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峥》阿缤果果

25、何父

　　两人走了一阵儿，来到一处院子。
　　这院子极大，采光也好，花草树木郁郁葱葱，惹人喜爱。

　　何母一边走着，一边微微蹙着眉，轻声叹气对何峥说：“峥儿，，你父亲这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请了许多大夫来诊治也不见起色，这样拖下去也不是个事，总归家里还有生意要照顾，你父亲这样卧床不起也是在愁煞个人…”

　　何峥见状轻声安慰道：“母亲不必太过忧虑，父亲劳累半生身子骨不大健朗也是意料之中，但并非撑不过去这次的病灾，多休息些时日总会见好的。”

　　“唉，前些时候为了你在北方安心做官光耀门楣，这些子琐事就没让你知道。谁知你竟决意要辞官回家…”何母说着，心中一酸。

　　何峥忙打断她的话，上前扶着何母的胳膊，低头轻声说：“是儿子不孝了。”

　　“母亲也没有怪罪于你，这些年了，想你想的愈发多了，这回来岂不是刚好合了我的心意？再说你孤身一人在北方，我这心里啊也不踏实…”何母安慰般地拍了拍何峥的手，“天意如此，谁人又能违抗呢？”
　　何峥轻笑，点了点头。

　　“你辞官回家，那沈家小子没说什么？想必他心里也是不情愿的吧…”何母似是突然想起沈言，转过头看着何峥问道。

　　何峥一笑，垂下头看着地：“母亲真是说笑了，沈言那么大个人自己早该独当一面了，我…我与他也已经说好了，您不必忧心了。”

　　“那就好，过几天少不了还要去拜访沈家。先不说这事了，快走吧，进屋看看你父亲。”何母谈及此处，又扯开话头，去了屋里。
　　何峥看何母脸色不虞也没有多问，随她进了屋。

　　刚一进门，一股浓重的药味儿就传了过来。何峥没忍住，抬袖掩了掩鼻。

　　屋内没开窗户显得有些阴暗，几个大夫在病床前为父亲看诊，神色捉摸不定，几个丫鬟小厮侍立一旁，纵使屋子很大，现在也稍显拥挤。

　　何峥还没仔细打量，一眼就被床上躺着的人抓住了视线。
　　他的父亲，也曾是平江县赫赫有名的布料大家，现在被病痛折磨的连床都下不了，何峥心里蓦得涌上一股不知名的情绪，死过一次，他对这些生老病死早已看淡，生死有命罢了，但现在看着父亲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枯瘦的手臂垂在床沿一动不动，曾经的荣耀辉煌也只是虚幻中不知名的泡影。

　　或许命运最残酷的不是死亡，而是他要你亲眼看着自己从风华壮年变得垂垂老矣，却只能接受，而无能为力。

　　何峥呆呆的站在那儿，心头被哽住。

　　何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唤道：“峥儿，你上前看看你父亲吧。”

　　何峥这才回过神来，迈开沉重的脚步几乎是挪移到了床边，他看着父亲紧闭的眼，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伸出手握住父亲的手，似是有心灵感应般的，何父睁开了眼睛，瞳孔已有隐隐扩散之势，只见他尽力睁大眼睛向何峥望去，好一会儿才认出，轻声呢喃道：“峥儿…你…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瞒…瞒着你吗？”

　　何峥听闻这话，再也忍不住，眼泪啪的砸到了何父的手背上。他扭过头，不忍再看。

　　“峥儿，回来就…回来吧，咳咳…祖上这份家业怕是要败在我手里了，你回来刚好整治整治吧…咳咳咳…”何父深深提了口气，这才完整的讲出这一句话。

　　何峥没有吭声，从他决定回来那刻他就知道自己的命运要被改写了。

　　这时，何母端着一碗银耳燕窝粥推门进来了。见到父子俩，本来忧愁的脸上挂上一抹勉强的笑意。
　　“老爷，起来吃点东西吧。”何母将粥放在桌子上，来到床前轻轻扶起了何父，而后端起粥，轻轻舀起一勺，慢慢吹了，才喂给何父。何峥看着这两人，不由心里有些微感动。

　　何父与何母当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又端的是门当户对。小时候，两家父母见孩子要好，便定下了娃娃亲，这一定就是一辈子。婚后，何父对何母真心相待，洁身自好，从来不留宿花街柳巷，两人的感情愈发笃厚，直到现在，何父也只有何母衣人，并不曾纳过侍妾…
　　想到这里，何峥不禁想起了欧阳玖。希望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和那个家伙也可以走得长长久久吧…

　　这时何母喂完了粥，细细叮嘱一番便端着盘子下去了。何父脸上多了些红润，气色也变好了，看向何峥说道：“峥儿，你辞官的事为父已经知道了。罢了，当初送你去也只是另谋条生路，咱家这生意一天不如一天了，不做官回家帮爹一起打理生意也是不错。也有几年没见过你了，在长安过得如何？”

　　何峥握着何父的手，回答说到：“谢父亲体谅，这事却也是儿子鲁莽了。”

　　“知道就好，但也不碍事。只是当初沈家小子和你一起，现在…罢了，不提也罢，他沈家…唉…”说着叹了一口气。

　　何峥疑惑，沈家怎么了？

　　何父咳了一声，捶了捶胸膛，才低声解释道：“这沈家是官家，虽说与我们向来交好，可是官与商终究是两条路上的人，前些时候，咱家银钱不够流转，我想去借些银子，谁知道那沈明意打着太极，终是不肯松口，这些年咱们为了打通关节也不知散出去多少银钱，尤其是沈家，什么时候少了他们的好处？只是这逋一落难就这般脸色，实在是让人内心寒凉...”何父心中郁结，不忍说出家中实情，可他也知道，这些事除了何峥也没人能替他分担了。

　　何峥垂下眼，心中已经有了定论。他拉过父亲的手，轻轻拍了拍，说道：“父亲，您好好养病。”

　　何善德慢慢闭上浑浊的眼睛。何峥转身出了门。

　　照父亲这么说，家里跟沈家已经不是一条心了，少了沈家的帮扶确实不免有些束手束脚。何峥思忖着，一时不察差点撞到前面的丫鬟。

　　丫鬟正在照看着二少爷。何峥蹲下身去看向小孩的眼睛，澄澈的、不搀染一丝杂质的眼睛。
　　“哥哥，抱！”小孩子朝何峥展开手臂。软糯糯的露出没长好牙齿的牙床。

　　真是个自来熟的小朋友。何峥想着，心里泛起一股暖意，一把将孩子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