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峥》阿缤果果

4、沈言

　　何峥转过身一阵急走，回到了府里。他摸着胸口，心跳得厉害，深吸一口气慢慢平复下来，又觉得自己实在是没出息，又不是什么大恶人，自己的表现似乎是太激进了些。何峥静静呆了一会儿，突然笑了。

　　这时管家急匆匆的朝自己来了，还没到跟前，就开始大呼：“少爷！我可算找到您了！沈言沈少爷来了！他正在前厅，您快去看看吧！沈少爷不知为什么事正生气呢。”
　　何峥一听沈言来了，心中抑制不住升起一股悲愤。刚想说不见，又硬生生转了身子，向前厅走去。
　　踏进前厅那一刻，看到沈言那张脸，何峥双眼一下了就红了，心中郁结着满满的愤怒不甘，他上前一步，握紧拳头，似是想打他一巴掌问问当年他是不是被猪油蒙了心，多年的情谊怎能说弃就弃！
　　这时沈言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冲到何峥身边，双目通红，开口质问：“你是要罢官对吗！怎么？说来就来，想走就走？何大少爷倒是潇洒。”
　　他瞪着何峥，好似说不出理由就要将何峥生吞活剥了一般。

　　何峥眨了眨眼，敛去周身情绪。

　　他突然意识到这时的沈言，并不是前生那个害他的沈言，而是那个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相伴进京，一起受过苦的少年。

　　所以是怎么变成后来的样子了？
　　是不经意间的龃龉？还是日渐不合的政见？还是为了在三皇子面前出人头地？亦或是为了名利。
　　是了，或许在他眼里，在深的情谊也比不过权势口中的一句承诺吧。

　　何峥沉默不语。

　　“怎么不说话了？我就问你为何要罢官？遇到了什么事非要走这一步，事先也不跟我商议，有什么难处我们一起想办法，你可倒好，一言不发的递了请辞。”沈言气不过，不知道一直以来十分信任自己的好友是怎么了。

　　何峥轻轻闭了眼睛，周身说不出的寂寥。

　　等了半晌也不见何峥说话，沈言以为他自知理亏，可又觉心中不平，又继续说道：“当初我们两个上京如何艰难你都忘了吗？在这时候放弃，何人能看得起我们？说好了要一起为官互相帮衬，你走了那我如何是好？”说到这里，沈言有些哽咽，似是想起了当年种种，“再说了，当初是我父亲托了关系才让我们中举后直接入了官职，你这样贸然离开，岂不是丢他的脸吗？你回去又如何与你父母交代？”沈言越说越大声，竟有些咄咄逼人。

　　何峥看着沈言清秀的脸，愣怔了。一时也有些分不清楚今夕何夕，是真是假，眼前只有沈言一张一合的嘴，让人头晕。
　　“行了，别说了，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何峥平复心神，打断了沈言的话。

　　道不同不相为谋。何峥心中暗叹。

　　“只是觉得没意思了，人生这么短，总该做些有意思的事情。”何峥不想解释太多，前生的事不便透露也不能透露，对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他终是提不起半点信任的心思了。

　　“何峥，我们从小一起读圣贤书，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报效国家吗？眼前看来，正仕途坦荡，飞黄腾达指日可待。莫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又或是看了哪里来的画本子，竟生出这般看破的念头。你听我说，这倒也大可不必，回头你跟上头好生说说，让他将辞呈交换于你...”沈言仍想劝说，大有滔滔不绝之势。

　　何峥突然出声打断了沈言，声音清淡：“你说，几十年的情谊和泼天的富贵哪个更重要些？”
　　“啊？你方才说什么？”沈言正沉浸着，一时被打断竟没有听清何峥说了什么。“什么名利？”
　　“无事。”何峥没有再重复，“沈言，我已做出决定。你不必再多说了。请回吧。”仿若无事般下了逐客令。
　　“既然你去意已决，我也不会再说什么，只希望你日后不要后悔！”沈言有些气恼，甩了袖子，大步离开。

　　何峥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越发沉默。他是沈言，他也不是沈言。纷杂错乱的情感涌上心头终究化作一句无可奈何地叹息。

　　有些背叛终究无法原谅。

　　年少时，南方烟雨之乡。
　　何家是江南地区有名的商贾之家，家境殷实，主要是米粮生产营运，也多少涉猎着地产、客栈的小营生。他们把控着一方的粮食出入，又因为当年的沈家家主生财有道，生意是越做越红火，进进出出的收益甚是可观，说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而位于北方的朝廷虽眼红其利润，但毕竟是忠于大安国的子民，也不好随意插手，只能在税收上多加限制，因此多年来也是相安无事。
　　虽然近些年来，生意上逐渐走了下坡路，有些尾大不掉之势，但还是能赚得到银子的。

　　俗话说，民不与官斗。即便是拥有万贯家财的何家也要想方设法地同当地的知府交好，而沈言就是当地知府沈明意的儿子。
　　沈家何家在利益上牵扯甚多，早就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因而自小何峥沈言便在俩家授意下玩耍在一起。
　　何善德本人没有读书的天赋，却极爱附庸风雅，从小就给何峥请了极好的教书先生，盼望着有一天能够走上仕途，出人头地，家中也好有个照应。何峥也是天生聪慧，三岁便能背诗百首，随着年岁渐长，愈发有君子皎皎如玉似竹的风姿。读的孔孟圣贤之书越多，就有些视天下为己任的使命感，这在年少的何峥身上越来越明显，终于在年岁已到时参加了科举，成为百姓父母官。
　　这么多年一步一步的向上爬，才学得以圣上赏识，终于坐上了宰相的位子。
　　可是时间久了，他也忘记了最初单纯的想法。

　　终究权势迷眼，分不清谁是局中人。

　　何峥慢慢坐了下来，捏了捏眉心，有些累。等回去再向父母请罪吧。

　　欧阳府。
　　“主子，刚接到的消息，何少爷递交了辞呈。”护卫在门口，恭敬地说道。

　　欧阳玖正在看一封信，闻言一愣。
　　他微微抬起眼眸，眼神略有些凛冽，带着一些不可置信，轻轻说道：“辞官？可不像他的作风。这人不是要在朝中做出一番事业来么？怎么会轻易离开？”言罢，往软榻上一躺，双手枕在脑后，细细思量：有些日子没见，莫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出去查查这几日他发生了什么事。”声音自屋内响起。
　　“是。”

　　这时，门外传来清润的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