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试脱贫》一十五九

4、他们的第一次矛盾

　　接下来的时间我一直在避免可能和林织梦男友有任何交集的场合，林织梦也没什么异议，毕竟再大方顾人的女生也到底只是个女生，在热恋期的时候恨不得这个世界上只有彼此，哪里又真的情愿有其他的人横插一脚。
　　只有一次真的太赶巧了。那天下了场和天气预报对垒的大雨，我们两个人出门的时候都没有带伞。雨是从下午三点突然下起来的，一开始只是毛毛细雨，我当时正在外面的咖啡厅给办公室的员工们带咖啡，出来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单身久了的人可能就会冒名地糙起来吧，明明便利店离得不是很远，也没想起要顺手带上一把。
　　当然事后反思的时候认真考虑过，也不能全怪我思虑太少，钱包太薄才是最重要的因素。
　　但是谁成想夏季的雨不仅说下就下，而且说不停还就不停，降水量还呈指数增长。到了下班的时候，不仅变成了瓢泼大雨，还刮起了风。外面的天色也跟着暗沉起来，时不时还夹杂着几道补光的闪电。轰隆隆的雷声从闪电出现的那边传了过来，像有巨人驾着马车向这边驶过，所以古代传说雷公电母骑着朵云定点投放雷电的多不形象，轻轻松松就被物理学给击败了。要是玉帝也给雷公发辆车，边开边打雷，才有现实体验里的这种由远及近、由弱至强再回到弱的声效。
　　我是个神经病吧，我捂着额头被自己的脑补逗得乐不可支。办公室里的人都没空搭理我，临下班的时候是人心最浮动的时候，只要没有组长过来盯着，大家都是一甩手乐得什么都不干。异变的、夸张的天气就像是治疗烦闷日常的一服解药，总会带给人难以解释的兴奋之情。所有人的话题除了下大雨就是关于伞，这倒是提醒了我，我和林织梦都没带伞。
　　我溜到林织梦的办公室找她，这边的景象和我们那边也差不离，都是一群人坐在一起瞎激动。
　　“这雨下这么大，我们怎么回去？”
　　按理说雨下得越大，尤其是暴雨，都会歇得很快。但是这样的理论不适用于夏季，这个季节一向任性得可以。我们在这里等雨停肯定是不现实的。
　　林织梦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地不慌不急，甚至还有些急于表露的欣喜，“潜文说要来接我们。”
　　这样的结果其实很理所当然，男朋友不就是要在危急关头顶上去的英雄吗？此时不表现何时啊？我是真的糊涂了完全忘了这回事，刚才竟然还煞有其事地担忧了一把。
　　“对啊，男朋友该派上用场了！”
　　也没法躲过去了，我装模作样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看着窗外的雨也终于有了些和他人共鸣的激动之情。
　　在等待季潜文的时间，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七上八下的，又慌又乱。
　　冷静！
　　我气得偷偷捏了一把自己的腿，有点出息吧，那是林织梦的男朋友啊！
　　这时候林织梦的手机铃声响起，把我着实吓了一跳。
　　林织梦接通手机，脸上的表情已能说明一切。
　　“你来啦！好，我们现在就下楼。”
　　不用多说，我们两个的东西早就整理好了。林织梦比我急多了，随便收拾了几下就带着我下楼。我还从来没见她这么焦急过，以前她谈恋爱，永远都站在高处，做什么事情都是不紧不慢的。
　　我跟在林织梦后面，看她的背影。窈窕多姿，又透着小姑娘奔赴恋人之约时的急不可耐。
　　她是真的陷进去了。
　　季潜文当真是好大的魅力。
　　走到楼下的时候，外面的雨果然一点要停的意思都没有，雨势依然密集，天色也昏暗得不行。这样的天气，做什么都没心情，只想钻在被窝里，睡他个雨过天晴。
　　就这样吧，我心里打算着，如果他们约我去吃饭，我就拒绝，以想早点进被窝困觉觉为由。
　　就在门口的地方，一抬头，就是季潜文长身玉立地站在那里，手里举着一把宽大的黑色雨伞，只露出抿得很紧的唇和光洁的下巴。
　　听到林织梦的声音，他扬起伞朝这边露出全貌。我看着那伞向后转动，雨水击打在上面又次第滚落。“哗哗”的雨声也停了，连我的心跳也停了。
　　季潜文当然比不上电视上的明星帅气，但是我就是看他顺眼。眉毛浓密，眼睛又很深邃，最喜欢他鼻梁高挺，鼻头也不大，这恰是我面相上的短板，为了孩子，也得找一个这样的爸爸来调和基因不是？
　　过了几年，我拿出少有的他的照片给别人看，已经能淡然地讲述这段暗恋。朋友却在那时告诉我，你所谓的顺眼，已经帅到惨绝人寰了好么？
　　我一边笑她眼光太低，除了特别邋里邋遢的男人，在她眼里都是能看以上级别的。能成为她口中的帅哥，想必真正的帅哥会觉得是种羞辱。但是事后，我又会拿出那张照片反复看，心里泛着隐秘的与有荣焉。
　　现在的我，还不知道隔了许多年，对面前这个人的喜欢依然割舍不去，反而越酿越浓。唯一能逃离他的魔咒的机会，其实正在当前，在我的理性尚存的现在。
　　然而，对现在的我来说，这份喜欢已经超过警戒线了。季潜文递给我一把伞，我还会觉得自己伸出去的手指冻得青紫太过难看。
　　他叫的出租车就在门口不远的地方。依旧是单身狗坐在传说中的副驾驶，和雨夜中为生活奔波的司机大哥并作一对可怜人。
　　这样的场景和上一次太过相似，为了避免同样的难过，我提早闭上了眼睛，甚至还戴上了耳机。
　　下车的时候，我僵硬地和两人道别，并没有人挽留我多蹭那一顿饭，所以之前费心安排的理由也派不上用场。
　　旁观他人的爱情就容易觉得孤单。
　　我迈着沉重的步伐，5楼太高，像是要耗尽我所有的气力。
　　宿舍里还没有别人，一打开门便是漆黑一片。
　　一人点亮雨夜的灯，一人吹冷泡好的面，一个单身狗的悲惨世界。
　　我躺在床上，怎么翻手机都静不下心来。于是干脆蒙头去睡，心中的酸涩都能倒出醋来。
　　不知睡了多久，我听见门锁撬动的声音。我睁开眼，推开卧室的门，季潜文头上顶着毛巾，露出下巴和唇向我走来。
　　他的浑身湿透了，浅色的短袖都黏在身上，透出皮肤的颜色。
　　“帮我擦一下。”他对我说完这一句，就坐在我的面前，露出纤长的脖颈，发尾贴在上面，黑色的柔软的头发，像是用笔细细画出的美感。
　　我心跳不止，又泛起巨大的甜蜜。如果能伸手触摸到他的任何一处，都像是一种恩赐。
　　他喜欢我，他允许我的触碰……
　　简直比中了彩票还要令我满足幸福。
　　就在我的手指已经摸到毛巾的柔软，又一个门锁响动，我睁开眼睛坐起来，是织梦！
　　然后我就愣愣地看着织梦真的进了宿舍，生气地摔了手中的伞，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沉默片刻，便开始大声哭了起来。
　　我晃神了好半天才知道刚刚只是一个梦。梦里面的情节是假的，但是我那份喜悦却是真的。它还留在我的胸口，让感性的心和理性的大脑分庭抗礼。
　　而所谓毛巾的触感，我低头看着自己捏紧被子的手，原来，这才是现实。
　　林织梦的状态很不对劲，我带着梦里撬了她墙角的自责爬下床，坐到她身边问她发生了什么。
　　林织梦只是哭，多余的一句都不说。我就只好在一旁陪着她，递纸，又递上一杯热水。室内的温暖撬开了她的嘴，她抽抽噎噎地说出了原因。
　　“我们在饭店吃饭，就给他讲工作时发生的事嘛。不可避免地提到了刘哥，然后他的表情就不好了。”
　　我急忙安慰她，“那肯定是吃醋了，毕竟刘哥对你的心思，他一定能感受到。”
　　“人家刘哥根本就不是那种人！”林织梦提起这一点还很生气，“更何况，刘哥说的很多话都特别有道理，人家比我们多工作了几年，肯定我们这些学生懂得多。”
　　我不是很喜欢她这番肯定的话，林织梦就容易信赖和佩服别人，在她的眼里，那些前辈们就没有不好的。
　　“可是那也不一定啊，不是他的经验就一定适合我们。”
　　林织梦好像更生气了，连带着看我的眼神也很怪，“潜文他就是这么说的！我抱怨他当时吃饭不给刘哥面子，无所谓地争论不休，结果他就生气了，说没意思。”
　　“男人的面子有这么重要吗？我就不能在他面前夸夸其他人？当时明明他也被刘哥说服了，为什么就不能承认人家的话有道理然后踏实地提升自己呢？”
　　林织梦的三连问把我打懵了。我的心里觉得并不是这么一回事，但是又不能说自己比她更了解她的男朋友，就只能顺着她的话进行开解。
　　我们聊了好久，林织梦直到睡觉都没有收到季潜文的消息。
　　我更加卑劣了，我甚至在想，继续这样下去，他们会分手也说不定。毕竟林织梦一向是被人哄着的，要她主动低头太难。至于季潜文，他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我不了解他，但是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