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公寓]师姐》群木

31、伯利恒

　　半个月后。
　　比赛前一天。

　　楼下酒吧。
　　胡一菲从包里抽出几张邀请函递给沙发上的众人。

　　大家没那么惊讶，因为被张伟提前打了预防针，已经风暴过了。在得知跟机器人对打震惊一次，听说赢了有十万元奖金后又震惊一次……总之他们现在恨不得立马拉个横幅到观众席为胡一菲加油呐喊。

　　陈美嘉翻到背面看赛程表，略过什么沙盖特等人，径直看向“跆拳道女将胡一菲”的赛事安排，抬起头问，“一菲姐，你伤好了？”

　　“早没问题了，凭我的修复能力，这可是……”

　　“分分钟的事——”
　　几人一齐拉长音早有预料地接过话茬。

　　胡一菲：……

　　“好了好了，反正你们到时候别迟到就是了。”

　　“需不需要后援团？”吕子乔掏出山寨机，“我可以联系楼下小黑找二百个男女老少，保证你在气势上取得压倒性的胜利！”

　　“拜托，是我要上场，不是那二百多个男女老少，光气势上取胜有什么用？况且主办方根本就没给我那么多家属票，你省省吧。”

　　身为公寓里当仁不让的起哄一把手，吕子乔歪点子多得折现能买下整个主办方。她好说歹说才打消他请人当场来段以“胡一菲必胜”为名的B—box的打算。

　　不过关谷和悠悠被这个话题一提醒，倒是想起之前吕子乔B—box喷满地口水（对方死不承认）的事，并且再度争论起来。
　　张伟和陈美嘉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加入战局，这拱拱火那拱拱火，场面鸡飞狗跳。

　　胡一菲在原地旁观了一会，觉得此情景一言难尽，不是很想表现出认识他们的意思，默默揣着兜里最后一张家属票转身远离了战场。

　　她穿过酒吧的门，跑回3601，脚下生风地在客厅转了一圈，又在某个半开的房门敲了一下，没得到回应，便马不停蹄地往另一个方向走，最后在阳台找到了正在给植株浇水的人。

　　胡一菲眼睛一亮，扬起票往那走，“小玖，看这是什么。”

　　被喊的人一只手还扶着盆栽，闻声回头，握着的喷壶压出最后一片水雾，星星点点落在叶面上，“什么？”

　　“可以让你近距离欣赏我英姿的票。”她拇指食指捏着东西塞进陆一玖口袋里，转开视线，顺手接过喷壶往仙人掌上一喷，“明天下午三点，记得来看我——当然我也不是专制主义，你要是没空也可以不去，但毕竟你都说要当小跟班了，怎么说也得到一下场吧，这不是必要的，只是这张票的位置还不错，浪费了多可惜，而且你好久没现场看过我比赛了吧，当然我只是解释一下……”

　　“师姐，我会去的，不要再浇了，仙人掌会喝死的。”

　　“咳、哦。”胡一菲松手，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她的视野扫过陆一玖的手腕，笑意一顿。想起自己几次旁敲侧击都没问出答案的事，好似玩笑道：“我看别人赢了比赛好朋友都会答应什么以示鼓励，要是我赢了你就把这条红绳的来龙去脉告诉我怎么样？满足我的好奇心，就当鼓励我了——”

　　关于红绳，陆一玖之前承认过是暗恋对象送的，但再多的也就不肯说了。

　　按陆一玖的性子，她根本就不可能会早恋，冷冷淡淡的，对谁都像隔着层玻璃，又因为父母常年不在身边比较早熟，很难想象她对同龄人或者一群小屁孩情窦初开的样子。

　　故绝不可能是她16岁前认识的人送的，而且陆一玖从上高中到出国前一直和她待在一起，按照她对这玩意连洗碗都要摘下来、有时还会摸着发呆的宝贝程度，没理由会收起来那么多年，等走了才带上。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真的发生在国内，她和她这么亲密，怎么会毫无察觉？

　　综上所述，胡一菲推定：肯定是陆一玖出国的那段时间，别人送给她的！

　　换言之，这场暗恋一定发生在国外，她暗恋的人也在国外。

　　而且说不定还很喜欢。胡一菲酸溜溜的想，要不然也不至于回来这么久了还念念不忘。

　　她自顾自的圆上逻辑，等着陆一玖的回答，并准备好好劝说一下，比如“这跟异地不一样，这可是异国啊异国没有未来的你放弃吧小玖”云云，然后充分发挥作为年长者的义务安慰对方——

　　“一定要说吗？”

　　胡一菲的思路被这句话一断。

　　陆一玖垂下眼睛，看起来甚至有点可怜兮兮的恳求，“师姐，你让让我，不问这个，好不好？”

　　……这还怎么劝，像私藏宝藏一样不肯分享，这不就相当于特别特别特别喜欢不想放弃吗！
　　她更酸了，又泛着点苦。没安慰上陆一玖，先安慰起自己来：没事的，远水救不了近火，反正对面那么远，没用的。

　　“好，不问，谁让我是你师姐呢。”胡一菲掰了掰指节，故作轻松地笑了笑，“那能不能只告诉我是怎么样的人啊，就是……总想知道他好不好。”

　　陆一玖想了想，具体形容一个人反而不那么明显，还能就此打消胡一菲的好奇心，于是认真道：“嗯，等你赢了比赛就告诉你。”

　　……

　　比赛当天。

　　出于天气原因，场地设在了馆内。观众席人声鼎沸，选手在底下候场。

　　胡一菲刚到，下意识抬头找了找，但没找到她的家属们具体位置在哪。直到其他选手乐呵呵地指着一个方向笑，她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大部分人都在看席位最左边和最右边立的两个大屏。摄像头在试运行，刚好拍到某个位置长长拉起的红色横幅——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两个字在末尾被折了下去，没举起来。

　　胡一菲：……我现在知道他们在哪了。

　　果不其然，横幅中间部分钻出个陈美嘉，回头一看，指着末尾叉腰叽里呱啦说了些什么，再然后又冒出个吕子乔对着横幅摊手，后半段瞬间塌了下去，只剩关谷举着“彪悍的人”。

　　一位选手瞥见她的表情，问：“认识啊？”

　　“不认识。”

　　摄像头偏了偏，扫到旁边环胸站着的另一个身影。对方似有所感，往这一看，胡一菲立马抬手挥了挥。

　　选手：……不认识为什么挥手。

　　大屏一闪，变成倒计时十五分钟。场内灯光暗了不少，他们在相关人员的指引下走到后台，将擂台留给第一位参赛者。

　　主持人在感谢过一大串的投资方后简要介绍了一下比赛，“本场赛事横跨体育、科技、娱乐……首先亮相的是初代模型，T250！”

　　大屏幕的右边分出一块地方展示T250的外观。

　　观众席上的爱情公寓众看着被主持人拿在手上的大头机器人：……

　　唐悠悠：“这个踢二百五，就是一菲的对手吗？……关关你带的香槟呢，可以拿出来了，还有杯子。”

　　“桥豆麻袋，不是有句话叫不能半场开香槟吗，而且这不是初代模型吗，万一还有进化版本的呢？”
　　陈美嘉：“脑袋进化得更大了？得了吧，我看这十万块一菲很好拿的。”

　　“接下来出场的机器人是本次参赛者们的对手，我们对其在T250的基础上进行了略微的改动。”主持人的声音通过话筒回荡在整个馆内，“让我们有请——T600！”

　　聚光灯一聚，有十个T250那么高的钢铁东西像科幻片里的机器人反派顶着钛合金一样的骷髅脑袋、嵌着血红色的眼睛亮堂堂登场了。

　　爱情公寓众：……这叫略微？

　　“……都改成奥创了！”
　　陈美嘉大惊，抓住陆一玖的手臂，“虽然是要当超级英雄没错，但也不必真的来个超级反派吧？！”

　　然而不管掀起了多少风波，裁判和讲解员就位，选手就位，屏幕上的数字归零，比赛开始。

　　首先上场的是职业摔跤手。

　　三回合就被撂倒了。

　　陆一玖握紧手机——虽然名义上是人机擂台大赛，但科技协会的主要目的还是展示他们的新技术，因此很有分寸地给T600编了个急停代码，不至于弄得太过火或者出人命。只是选手们或多或少都会受伤，不可避免，所以她还是有些担心。

　　陈美嘉本来正扭头不忍直视摔跤手的惨败，结果一睁眼看见陆一玖凝重的表情，也不掐吕子乔的胳膊问战况如何了，安慰道：“没事的小玖，一菲说她是敏捷型的，那个大铁块未必会赢。”

　　“啊，我没担心她会输，就是怕她伤着。”

　　“……关谷你带的香槟呢，可以拿出来了。”

　　参赛者下去好几个，T600仍然稳居擂主的位置。

　　主持人宣布中场休息，工作人员去给机器人充电，顺便检查了一波。
　　被团团围住的大铁块倒没那么有压迫感了，要知道陈美嘉每回看选手独自面对T600的时候都替他们捏把汗。

　　她刚放下悬着的心，瞥见不知从哪冒出两个人，一个扛着摄影机，一个拿着类似采访的话筒，边“这次比赛很激烈啊，大家也都很热情”边“让我们来随机寻找一位观众”地像抽奖一样抽中了旁边的陆一玖。

　　“这位女士您好，请问你对今天所见到的一切有什么特别的感想吗？”

　　摄像头对准她的脸，大屏实时同步出话筒凑到陆一玖嘴边的画面。

　　她顿了顿，偏头看了眼突然坐得笔直的其他人，沉默一会，中规中矩回答道：“很震撼。”
　　然后闭上嘴巴。

　　等了几秒的采访人员：“……嗯，请问没别的了吗？”

　　“对的。”陆一玖斩钉截铁。

　　竖起耳朵认真倾听的唐悠悠等人：……

　　所幸提问者经验丰富，在得到了总共五个字的回答后还笑着夸了句真是简洁又令人印象深刻的答案，随后按流程问了句：“请问您是为什么来看比赛呢？”

　　“有认识的人参赛。”

　　陈美嘉还没感慨完谢天谢地陆一玖终于说多了几个字，就听见旁边又问：“噢，原来如此。请问来参赛的是你爱人吗？”

　　她的心重新提了起来——后台可是有现场转播的，也就是说从刚才到现在陆一玖进行的所有回答胡一菲都能看见。

　　陆一玖：“……是我师姐。”

　　陈美嘉松了口气，心想还好没高度概括说不是。紧接着又从对方迟疑的几秒里品出了点东西来：对方是不是没否认来着？
　　吕子乔正和关谷聊天，冷不丁大腿一痛，“嗷！陈美嘉你捶我干什么！？”

　　“不好意思，激动之情难以言表！”

　　“那麻烦表你自己的腿行不行！”

　　采访人已经开启寻找下一位幸运观众的旅途，陈美嘉望着那道远去的背影手舞足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被抽中了。

　　但就算下一位被采访的人真是陈美嘉，胡一菲也无心继续观看了。

　　正如前者所言，后台是有实时转播的。从转播里传来熟悉的声音那刻，胡一菲就凑了过去。
　　她看着陆一玖面无表情的样子低低地笑，觉得那双带着点无语的眼睛可爱，一本正经吐出几个字的嘴巴也可爱——仅限于那个问题之前。

　　听见“是我师姐”的瞬间，胡一菲嘴角的弧度拉直，额角青筋跳个不停。她冷呵一声：“什么破问题，没意思。”

　　她转身就走，脑海里却一直萦绕那句话，还好死不地跟陆一玖昨天戴着红绳说“师姐你让让我”的画面一同搅和进来。
　　两相对比下，心底的柠檬水咕噜咕噜冒泡，冒出种名为“嫉妒”的情绪，腐蚀断那根叫做理智的弦。

　　——往往在这种时候，胡一菲的武力值就会开始噌噌噌往上升，堪称被打通了任督二脉。

　　中场休息结束，工作人员捏着赛程表来通知下一位上场的人。他对着上面的名字念道：“胡一菲选手……我看看，哦在这，该你去……诶我！这桌子什么时候裂的？”

　　他嘀咕：“不会是知道我们要换新的打算把它丢了所以自己坏的吧。”

　　眼下这并非重点，工作人员也就没太纠结，转而提醒坐在桌前的人，“胡选手是吧，该上场了。”

　　跟别的选手不太一样，这位胡选手好像没什么诸如紧张或者跃跃欲试的情绪，她淡淡地扫了眼屏幕，起身，“嗯。”

　　短短一个字，工作人员却莫名打了个冷颤——好像有股很可怕的气息。

　　他咽了咽口水，战战兢兢地把人领上擂台，下来前忍不住对裁判小声道：“T600的防御系数会不会太低了？”

　　裁判：？

　　这几秒的提醒被裁判视为单方面找茬，没持续太久。等胡一菲活动了一下肩膀，摆好起势，他一斩手，宣布开始。

　　——“咚”的一声。

　　T600的钛合金骷髅脑袋像被斩首一样掉到了地上。
　　红色眼睛负隅顽抗几下，一个断电，彻底灭了。

　　裁判：？
　　观众：？
　　主持人：？

　　偌大的赛场突然安静下来。

　　陈美嘉回头，“关谷，香槟。”

　　刚结束回旋踢的胡一菲一甩刘海，紧了紧道服的腰带，看向裁判，“不宣布结果吗？”

　　他如梦初醒，看看地上被踹倒的T600，再看看比摔跤手单薄了不只一星半点的胡一菲，世界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啊……呃那个，胜者是胡、胡选手——”

　　主持人看着还没走过五分钟的时间，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很有职业精神的忍住了，“咳、那么我宣布，本届人机无差别锦标赛的获胜者是——来自爱情公寓的胡一菲女士！”

　　观众席上所有人都还没回过神来，经此一提醒，欢呼和掌声才慢半拍地蜂拥而至。
　　获胜者喜提奖金以及主办方特别赠与的不知道有什么用的T600脑袋——说是让她当个纪念。

　　在把装着前擂主头颅的袋子递过去的时候，工作人员虚心请教，“请问您认为我们有哪里可以改进的地方呢？”

　　胡一菲心不在焉地望着某个方向，随口道：“随便了，再难点吧。”

　　“……”

　　不知道出于敬畏还是什么，主办方把钱打到胡一菲银行卡上的速度快得要命。她被手机收到的汇款短信一震，其他想法先放到了一边，给小玉转了手术费。

　　去探望的时候小姑娘给她一个十分郑重的拥抱，笑容开朗，“胡老师，谢谢你。”

　　“没事儿，有帮到你就好了。”

　　“其实比赛我也有在看，虽然看的是直播，胡老师真的很厉害。”小玉眼睛一转，“而且小陆姐姐还给我打电话了来着。”

　　胡一菲：“什么时候？”

　　“就你赢的那会。”

　　小玉看了直播好久，看T600冷冰冰的躯体，看参赛者们前赴后继地挑战，想：就算最后胡老师输了也没关系，她已经做好准备了。

　　然后胡一菲赢了。镜头对准她，鲜花掌声簇拥在周围，主办方准备的彩带礼炮终于有机会为人类“一飞冲天”。
　　屏幕里，一条长长的红色彩带从半空轻飘飘降落到胡一菲肩头，色彩鲜明地挂在那。

　　小玉忽然接到一个电话，是上次小陆姐姐临走前留的号码。

　　“在看比赛吗？”陆一玖问。

　　“在的。”

　　“那就好。”电话另一头顿了一会，好像被别的事吸引了注意力，数秒后才轻声道，“很耀眼吧？”

　　小玉下意识抬头看向直播里对着正在捡起T600脑袋的工作人员露出些许嫌弃表情的女人，莞尔。

　　“嗯，非常、非常。”

　　回忆到这就结束了，陆一玖在最后祝她早日康复后便挂了电话。

　　小玉偷偷瞥了瞥胡一菲的神色，心思转了几回——她只是比她们小，不是什么都不知道，高中她男朋友进球的时候她也是用这种语气跟旁边的人讲话的。

　　“胡老师，”她眨巴眨巴眼睛，“小陆姐姐好像你对象噢。”

　　尽管因为病情，年龄也就摆在那，不过二十出头，再怎么往成熟的方向成长，也总会在日常生活的缝隙里流露出一点年轻人的意气来。

　　胡一菲看向她有所活力、甚至有心情调侃老师的样子，感到欣慰，忽然联想起多年前的陆一玖——由于父母不在身边，提前学会了独立，不爱说话，独来独往，表情总是淡淡的，看起来像个小机器人。只有在被她逗着玩的时候，才透露出一股符合年龄段的朝气来。

　　那个时候的陆一玖太好懂了，摸摸她的脑袋、拉起她的掌心、在意她的难过、抹去她的眼泪……就能看清一双专注的、湖水一样的眼睛。

　　可如今不同了。
　　时光流转，角色似乎也在无声中对调。更多的是胡一菲在某些瞬间慌乱错开对视，又小心翼翼地望着湖边。

　　要真的是女朋友就好了。她想。

　　……

　　告别小玉，胡一菲走向停车场——她答应赢了要请公寓其他人吃饭，探望完正好顺路，择日不如撞日，他们已经在车上等着了。

　　除了曾小贤忙着在家拆诺澜从美国寄来的快递没空来之外，来自3601和3602的几个吃货一到小南国就直奔包厢而去。

　　胡一菲和陆一玖远远坠在后面，趁着时机，问出那个恼了她很久的问题，“所以是什么样的人？”

　　“嗯——”
　　陆一玖沉吟一会，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看了她一眼，说：“很有正义感，乐于助人，勇敢，有上进心，有魄力，还很聪明……”

　　每夸一句，胡一菲的心就中一箭，马上就要千疮百孔。

　　如果其人真如陆一玖形容的那样，那怎么听都是个很不错的家伙，如果只是情人眼里出西施，那至少也代表她真的非常喜欢那个人——无论哪种可能，都指向同一个让她胸口发闷的结论：陆一玖的世界里，已经出现了足够重要的存在。

　　她强颜欢笑道：“嗯我知道了。”

　　“反正异国”几个字被刻意放大成一百八十倍在胡一菲脑中绕场几周，终于让心情平复些许。为了打探更多消息，她特地转移话题，“对了，圣诞节快到了，诺澜给曾小贤寄了套衣服来着……你要不要也寄点过去？”

　　“给曾小贤啊？”

　　“不是，你个笨蛋。”胡一菲气笑了。

　　“寄去美国给……就是——”她咬咬唇，“你喜欢的人”几个字怎么也不想说出口。

　　陆一玖恍然，“噢，你提醒我了，谢谢师姐。”

　　她一边推开包厢的门一边掏出手机，打算在上菜前物色商品。胡一菲急了，“你……你这就开始准备网购啦？确定不再考虑考虑，真的要寄啊？”

　　“嗯，提前的话就能在那天刚好送到，她休假，也比平时清闲点。”

　　“会不会太突然了，万一……万一他不收怎么办？”

　　陆一玖疑惑，“为什么不收，她会收的。”

　　胡一菲抿唇，“……这么肯定。”

　　陆一玖满头雾水，“我妈我当然肯定——师姐你怎么回事，不是你先提醒的吗。”

　　“啊？哦、哦哦！要送阿姨啊——”

　　陆一玖看着胡一菲愣了愣后扬起个非常灿烂的笑容，有些茫然，以为对方比赛把脑袋比坏了，担忧道：“跟T600打的时候真的没出事吗……师姐要不我们还是到医院检查一下吧？”

　　“去去去……”胡一菲推开伸过来探她脑门的手，“咳嗯，除了阿姨还要送谁吗？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帮忙出出主意。”

　　“没有。我爸懒得过节。”

　　“哦这样，早说嘛哈哈，你要寄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也买点东西给你妈妈。”

　　胡一菲笑得快找不着北了，菜上齐后还乐呵呵地给陈美嘉夹菜。陆一玖沉默，打开手机搜索心理医生的联系方式，想带她去检查，并且这种欲望在胡一菲皱眉站在原地嘟囔什么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吃完饭他们去商场散步消食。过两天就是平安夜，为了节日氛围这里已经装饰好了圣诞树和礼物盒子。

　　吕子乔路过个骑着驯鹿的圣诞老人，“哟这不是曾老师的衣服嘛。”
　　陈美嘉：“曾老师？他什么时候拓展的业务。”

　　“今天中午。”关谷凑过来，“诺澜给他邮了个同款，说是要一起过圣诞。”

　　“啊，他要出国啊，骑驯鹿？”

　　旁听的胡一菲无语凝噎，“在你想到这么魔幻的方法前能不能先考虑一下世界上还有个叫做视频连线的东西？”

　　“哦……但是好浪漫啊，”陈美嘉捧手，“每逢节日就想起那个特殊的人，然后进行问候或者送礼的某个活动——这就是传说中的仪式感吧。”

　　胡一菲倏地停下脚步，拧起眉头，低声道：“对啊……就算不送礼，也可以发信息问候或者别的一系列准备，毕竟是暗恋对象……”

　　她站在圣诞树前面念念有词的画面对本人来说毫无影响，但在别人看来就有些诡异了。

　　陆一玖直接打开手机预约心理医生，顺便把脑科也约上了，过去拉着她往外走，“该回去休息了师姐，我们明天去看看。”

　　“什、不对，我压根就没病，等等小玖，你先别挂号……”

　　在包厢里不经意间听到她们的对话、外加刚刚胡一菲旁边听了一嘴念叨的陈美嘉：……

　　她已经隐隐约约猜到对方这个状态的原因了。

　　“一菲姐你……我、唉……算了。”

　　胡一菲极力劝说才阻止了自己第二天跟心理医生面对面的局面发生。

　　平安夜前夕。她辗转反侧，再次安慰自己：没关系的，中间还隔着太平洋大西洋一大堆洋呢。
　　然而时间不以人的意志转移，尽管胡一菲再怎么不想让此节日远跨这堆洋出现，它还是来临了。

　　酒吧张灯结彩，音乐为应景改成了铃儿响叮当，公寓的众人围在桌子前，讨论着明晚圣诞节该怎么过。

　　“我跟关关已经决定好了，哪也不去，就窝在家里看杀死比尔。”悠悠像变魔术似的变出个光碟说道，“3D蓝光版，据说血能溅到脸上。”

　　吕子乔要策马奔腾。陈美嘉看向旁边仿佛事不关己的胡一菲，“那你呢一菲姐？”

　　原本正盯着圣诞树发呆的胡一菲猝不及防成为话题中心，面对四面八方涌过来的视线，有些心虚的别过头，支支吾吾开口：“......随便过过。”

　　“什么叫随便过过，别啊一菲姐，有啥安排透露点信息呗。”

　　胡一菲听见信息俩字就烦，“美嘉我发现你最近好像很大胆啊，八卦的态度越来越放肆了？”
　　越往后念，她的语气就越轻柔。几人被吓得一激灵，纷纷打哈哈躲避压力。

　　胡一菲懒得计较，继续去看圣诞树。点了杯牛奶的陆一玖停下往里兑糖的动作，抬头看她，拿起搅拌勺的时候若有所思。过了三秒举起牛奶一饮而尽，抓着手机就要离开，“你们继续聊，我先走了。”

　　路过胡一菲时她脚步顿了顿，又退回去，说：“要去买东西。”

　　胡一菲回神，了然地想：明天是圣诞，是要去为了那个人提前做准备吧。

　　她接了把陆一玖随手塞来的糖，望着对方的背影，下意识追上几步，“至少今晚——”

　　陆一玖回头。

　　“……和师姐一起过吧？”胡一菲轻声说完剩下的话。

　　“那当然啊。”

　　……

　　胡一菲回到座位上，找借口和其他人分开，独自待了一会。想到关谷和唐悠悠谈及一起看《杀死比尔》时幸福的模样，她摸出包里的车钥匙，开车去了影碟店。

　　“欢迎光临。”

　　店长是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女人，正低头擦拭手里的光盘，“请问想看什么类型的电影？我们的光盘种类很多哦。”

　　胡一菲在琳琅满目的货架前耸了耸肩，“随便推荐一部给我吧，我跟……我朋友一起看，女孩子。”

　　这家店开了几年，来过形形色色的客人，有的买来自己看，有的要送人，大多数当做礼物的，老板都会提前问一句对方和你是什么关系，方便提建议。
　　这种在定义某段关系时欲言又止的情况也很常见，往往因为那几秒里有万千念头闪过，以至于微妙的停顿。

　　她抬起头，从镜片后打量了胡一菲一眼，露出个了然于心的微笑，放下手中的布，从柜台后方走向片不太起眼的区域，抽出一张影碟。

　　“那就这个吧，挺不错的。”

　　胡一菲伸手接过，封面上有把公园随处可见的长椅，坐着两个人，从手腕往上弄了个模糊擦除的效果，看不清主人公的脸。顶部写了串英文：I Can’t Think Straight，往下是中译，“同心难改？”

　　“看过？”店长问。

　　她摇头，“没有。”

　　“那跟你朋友看看吧，这片子没那么传统，说不定有收获。”

　　可惜胡一菲的眼睛不是DVD放映机，回到车上对着光盘翻来覆去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哪里不传统了，便把东西塞进副驾驶座的包里，开往商场的方向。

　　她想要棵圣诞树。

　　两小时后。

　　胡一菲挫败地坐在商场里揉着快走断了的腿。

　　任务进程并不理想，大部分店铺都只是为了节日氛围才购置圣诞树，很少有商家当做赚钱途径。虽然她也想过要不要凑合一下买个小的，但是每当问出“能不能挂满八十盏彩灯”之后店员的表情就会变得十分惊恐然后拒绝售卖。

　　她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决定先回公寓休息。

　　3601。
　　打开门的胡一菲看着空无一人的客厅见怪不怪，拿着光盘到电视机前捣鼓了一会。

　　“咚咚——”

　　套间的门突然被敲响，她一个手抖，捏了捏眉心，扬声喊了句来了，从地上起身，三两步拉开门，外面却没有人。

　　只有个不知何时冒出来的指示牌，硕大的箭头指向隔壁。

　　“不是都说出去了吗，谁还在这恶作剧……”她哼声道，“我到要看看你们究竟在搞什么飞机。”

　　3602门没锁，她径直推开，里面黑漆漆的，没开灯，帘子拉得很实，身后走廊的光只在脚下几寸透出道长方形的框。
　　胡一菲眯眼看去，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对方应该是刻意朝暗的地方藏了藏。

　　“喂，上次是阿凡达，这次又是什么？”

　　她伸手按下开关，灯光骤亮的瞬间，客厅的景象显露无疑。

　　胡一菲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

　　一棵挂满装饰的圣诞树静静矗立在客厅中央。

　　墨绿色针叶绕了几圈花里胡哨的彩灯，通了电，光点如流萤般在树影间明明灭灭，十分绚烂。

　　几只姜饼人悬在枝头，糖霜勾勒的笑容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甜美。陆一玖从后面探出身，眼底缀着树顶星星的光晕。

　　她笑意盈盈望过来，墨发如瀑，整个人浸在暖融融的光雾里。

　　“师姐，你是不是想要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