坞寻了萧纬一趟,温言暖语,就差同她掏出心窝子,萧纬却只说让她们勿要担心,并没同关嬷嬷过分亲近。
萧纬知晓众人心底的非议。可她是活过六十九年的老妪,再如何演戏,亦演不出十岁少女的无忧无虑。
自从坐上太后,她不记得自己手上沾过多少血,宫里宫外,朝上朝下。
秦壁以为死之前将帝位传给瑞哥儿,又安排好辅政大臣,瑞哥儿就能安稳做皇帝啦?
他两腿一蹬,去得干净利落。他却不知……
他头上那些年富力强的哥哥,哪个是省油的灯?果不其然,他一死,安王就反了。另外几块封地上的王爷,也火上浇油闹独立。
她斗后妃,斗阁老,斗诸王,斗天下蠢蠢欲动的不臣者,杀了多少人,才让秦瑞将大景朝的帝位坐稳。
她再也不是小姑娘了。
萧纬写完最后几笔,深吸一口气:“秋葵,把这张也挂墙上。”
“是。”
一个圆脸盘的丫鬟眉开眼笑走进屋里,眼珠子转得活灵活现。“小姐,您叫我。”
正是先前被罚跪祠堂的秋棠。她身后跟着瘦弱些的秋桂,秋桂埋着头,模样木讷。
萧纬看着两人:“一会你们俩,从府里护兵中要个不起眼的小卒子,三个人到大清寺替我打听些事情。要到人后,那人以后安置到府外,归秋棠管。”
秋棠拼命点头。
“主要打听下三了师父的下落。另外,在寺里多留心,看有没有什么异样的人和事。”
萧纬刻意将目光停留在秋棠身上。“这件事要保密。人是你挑的,万一日后有什么差池,你就不能留在我身边了。”
秋棠忍不住打个冷战。“是,婢子遵命。小姐可还有要叮嘱的?”
萧纬瞟了眼秋桂,“你要带着秋桂一起。日后外头的活只多不少,秋桂的胆子得练一练。她细心,跟着你一起去,说不定能有更多收获呢?都去吧。”
“是。”秋葵三人一同退下。
几个丫鬟都没觉着,萧纬这般发号施令有何不对,仿佛面对那种与生俱来的威势,除了服从,别无他选。
靠东的窗棂开着,几根长长的不知名绿草随风晃荡,金灿灿的日光洒到书案上,照得这片方块地甚是清幽。书案左上角挂着三支毛笔,绿莹莹的湖州笔洗躺在边上,碎光芒芒。
一室祥和。萧纬不由陷入思索。
周韵音入宫时的碟谱,她后来是看过无数遍的。后宫嫔妃,不是阿猫阿狗,凡是能进者必得有出身,有合理来处。
周韵音,十一岁被周太傅家收养,十九岁参加朝廷采选。八年,她足足在周家潜伏八年。以她的姿色,只要出席几次小姐们的聚会,美貌的名声早就传出去了。
十九岁还不嫁人,足见她早就谋划着进宫。
眼下她虽未现身,但该预备的都可以备起来了。
“阿软,阿软。”突如其来的叫唤吓了萧纬一跳。
萧纬惊站起身,朝门外一看,门关着。
“阿软,我在这。”
声音竟似从地底下钻出来的。
萧纬视线绕墙角一圈,仍没找见人。不禁暗道,怪了。
“嘿。我在这啊,阿软。”秦壁陡然从床底下探出个头,圆圆的脑袋上结满蜘蛛网。
他猫着身子一点点爬出来,除了两排笑得没边的贝齿,浑身上下乌漆嘛黑。更可笑的,靛蓝色长衫后摆,沾满干枯的鬼针子。
那床底下的尘不知已积攒多少年,钻狗洞,亏他想得出。
萧纬真真无语。
她拎起裙角,出房门绕走廊一圈,果然发现自己这间房,靠床的那面墙底被掏了个洞。掏出来的几块砖全在一人高的草丛里。
看来地砖松动很久了,只是被茂盛的野草掩住,没人注意。
幸好发现得早。
草丛里除了躺着砖,还蹲着一个半大小子,身上跟某人一样沾满鬼针子。
萧纬一眼认出,这是荣华宫的小太监六喜。伺候秦壁没几年,挨了好几回板子,最后一次终于撑不住,死了。六喜死后,孔琥才进的宫,后来讨了秦壁的欢心。
六喜缩着肩膀站起来:“萧小姐,小的不是故意躲这的。”
都是殿下的意思。殿下从宫里偷跑出来,他先头被梅皇后训了,再跟丢人他也不用回宫,只好跟着一起出门。
结果,这位爷半点体面都不要,又是翻围墙,又是钻狗洞。秦壁还怕他被人瞧见,特意让他躲草丛里。
“嗯,我晓得。去院子里等吧。”对一个寿命将尽的人,萧纬难得温柔一回。
“是,多谢姑娘。小的还要谢您,上次您送进宫里的玉,要不是姑娘救醒主子,小的这条命只怕没了。”
萧纬抿着唇回到屋中,觑着秦壁一声不吭。
这个没用的东西,只会到处闯祸,连自己人的命都护不住。她真替六喜抱屈。
秦壁浑身狼狈,却半点没客气。先走到盛满清水的笔洗前,利落净了手。然后,开始自说自话。
“阿软,我都爬狗洞了,你看在我这么可怜的份上,别生我气了。”秦壁眨眨眼,厚颜凑到萧纬面前,小声讨饶:“也别生我母后的气了。”
凑过去才发现,萧纬黑黢黢的眸子静若深潭,看得他浑身上下瘆得慌。
“阿软,别这么瞧我,怪吓人的。你瞧,我胳膊起鸡皮疙瘩了。”
萧纬懒得同他插科打诨,直接摊开手:“东西拿来。”
秦壁往后一跳:“什么东西?”
“别给我装傻,紫血玉,那是我们萧家的东西。”萧纬向前一步。
秦壁挤着眉,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左右一瞟,陡然大叫一声:“阿软你看,螳螂。”
萧纬本以为他是为了转移视线,没想到秦壁真朝书案扑过去。
走近一瞧,一只半指来长的黑色螳螂歇在笔洗外壁。倒三角的头,左右各生一粒圆眼,身子趴在那一动不动,竖起的前肢像极祈福的少女。
萧纬不禁露出久违的笑容,螳螂可是吉虫。在此时出现吉兆,让她莫名放松。
她能回来,是三了禅师牺牲自己换来的机会。
萧纬刚想碰一碰它,秦壁却已掐住螳螂丁点粗的小腰,预备往笔洗池里浸。
“住手。不要杀它。”萧纬急得小脸泛青。
秦壁捏着螳螂,眼珠子转了两圈。“那你得把紫血玉送我,回头我也送你一块宝贝。”
萧纬气愤瞪着对面这个无赖,一时想杀了他的心都有。
秦壁作势将螳螂往笔洗里扔。
“好,送你,紫血玉就送你。”萧纬忙出声拦住。就当喂狗好了。
秦壁捏着那只黑螳螂在屋里转悠,先对着窗口太阳瞧了瞧,跟着又走到屋内阴暗处盯了半天。
萧纬猜他是不是要得寸进尺,再提什么发誓之类的疯话,眸中不由透出一分戾气。
好在秦壁这次挺识趣儿,主动将螳螂放进萧纬手掌心。
只是话里有话:“阿软说的我都信。会一直跟我好,还把紫血玉送我。”
萧纬顾不得听他说,只一眨不眨盯着那只趾高气扬的小可怜虫。
“真好看。你看它的头,能拧着转一圈再转回来。”萧纬用食指尖摸了摸螳螂头,一双眼变得亮晶晶,溢满欣喜。
赞叹的声音都在颤抖,可见她有多喜欢。
秦壁有点吃味。不就是扛着两把镰刀的小虫,也值得夸成一朵花。
“一只破螳螂,瞧把你乐的。”
“你懂什么,这是吉虫,意味着好兆头。”萧纬一时忘了对自己的承诺——以后不理秦壁。
秦壁惊讶得眉心折起。“阿软,你几时信起这些忽悠人的勾当了?”
萧纬扭过头,她都碰上周韵音那个懂得转世之术的妖孽了,能不信吗?
冷哼一声不再理他。
秦壁顶着满头蜘蛛网,在屋里东走西顾。晃了半天,萧纬也不做声。
秦壁不得不自找话题。“阿软,这墙上贴的都是《太上感应篇》,怎么不抄《楞严经》和《心经》?”
萧纬略略晃了下神:“我们家祭祖就是抄这个,这是萧家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然后又盯着螳螂去了。
秦壁懊恼错了错牙,阿软又不理人了。不过,今日得了紫血玉,总算没白辛苦。
按按胸前的玉佩,秦壁重新变得精神抖擞。
“阿软,我先回宫了,改日再来。”
萧纬忍不住瞟向门口。这一瞟,差点笑出声。
秦壁后半身比前面更逗乐,一张完好的蜘蛛网覆盖在后脑勺,若不仔细瞧还当是女子戴的网状头花。还有身上的料子,大概带了绒,除了黑色鬼针球,还沾满细碎枯叶、小紫蒲、狗尾巴草。
简直没眼看。
就在跨过门槛那一瞬,秦壁猛然转身:“阿软,咱们出去玩吧。”
这一转,整好抓住萧纬没来得及躲开的视线,以及里头残存的浅浅笑意。
秦壁心陡然跳了两下,跟着傻笑起来。阿软笑了,终于笑了,今天可真是好日子。
“滚。”萧纬恼羞成怒,扭身歪到床头枕上。
秦壁顿时跟吃了人参果似的,神清气爽找萧英去了。
一路走一路笑,且龇牙咧嘴,看得六喜一愣一愣,不明白这位殿下又犯什么傻。
等在萧英那扯下蛛网和鬼针子,以及各种枯草、荆棘梗,秦壁犹未清醒,只心底一个劲儿感叹:阿软别扭的样子,真好看,比那只臭螳螂好看多了。
小剧场:
秦壁(恋爱星星眼):我只负责发糖,至于打怪发辣椒什么的,有我媳妇就够了。嘿,媳妇,我说的对不?
萧纬狠狠吐槽:没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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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吉虫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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