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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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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长沙城中心,警钟声骤然响起,原本安息的两军指挥部登时灯火大亮。附近从睡梦中被惊醒的居民还没来得及弄清发生了什么,只听一声炮火炸开的轰鸣,大地震动,房顶上抖落下积攒了十数年的灰。
“打仗了!”妻子一脚踹翻不明状况的丈夫,抱起婴儿床里的孩子立刻就往外跑,丈夫连滚带爬的跟在后面不忘带上供一家逃难的钱袋。
此时城中最繁华的地段已是满街抱头乱窜的平民百姓,枪林弹雨的声音就在耳边,爆炸更是几乎就在脚下。恐慌迅速从城中蔓延至全城边缘,这时众人才发现,并不是二十年前那般外敌入侵,而是城中曾、贺两家终于打起来了——两方军阀忽然受到指挥部内伤亡,不明所以的都以为是对方率先突袭,再加上积怨已久、一山不容二虎之类乱七八糟的理由,索性就毫不客气的打了起来。
此时,九门都督旧府中,那些乌烟瘴气的战火里,张副官满身白灰混着硝烟的黑色,煞神一般人挡杀人佛挡杀佛。那个算命的跑了,带着他们来找的那一块羊皮卷。张副官从那八卦阵一样的地宫里出来花了不少功夫,那算命的大概也是料着这些药粉功效不会长久,一路逃跑还不忘将一路的机关全捅了个遍。
齐铁嘴混在逃难的人群中,专门抄着小道往二月红家奔去,只是他并未想到,这样费尽心机的路线被他脚下的血印全数暴露,腿上和肩上的伤早就再次裂开,只是他已经忽略了那些伤痛而已。
地上的那些血脚印,在夜色中并不明显,但张副官依旧看得清明,却未想到,这一长串的脚印也引来了他人的注意。
高楼屋檐上,两个黑漆漆的人影立着,一个穿着夜行衣一样黑色的衣服除了轮廓什么都看不清;另一个穿着夸张的袍子,逆着月光还能看见眼睛位置的反光,像个索命的黑无常。
“齐家怎么会有这么弱鸡的后人,”黑无常看着下面摔了个嘴啃泥的齐铁嘴,不住摇头叹息道,“真是够丢人的。”
他旁边的人没理会他,雕塑一般无声无息似与高楼化为一体。
“要不直接打晕带走吧。”黑无常嘴上这么说着,已经跃下高楼,飞檐走壁正正好好落在齐铁嘴身后,干净利落的将人按晕了。
“啧。”仍在高楼上的人影终于出了声,紧接着也跃了下去,与黑无常一起带着齐铁嘴消失在夜色里。
二月红在毒雾中与相同招式的敌手过了数十招,谁都占不到分毫的便宜,就好像两人是从小一起长大到底孪生兄弟一般,互相是对方肚子里的蛔虫,但要说谁技胜一筹,必定还是二月红。
这往来或守或攻之间,二月红一直紧闭双眼,但凡睁开,那些毒气必定侵蚀眼球,死的要比口鼻吸入还要快些,但此时即便二月红仍不睁眼,屏气绝息的时间也已到了极限。他不是没有突破重围追击离开红府的打算,但全都未能得逞。
迎面而来带着杀气的指爪直逼二月红咽喉,须臾见的顿迟便足以让二月红失了闪避的机会。攻势汹汹的指爪生生被截停在一寸外,有两个陌生的气息不知何时出现在近旁,二月红顾不得这许多,立刻闪退出当下的危局。
“什么人!”
二月红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别人口中发出,登时诧异。
那两个陌生人却毫不奇怪,其中一个更是像饭后唠嗑一样说起话来。
“哥,你说哪个是假的?这个吗?”这男人的语气带着些许玩世不恭的调笑,好像眼下情形只是游戏,他在其中玩的正畅快。
“嗯。”应他话的男子,声音冷漠没有生气,就连这一个字,都说的轻微简短,好像巴不得不要说话似的。
顽闹的男子立刻与人厮打起来,准确的说他在追杀与二月红交手的那个,其他不速之客却因此陷入混乱的围攻之中。二月红听得真切,同时也感觉到那个冷冰冰的男子正走向自己,不紧不慢的步调一直延续,直到停在离自己两米的位置。
“在下张家本家人,算是你们督首的本亲。”那个冷冰冰的声音说道,“他生前曾赠与令尊一柄红玉镶金的烟斗,”那人似乎拿出了什么东西,顿了一下,接着道,“算了,你也看不见,东西我拿走了。”
二月红心下又是一惊,父亲确实有这么一把烟斗,但从他拿回来时便藏入地下密室,并告诫他此物不得重见天日,在印象中,这个物件除却督首、父亲和他自己,理应在无人知晓。
“阁下……”二月红刚出声便被简单明了的截了话头。
“我只是告知一声,你还是留着气息保命吧。”那声音冷漠地与二月红擦肩而过,紧接着连气息都干净利落的消失了。
与此同时,二月红听见府中突然涌进了大批人群并且迅速混进了厮杀的声音之中。
熟悉的气息靠近,二月红辨得出,是张启山。张启山直径奔向二月红,不由分说的就要将一块湿润的白色棉布捂上二月红的口鼻。二月红灵敏的闪开了,他此时气息已经不足,不能说话更不宜再有打斗,但他此时依旧认定张启山与当年重创九门的人有关,不可信。
“我们之间有误会,”张启山一边走向二月红,一边耐心道,“但这事关张家千百年的历史渊源,一两句话解释不清。”张启山依旧是逼近二月红,将人逼入了墙角,“现下保命才是最要紧的,这是毒气解药,隔着它呼吸不会有事。”张启山再度用棉布去覆二月红的口鼻,这次对方没有躲避,而是自己动手将那棉布捂实了,而后深深呼吸了一口。
二月红不相信张启山的说辞,只是对方若要取他性命,这一天来不知多少机会可以得手,也不必非要此时自己将要气绝才来哄骗。张启山看他不再排斥,又取了些解毒的药水浸了干净的纱布将二月红的眼睛也蒙上——他专程赶回驻扎的宅子取药浪费了不少时间,此时回神,懊恼吃酒吃得脑子糊了,当时就该带着他一起走。
视线恢复,二月红才发现毒气已经只剩下些不明显的颜色,院中尸横遍地,却大多数都是突袭的人,角子不少已经受伤中毒,但所幸几乎都活着。正这么想着,忽见一个穿着清制袄袍的男子恶战在人群中,他一手缴断了一个角子的脖子,一脚又踹上另一个的要害,那两个角子当场毙命。那人转头向二月红这边,二月红才看见他戴着一幅洋式的圆墨镜,还是能翻盖的样式,此时镜片翻开着在月光下逛着顽劣的光芒,那下面空框里的眼睛正与二月红对上。
这墨镜男正是前些时候高楼上的“黑无常”,此时瞅见二月红得了解药护体,又被张启山在旁边半抱着,一时弄不清张启山是护着这人,还是拦着他上来揍自己。黑无常挑了眉歪咧着嘴坏笑,拎了近旁地上一具披麻戴孝的尸体,向他们大摇大摆地过去。
“红二爷,这厮我替你料理了,”墨镜男将尸体扔在二月红脚边,坏笑道,“就当是跟你换东西的筹码。那些个零零总总的,”墨镜男指了指院子里和亲兵打起来的角子们,又拍了下张启山的肩膀,“他会帮你料理的。”
“你怎么会在这?”张启山看见黑无常竟有些差异,“那个人呢?”
黑无常扫视了一圈院子,寻人不得,“八层又自个儿跑了,我天天跟在他屁股后边,容易吗?!”
“我还以为你们没能出来。”张启山喃喃道,语气有些沉重,像是自言自语。
二月红却无暇顾及他们二人的谈话,他蹲在那具与自己衣着样貌别无二致的尸体旁边,细细检查,心中却是不知如何判定今晚之事,再看院子里被亲兵抬到边缘疗伤的角子,以及另一些被亲兵手刃的,惊觉自己早已深陷他人迷局之中。
“你说这么几百千年,汪家的怎么就没点新花样。”眼镜男看着地上假二月红的尸体,抱怨道。
张启山皱眉看着二月红的背影,没有回应,不知听见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