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情钟》杳杳盈盈

4、往事

　　自习下后乔嫣然给父亲打了电话说住在顾倾城家，他没有多疑，只是让她注意休息。
　　乔嫣然去了倌城，唱歌的还是张承。
　　从两年前她第一次踏足这家酒吧张承就在那儿了，抱着吉他唱着民谣，和喧闹的气氛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林琛的民谣突然出现在乔嫣然的脑子里，她看了看张承，难怪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调酒员周生和乔嫣然是熟识了，她去他总不会给她调烈酒。
　　“阿生，今天可千万别再给我兑果汁了。”
　　周生虽表现得有些惊讶，但还是照乔嫣然说的做了。
　　三两杯下肚，乔嫣然只觉得喉咙火烧般刺痛，眼眶也开始发胀。
　　“怎么，心情不好？”
　　乔嫣然并不想说话，倒也点点头，阿生懂她，很多情绪不必说。
　　“如果觉得为难，就选择对自己好的那个去做。”
　　顾倾城这样说，阿生也这样说。她好像只有在无法完全感知到意识的时候，才清楚地明白自己的内心。
　　手机就在边上，乔嫣然闭上眼做最后的挣扎。
　　这时周遭渐渐安静下来，这是倌城的Asongtime。无论原本的气氛怎么样，这就只是驻唱歌手的时间，所以张承才会在这儿唱两年之久。
　　“我说去他妈的爱情，都是过眼云烟的东西。你可知道你的名字，解释了我的一生。碎了满天的往事如烟，与世无争...”
　　爱情不是过眼云烟的东西。
　　乔嫣然好像听到了答案，看着通讯录里躺着的叶立文的号码，又犹豫一番后还是拨了出去，电话几乎是立马就接通了。
　　“乔嫣然？”
　　Asongtime结束了，倌城又变成了那个夜夜笙歌，灯红酒绿的倌城。重金属乐在耳边叫嚣，也难抵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航班通知。
　　“你要去哪儿？”
　　“回美国。”
　　乔嫣然听到叶立文用“回”这个字，或许在他的潜意识里，美国才是他应该生活的地方，那片土地上还有顾棘，如果他们能重修旧好其实也挺好的。
　　“嗯，一路平安。”
　　“你在哪儿？”
　　乔嫣然抬手看了看表，十点刚过，倌城的前半场刚刚开始，舞池里动的腰肢，鲜明的节奏感替她回答了这个问题。
　　乔嫣然半眯着眼睛看杯中半带猩红的酒，叶立文皱起眉的样子浮现在她眼前。
　　“叶立文，你走之前我想给你讲个故事。”
　　“我不是地地道道的A市人，十多年前我们一家还住在远离市区的乡村里，家里人都是农民。我妈是个美人儿，却跟在我爸身边勤勤恳恳好几年，奶奶说那里的生活很干净，容不得坏心思。有了我以后，爸爸为了给我更好的生活，就到了市里谋生。”
　　“他没遇上什么贵人，就靠着初中都没毕业的文凭和不计其数的快餐盒有了现在的成就。日子刚好起来，我妈就在外面找了野男人。她瞒得很好，看似风平浪静的日子却因我的一场病被打破了。”
　　“在医院病床上醒来的时候，我听到他们在门外争吵。爸爸第一次冲她发脾气，质问她为什么连我发高烧都没有发现。”
　　“后来他们离婚了，爸爸给了她一笔安身费，并允许她经常来看看我。”
　　“可在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她，听说她跟着那个男人去了美国，所以我既怨恨那片土地，又无数次渴望在那片土地上找到她，你说那个地方有什么过人之处，使得你和她前仆后继。”
　　“爸爸一直不希望我太早谈恋爱，所以这将近18年的人生里我没对谁动过心，遇见你，于是前面那句话除了你。”
　　其实这又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说着竟还是会有眼泪掉下来。
　　那头沉默了很久，以致于催航的通知一遍遍刺痛了她的耳膜。
　　他该走了。
　　“叶立文，再见。”
　　乔嫣然把手机丢在一边，因那女人不堪行径而不堪的十多年又开始萦绕不绝。
　　三年前乔嫣然收到过她的一份包裹，来自美国旧金山。里面是从前的一些照片和旧物，还有一封信，大概是说她终于放下了过去可以开始新的生活。有时候乔嫣然会恶毒地想，她和父亲都还困扰在她带来的梦魇里，她凭什么放下前夫、孩子重新开始。可就是在那种时候也总有一个声音在提醒她，她怨怼的人是她的母亲。
　　因为爱她，乔林选择了原谅她，可乔嫣然却做不到，所以害怕对感情草率，害怕到最后也还是落得个被抛弃的下场。
　　原来乔嫣然一直惩罚的都是她自己。
　　阿生和叶立文说了些什么就把电话挂了，乔嫣然一直喝到后半场顾倾城打电话来。
　　阿生和别的酒保调了班，生拉硬拽才把她塞进自己的车里，乔嫣然扯过安全带一直哭。
　　“我自己可以回去。”
　　显然周生拒绝了她的要求，锁好车门发动了车子。
　　“我答应过电话里那位先生要把你安全送到家，你一个女孩子喝这么多我也不放心。”
　　乔嫣然把头向后仰去，她实在是没力气也没脑子再说些什么，什么时候到的倾城家也没有印象，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叶立文真的回美国了，顾棘的Facebook更新了一张在咖啡馆的照片，虽然对焦时刻意模糊了对面的人，但还是能看得出是他。
　　按掉屏幕，黑色玻璃反射出来她的眼睛透露着无限的苦涩。
　　乔嫣然正发愣，便听到有人敲房门。
　　“请进。”
　　顾瑞端着中饭进来放在了床头柜上，先将一杯温牛奶递给乔嫣然——这是她十多年的习惯了。
　　“顾叔叔，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学校那边倾城已经帮你请过假了，你安心休息。”
　　乔嫣然轻轻“嗯”了一声，顾瑞却并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然然，你一个姑娘，不该在外面喝这么多酒还这么晚回来，很容易出事的。”
　　乔嫣然垂着头，想想的确有些后怕，如果自己去的不是倌城，一直在身边的不是阿生，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准。
　　“你还很惦记你的母亲吧？”
　　这问题让乔嫣然有些不知所措，在日常生活中她向来对“母亲”闭口不谈，昨天实在喝多了，又是在某种情愫的唆使下才会对叶立文说那些话。
　　“昨天你回来以后一直吵吵嚷嚷说要去美国，去问她为什么抛下你们父女。唉，孩子啊，这本也不是你的过错，没必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老一辈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最要紧。”
　　道理她都懂，可若是道理有用，哪儿还会有这么多为情所困，为情所扰？
　　“这事儿...”
　　“你放心，我不告诉老乔。”
　　“谢谢。”
　　顾瑞退出房去，乔嫣然又看了一眼那张照片，明明他们才最般配吧。
　　“庸人自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