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西湖没有月亮》易紫烟

2、第 2 章

　　1、

　　他们相识于另一款游戏，其实相识的初期，他们一直是姐弟相称的。只不过姐姐没能照顾到弟弟什么，反而是弟弟在各方面一直罩着姐姐。
　　他说：“骗人，我才不叫你姐，你肯定没我大。”
　　他说：“这么笨，还想骗我叫你姐姐呢，真是笨笨。”
　　他说：“姐，别怕，我在呢。”
　　他说：“姐，有人打你，马上叫我。”
　　他说：“姐，来，给你这个。”
　　他说：“姐，把这个戴上，这个戴了漂亮。”
　　他说：“姐，不知道为什么，一样的东西，别人穿了就是没你穿得好看呢。”
　　他说：“姐，记着，我的就是你的。”
　　他说：“姐，别怕，有我。”
　　他说：“有我在，不会让你死的。”
　　他说：“记住，无论你说任何话做任何事，我都不会生你的气。”
　　他说：“姐，我想看看你的样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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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他终于开口求婚时，她的第一反应是逃。
　　茫然失措，不知如何面对，于是下线，丢下一干人等，逃之夭夭。

　　看着□□头像不住的闪烁，她只是一味的装死。
　　然后是短信，她打开，却只几个字：“方便说话吗现在？”
　　她没回。
　　停了一会，手机铃声响起，梅艳芳的《似是故人来》。她看了下号码，手忙脚乱的挂断。她是结了婚的，他知道。

　　关了电脑，关了手机，心却很久不能平静。有点激动，有点堵，有点闷，闷得喘不过气，想了很久，还是上了游戏。
　　他见她上线，激动得不知说什么才好，颠三倒四的说了半天。只最后一句听得明白：“小寒，别再躲了，嫁给我，好不好？”
　　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说好？我答应你？
　　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他以为她又要拒绝，惴惴的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急得要哭出来的样子。
　　她有些不忍，想了想，很努力的说出两个字：“走吧。”
　　然后向月老那里走去。
　　他在身后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

　　她至今回想那天，只记当时的感觉是甜蜜而又慌乱。
　　他看着她，眼角眉梢都是爱意。
　　“小寒、小寒、小寒、小寒、小寒……”他在月老面前一遍又一遍的叫着。叫得周围来参加婚礼的朋友全笑了起来。
　　他于是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实在太高兴了。玩了几年游戏，第一次这么高兴过，以前几年，真是白过了。”

　　从那以后他们几乎是真正的形影不离。她到哪里，他便到哪里，美其名曰：“跟老婆大人混。”
　　起初她以为他不过是孩子气，贪新鲜，过几天便淡了。谁知道，这样形影不离的生活，竟过了一年。他的游戏签名随着心情不断的变化，却始终都是与她有关。

　　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她早已过了那种做梦的年龄了，这只是游戏，万不可当真，否则到头来受伤的是自己。
　　自从三年前亲眼看到相恋四年的男友和别的女人在床上翻云覆雨，她再也没有对任何男人动过心，去年在一个各方面条件都很好的男人的强烈攻势和父母的压力下，她结婚了。可是结婚后却发现男人在外面有无数个女人。

　　她苦笑，曾经深爱的那个，有了一个女人，她受不了，所以分手，而如今嫁的这个，却有着无数的女人，她要不要再离婚呢？
　　对自己失望，也对男人失望。
　　一年以来她一直在离婚与不离婚的念头中纠缠着。
　　男人长年出差在外，一年中回家的次数不超过六次，时间加起来至多一个月。
　　这样的婚姻，也许早该结束了。可是结束后，以后遇到的男人就会好了吗？倘若世间男人都是如此，倒不如这个，起码整天出差，自己还落得清静。比单身好，单身还要被父母唠叨。

　　现实中，每日耳鬓厮磨的尚且不可靠，何况是游戏里呢？

　　可是，看着他为她做的事，看着他只要一见到自己就浮起满满笑意的眼神，她仍是满心的欢喜，是那种真正的发自内心的欢喜，仿佛，从心底开出一朵花来。

　　她要做任务，挖猪肉。他便陪她去。
　　她笑：“你那刀，不是用来杀人的么，怎么忍心拿来杀猪，不怕被人耻笑。”
　　他说：“遇见你，我便早已放下屠刀了。”
　　她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杀猪难道就不是杀么？”
　　他说不过她，便只是嘿嘿的笑。
　　不过自从和她在一起，他倒的确很少去和别人PK了。他说，一是心中没了杀意，二是怕她担心。

　　但若有人欺负她，他仍是要追杀到天涯海角去。
　　每次她都说：“算了算了，我被他杀次又不少块肉，何必那么当真。”
　　他却说：“不行，他们怎么待我都可以，就是不能欺负你一丝一毫，游戏里也不行。当然，现实中，我就算是想保护你，也做不到。也只能在游戏里才可以这样了。”
　　于是他的神色便有些黯然。

　　那款游戏越来越无聊，几乎所有一切都赤裸裸的与金钱挂上勾，让人佩服，佩服它竟可以如此赤裸裸。
　　可两个人仍然每天都上线，游戏再无聊又如何，只要对方在，便是一切。纵便是身在闹市，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也只不过形同空气，都可以视而不见，眼里心上，都只有彼此。
　　她终于发觉有些事情不是自己所能控制。

　　他越来越多的提到现实。她于是开始逃避。
　　他说易小寒我恨你，我真的恨你。
　　她说那就恨吧。
　　他说不，我不恨你，我爱你，我恨自己。若我有本事可以许你幸福，可以给你一个美好的未来，或许我会鼓足勇气去找你。小寒，我想你，白天晚上，工作睡觉，满脑子都是你，小寒，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她心想，林小天，你知道什么是幸福？什么又是好的未来？我每天都像飘荡在无边无际的海面上，周围一片漆黑，四处看不到岸，我拼命想抓住些什么，可周围都只是空，那种绝望的感觉，你永远体会不到。如果说以前还可以跟你倾诉婚姻的不幸，现在，却只能自己消化。再也不能跟你说。

　　可嘴上却说：“别放那么多心思在我身上啊，不现实，好好工作，好好找个女孩子恋爱，那才是正道。偶尔想我一下就可以了，可千万别多想啊。”

　　他说：“如果有一天，我真控制不住自己，去找你，你会见我吗？”
　　她故意露出惊恐的表情：“别！”
　　他于是笑：“看把你吓的。你放心，没有你的允许，我绝不会去找你。虽然我很想，但我不会让你为难。”
　　她夸张的拍拍胸口说那就好，吓死我了。
　　他恼道：“易小寒！你！我还是恨你！”
　　她哈哈大笑。

　　从那后，他便经常开玩笑的“威胁”她：“哼，当心我去找你”；“不怕我去找你啊？”
　　她既无奈又觉好笑。

　　某天上游戏，她发现他上线后，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和她说话，心下觉得奇怪，然后看到他人影一闪，竟然从她身边一言不发跑了过去。
　　她当下心里一沉，立刻赶到仓库，果然看到他站在那里。只片刻功夫，便已经光着身子。她眼睁睁看着，却无计可施。只在心里骂：杀千刀的盗号贼！

　　后来他上来，看到光光的自己和空空的仓库，好半天没缓过神来。
　　两个人面对面发了几天呆，几乎同时说：“我们去玩别的游戏吧。”
　　终于可以离开那早已如鸡肋的游戏。虽然里面有太多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