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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卫阳市的利源大厦可以算是淀海区的第一高楼,四十八层楼高足以俯瞰霓虹灯市,庸碌人潮。时下是八点零二分,来来往往的车辆早已把大厦前的马路塞满,车灯路灯霓虹灯把这座城包裹在暧昧的光晕中。这一区,白天安安静静全是读书声,夜晚一到立刻翻脸,涂脂抹粉招客揽客,你说人人有千面,一座城也不一般。
      利源大厦A座36楼是卫阳市著名的演播大厅,各种著名的剧目经常在这里你方唱罢我登场。今晚上演出的是最近名声大噪的霓鸿芭蕾舞团,台柱子易爱芙被誉为东方的polina semionova。定于九点开始的《天鹅湖》的票早在一个月前便被抢售一空,各界名流的豪车正缓缓驶入大厦的地下停车场,只为一睹台柱子易爱芙的芳容。
      记者顾瑜推开剧院的后台化妆间的门时,不由得被迎面扑来的香水味冲的连打了两个喷嚏。映入眼帘的是一群群白花花的□□,体态窈窕肌肉流畅的女演员们穿着白色丝袜和肉色上衣,正挤在化妆镜前,笑着闹着忙着往脸上搽粉插羽毛。地上杂乱着扔着演出服和各种箱子丝带,几乎没有多余的下脚地。暖黄色灯光把这个场景晕染的无比暧昧,一向自诩‘有特殊癖好不近女色’的顾瑜,也不由得头脑一热,猛地想起‘饱食思□□’这句诗来。
      或许是进来了外人,女演员们纷纷转头看向顾瑜,齐刷刷的目光看得他自惭形秽,他不安的咽了咽口水,清了清嗓子道:“那个…我是《卫阳日报》的记者,我来采访…….”
      言罢,一位穿着深红色旗袍的中年女子款款迎上前来,她自带BGM的气场和高高梳起的法式发髻表明了她是这个剧团的负责人桃姐。她话语亲切,却自带一股严厉,一看就是颐指气使惯了的:“是小顾吧?都准备好了。你随便坐,眼下正忙,有点乱,别介意哈。”边说边支使着助理给顾瑜倒了水,搬了座椅让顾瑜和她面对面的坐下。
      桃姐以前也是个舞蹈演员,五年前凭一己之力组建了这家舞团。凭借桃姐的人脉和经验,霓鸿舞团已在短短的数年间发展成举世闻名的舞团。看得出桃姐对舞团很上心,谈起舞团来是神采飞扬满面春光。她不停地给顾瑜描绘着她对舞团未来的构想,架势好像是要把舞团打造成一个上市公司。只是交谈中桃姐的眼神老是不自觉的飘向顾瑜的手表,让顾瑜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安了义肢。简要的听完剧团的历史和问完几个问题后,顾瑜开始采访剧团的各位女演员。各个女演员都是桃姐从顶尖的舞蹈学校挑出来的数一数二的苗子,举手投足间都带着顾盼神飞的劲。然而世人总爱争个高低上下,尤其是女人。顾瑜边采访,边暗搓搓的唏嘘,这些女人再美,比起易爱芙来,好像还是差了点什么。
      对了,说起易爱芙,好像没有见到她的身影。她可是台柱子啊,这么重要的场合,她怎么能缺席呢?再说了,今天的主要任务,就是采访她,她不来,这采访完不成啊!顾瑜想到这,便又转向一旁笑脸盈盈的桃姐,问她道:“姐,请问爱芙在吗?我还想采访采访她。”没想到,此言一出,桃姐的脸就立马冷下来,她语气生硬地说:“不知道,她没来。”顾瑜皱了皱眉头,还没说什么,旁边就有个女生插言道:“桃姐你可别气,芙姐姐喜欢迟到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反正人家是大明星,舞蹈界的红人,我们剧团,可不得仰着她呢么。”阴阳怪气的语气让顾瑜不由得扭脸看她。说话的是舞团的李爱杰,也是个大美人,不过苦于易爱芙的名声太盛,一直屈居老二。
      顾瑜一边啧啧感叹着女人的妒忌心,一边想起了狗仔队传闻。坊间传闻道,易爱芙性格飞扬跋扈,仗着成就耍大牌,欺负新人,多次与剧团闹不和;还传闻她和多位商业大佬同进出,深夜夜会小白脸。不过传闻毕竟是传闻,好事者随便说说。真亦假时假亦真,假亦真时真亦假,信则有,不信则无。
      桃姐听言,脸立马冷成一个冰窖。她语气严厉地斥责道:“瞎说些什么,有这功夫,还不如去换衣服。”李爱杰悻悻的走了,可是桃姐却没有替易爱芙解释的意思,她只是略有疲惫而烦躁的拨打起了手机。顾瑜看了看手表,指针指向了八点四十,还有五分钟演员们就该准备上场了,易爱芙却迟迟不肯出现。看眼前这架势,顾瑜有点偏向于坊间传闻了。
      电话那头嘟嘟嘟的忙音让桃姐不安的在化妆间里走来走去,她又依次打电话给易爱芙身边的人,不是不知道就是忙音。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桃姐也越发急躁,在开着空调的化妆间里都流出了豆大的汗珠。姑娘们已经画好了妆,换好了衣服,副导演也进来催促准备上场。然而易爱芙却始终没有出现。
      “不管了,上吧。”桃姐一咬牙,一跺脚,下定决心,恶狠狠的说。女孩们蜂拥而出,顾瑜也进入剧院给他提供的VIP座位坐下。四周全是西装革履的知名人物,携带着穿金戴银的贵妇们排排坐好。顾瑜又扭头环顾四周,两层的2000人剧场早已坐满了人,黑压压的人头让顾瑜一瞬间密集恐惧症发作。他赶紧扭过头去,看着墨绿色的幕布,深呼吸坐好。
      顾瑜坐在第四排最中间的位子,这个位子正好可以清楚地看到舞台的全貌。剧院一般有两层幕布,第一第二层幕布徐徐拉开后,演员们才会如期而至。四周的灯光突然灭了,舞台上的灯打开了,人群爆发出一阵叫好,看来舞蹈演员们要上来了。顾瑜也不由得情绪激动起来,他捏紧了手心,心想没有台柱的霓鸿舞团,到底会呈现怎样的表演呢。
      然而,第一层幕布拉开后,刚才还热闹非凡的剧场突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人们好像是提前约定好了的突然失去了灵魂,顾瑜也被眼前的这一幕景象吓懵了:只见一具穿着芭蕾舞演出服的女尸被绳子吊在舞台中央,背被刀捅出十几个口子,早已血肉模糊,流出的鲜血染红了她的舞裙,流到了地上。她的长发披头盖脸的四散着,配合着绳子咯吱咯吱的在舞台上摇晃。整个剧院飘散着一股鲜血淋漓的铁锈味,让人一瞬间感觉是世界末日。
      “啊!!!!!!!!!!!!!!!!!!!”旁边一个中年女子惊声尖叫起来,凄厉到破音的惨叫打破了剧院的死寂。顾瑜立马反应过来这是消失的台柱子易爱芙的尸体。他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大长腿灵活地跃过几排椅子,拨过几排观众,直接冲到舞台底下,拿起相机就对着舞台咔咔咔一通乱拍。反应过来的人群爆发出一阵骚动,纷纷站起来挣扎着四处逃窜,你推我我挤你,各地方都混杂着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尖叫声。当天值班的剧院经理嘶声力竭地维持着秩序,高声喊着大家不要紧、不要慌,他本想让大家冷静一些,但失控的人群早已失去理智,只想早日逃离这个修罗场。
      此时第二层幕布也拉开了,准备好的芭蕾舞团也不出所料的看到了尸体。演员们吓得花容失色,爆发出阵阵尖叫,顾不得身上穿着优雅的芭蕾纱裙,便你推我搡毫不顾及形象地向安全出口和后台等一系列能逃离的出口挤去,如同一锅在热水里沸腾的饺子,顾瑜看着四处逃窜的小天鹅们,竟然觉着有几分好笑……
      很快,剧院保卫处立马拨打了警方电话,离剧院不远的市公安局立马派出警力赶到案发现场,顿时剧院被警车围了个水泄不通。吱吱哇哇的警笛声虽然吵闹,但却莫名的有种抚慰人心的力量,刚才还有几分惊讶的顾瑜此刻完全冷静了下来,静静地摆弄着手中的单反,等着警方将他作为目击证人问话。
      率领一众刑警赶到的是去年刚被提升为刑侦队长的许临渊,他人高腿长,星目剑眉,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很是阳光,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右眉毛上方有一处小小的刀疤,那是他某次出外勤与歹徒搏斗而留下的光荣的‘勋章’。他不到二十五岁,在警局实属年轻,却因过硬的业务能力被破格提拔为队长。当他看到眼前这血腥恐怖的一幕时,不禁眉头一皱,心里估算着此事将会造成多么恶劣的社会影响。就在他目光扫视,发现一旁站着冷静的有些过分的顾瑜时,不禁一愣,随即眉头皱的更厉害了。
      眼前这个精致俊美却又有些苍白消瘦的男子他是认得的,顾瑜,少年时他就曾在跟着父辈出席的聚会中见过他,或许是因为那句古语‘临渊羡鱼’的缘故,他不由得多注视了这个长得好看的同龄人几眼。顾瑜是新闻出版行业巨头顾耀南的独生子,家境优渥,三年前却意外失踪,警方苦苦找了他大半年,人却似人间蒸发了一般。就在大家都准备放弃,默认他已经死了之时,他却昏迷着被人在一个城郊的垃圾堆旁发现。
      彼时的他形销骨立,胳膊上还密密麻麻的遍布着注射器的针眼,意识全无,整个人都处在濒死的边缘。被送往医院抢救过来的他对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记忆全无,只是觉着自己恍恍惚惚在做一个大梦。有脑洞大的人推断是外星人入侵地球,觉着顾瑜长相顺眼,便把他抓走做人体试验了。参与了此案的许临渊却知道,那密密麻麻的注射器痕迹是静脉注射毒品的结果。
      伤好后的顾瑜出了院,便又进了一家以疗养院为名号的戒毒所,此后便又销声匿迹了很长时间。知道此事的人不多,许临渊算是一个。现在算是好利索了?出来活蹦乱跳为非作歹了?他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许临渊注视了他很长时间,心中充满一个个的疑问。
      或许是发现了许临渊疑惑的目光,顾瑜竟然抬起头,淡淡地冲他勾起嘴角,算是打了招呼。可惜他笑起来时太过好看,唇边的梨涡似有万千星河,直接导致许临渊忽略了刚才内心所想,一下子舒展眉头,也向他回报了一个微笑。
      剧院经理见到警察,赶忙走上前去,一边擦汗一边给他们介绍着案发现场的情况,他本来也算是个保养得当、油头粉面的中年男子,此时却涨红了脸,被汗濡湿的头发湿哒哒的贴在头皮上,好不狼狈。“……哎呀警官同志,你也是知道我们演播大厅的,今晚来的都是名流。你说这这这,客人都吓跑了,这传出去影响多不好呀……”随口夹杂的抱怨显出了他实打实的冷漠。许临渊也例行公事的宽慰他:“您放心,我们一定尽快破案,给您一个交代。”
      警方赶到后,立即对案发现场进行了勘察,他们发现易爱芙是被一条音频线吊在舞台中央,身上的刀伤是被用匕首般的尖锐戳刺物造成,大大小小共有十一处。此外,她的右脸还有一定程度的淤青,似是被大力掌掴之后留下的印迹。警方把尸体放下来后,又发现她的嘴唇乌青,眼结膜伴有一定充血,鼻及口腔粘膜也轻微靡烂出血,怀疑死者还在生前被下了毒。在提取了现场的DNA和指纹后,易爱芙的遗体便被法医立马带回局里检验。
      许临渊又向桃姐和剧团的其他人询问易爱芙和案发当晚的相关情况,和顾瑜之前采访的了解到的差不多,易爱芙在剧团是出了名的难搞,又爱迟到又爱耍脾气,剧团里不少人都不喜欢她;案发当晚她也再次迟到,大家都在忙着化妆,没人见到她。
      在问到易爱芙的社会关系时,之前就有些阴阳怪气的李爱杰直接把顾瑜听到的风言风语说了出来:“人家长得漂亮,社交面也光着呢。不仅干爹、表叔多,平时休息,也经常有各种哥哥弟弟的约人家去蹦迪。”桃姐不善的目光看向她,似乎想打断,但最终撇了撇嘴,什么也没说。
      许临渊听出了个中意味,他边记录边问道:“你说这些是有证据?还是听说的?”
      “哼,警官,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李爱杰早知道他会这么问,冷哼一声,“有人呢,说我妒忌她,但是我李爱杰行得正坐得直,从来不靠别人上位。我说这些,自然是有依据的。”回答虽是冲着许临渊,但她看着的却一直是桃姐,似乎是觉着自己当不了剧团一姐,是桃姐收受易爱芙的‘干爹们’好处的锅。
      她清了清嗓子,继续补充道:“上周三晚上,我回家的时候,正好看见她在和一名男子在利源大厦门口拉扯推搡。”
      许临渊听到这里,来了兴趣:“哦?什么时候的事?”
      李爱杰转了转眼珠,好像在思考:“我当时急着走,没注意。不过我们最近都是排练到晚上11点左右,估计情况当时应该也快12点了。”
      “男子的相貌特征呢?你还记得吗?”
      “当时街上也差不多只有路灯了,那男的背光站着,我没看太清。不过那男的瘦瘦高高的,穿着一件白色的polo衫,开着一辆白色的兰博基尼小跑,车牌号好像是卫A6678。”
      “两个人是在争吵吗?还是打架?”
      “我离得太远了,没听清。不过男子也没和她纠缠多久,不一会就开车走了。”
      许临渊点了点头,似乎是对这个答案很满意的说道:“谢谢您女士,您可帮了我们警方大忙了。”然而他心里却不得不对这虽然嘴上说着“没注意”“没听清”“看不清”但却连车牌号都顺溜地背下来的行为表示存疑,他不由得在记录的小本子上对‘李爱杰’这三个字做了重重的记号。
      还未等许临渊思考好下一步的计划,顾瑜便大剌剌地走上前来,举着手笑嘻嘻地说道:“报告警官,我是目睹了现场的记者,你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许临渊一愣,紧接着目光便锁定了他手机的照相机,不禁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娘。这现场的照片要是流出去,那对谁可都不好。再一想到平时记者们对案件的围追堵截,恨不得如挖掘机一样把警方的侦破过程来个掘地三尺,便不由得对顾瑜平添了几分冷淡。他客气地说道:“顾记者是吗?请您仔细地讲一下您在案发现场的所见所闻。另外,由于警方工作的需要,我们需要检查一下您的相机,以免现场信息外泄而导致不好的社会影响。”言罢,便让同警队的小汪过来,想要收走顾瑜的相机。
      顾瑜倒也顺从,不像别的记者一样会挣扎吵闹,大呼隐私权神圣不可侵犯,而是乖乖地上缴了相机,配合着警方的安排。
      在删除完相机中的内容并确定没有备份后,小汪将相机还给了顾瑜。许临渊又例行公事般的对他进行了些询问、做了些简单的记录,也没得到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线索。
      等当天的工作结束,许临渊从市局出来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左右了。他的家离此处不远,当初为了上下班方便便在这附近租了房子,平日回家只用走15分钟的路。街道两旁早已空空荡荡,只有沉默不语的路灯和行道树还陪伴着这个晚归的行人。他眯眼望着利源大厦处投射来的灯光,叹息着摇了摇头,心想表面光鲜亮丽的外表下不知涌动着多少罪恶。
      他边走边思考着今天的案件,似乎易爱芙在生前死后都遭受过多次折磨:掌掴、刀砍、下毒……甚至就算是死了,也要把她的尸体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供世人任意品评。到底是谁,和这样一个女人有深仇大恨呢?一下子杀了她还不够?还要用多种方式报复她?又或许……这些伤痕不是一个人所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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