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汁儿》鸿飞踏雪

22、第二十一章

　　白晶晶跟本田小商人约在一家新开的咖啡厅见面。进门之前，白晶晶深吸了一口气，没想到中年男人还有跟狗皮膏药一样的，一点没有这一阶段的人生自觉，烦人。

　　小商人已经早早守候在一个角落位置，面前有两杯喝空的咖啡。白晶晶走过去，坐下，斜挎小包依然挎在肩上。她冷着一张脸，没有给小商人好脸色。这阵子小商人换了好多电话号码骚扰她，还“威胁”要去宿舍楼下喊她的名字，这才有了最后一次谈判。

　　“晶晶，你来了啊！”小商人情绪似乎很激动，他往前探了探脑袋，扁平脸上绽开一个带着感激和紧张的微笑，“你终于答应见我了！”他手伸出去作势要拉白晶晶的手。白晶晶灵活地躲开了，顺手整理了一下头发。

　　这时候，服务员上前服务，“小姐，您喝点什么？”

　　白晶晶慢吞吞翻了翻菜单，要了马卡龙和摩卡，她这阵子运动量大 ，高热量的甜食不用忌口。而且吃点甜的，多少能缓解一下面对小商人的恶心。她简直不明白自己当初怎么会跟小商人走到一起。

　　“先生还需要咖啡吗？”何念看了看小商人面前的两个空咖啡杯，觉得对方估计喝不下第三杯。

　　“我……不了，来杯橙汁吧。”小商人果然这么说，同时不太雅观地打了个饱嗝。

　　白晶晶的眼神没掩饰她的嫌恶。何念拿走白晶晶面前的菜单和小商人给的现金，去前台下单。她觉得这个女孩似乎在哪见过，有点眼熟。在大排档和咖啡厅做服务员的这些日子，来来往往接待了不少客人，估计是常客吧。

　　何念走后，小商人从口袋里小心翼翼掏出一个大红色的小本，上面写着“离婚证”三个楷体字。

　　白晶晶几乎要跳起来，这男人是蠢还是听不懂人话。反正她可没让他离婚。

　　“晶晶，我离婚了！”小商人脸上漾着笑，似乎还带点情窦初开的羞涩，“孩子给我前妻带，多分了前妻一些钱，这也是应该的。以后……我们之间就没有任何阻碍了！”

　　白晶晶：“你……弄错了，我不是要你离婚。”

　　小商人看了看周围，收回离婚证。还好，这个点人很少，他找的角落也很安全，没有人把目光投过来。“晶晶，我知道你不忍心要我离婚，你是个纯洁的好女孩，婚是我要离的，跟你没有关系。不、我是说我爱上了你，我想今后的人生跟你一起度过，每一分每一秒都想在一起！在这之前，我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过这种感受，晶晶……你明白吗？”

　　四十几岁的油腻中年人跟小三谈真爱，简直没有比这更恶心的了。白晶晶心说：“我怎么可能明白？”她咽下一口口水，重新攒聚仅剩的那点耐心。

　　“要不……你还是跟前妻复婚吧，我不想今后的人生跟你一起度过。”白晶晶脸上浮现一种很天真的委屈，娃娃脸有种清纯的性感。很神奇，清纯和性感可以和谐共存在她身上。

　　“晶晶……”一抹惶恐飘过小商人的脸，“为什么？你给我发的那些短信，你说喜欢我的那些话都是假的吗？我们之前有过的难道都是假的吗？距离现在没多久啊……是，之前我是有妇之夫，我没资格爱你，但还是爱了。现在我更可以正大光明地爱你，晶晶……我求你，你别跟我闹别扭了好吗？”

　　白晶晶后悔点了咖啡和马卡龙，虽然这家的马卡龙看着挺好吃的。她看了看吧台，想立刻离开，马卡龙下次再吃吧。

　　在她分神回头的一瞬，小商人迅速起身抓住了她的手腕。“你是不是有别的男人了？”

　　白晶晶回头，看到一张扭曲的脸。没几秒钟，小商人变了一个人，他的眼神现在带着阴狠，嘴角还噙着丝讥讽的笑。白晶晶避开小商人的眼神，甩手，但没甩开小商人的钳制。“你放手，再不放手我喊人了！”

　　何念端着做好的摩卡、果汁和马卡龙过来，看到角落的这对客人明显情绪不对。她加快步子，提高了声音：“小姐，您的咖啡和糕点。先生，您的果汁！”

　　小商人的手收回去接过果汁，何念看到女孩的手腕有几道红痕。“小姐，您需要别的帮助吗？”她看白晶晶的眼神显然另有所指。

　　白晶晶感激地看她一眼，眼睛隐有泪意，她声音很低：“不用了，谢谢。”

　　何念端着托盘离开，明显感觉女孩受到了人身威胁。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那男人真猥琐！她去其他桌收拾用过的餐盘杯具，同时特别留心角落这桌，照本宣科地认为会哭的一定是弱者。

　　几分钟后，何念看到猥琐男气势汹汹地起身，将面前那一大杯果汁兜头浇到白晶晶身上。白晶晶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像朵柔弱的刚被风雨蹂躏过的小花。橙黄色的液体顺着她的头发一滴一滴落下来，落到她的白色连衣裙上，胸衣的轮廓都出来了。

　　“站住——”何念大喊了一声，依她以前的性子估计会立刻上前把人撂倒，但好歹来京市生活了几个月，或多或少学到了点城市人的自觉。

　　“小姐，要报警吗？”她问那个看上去惨兮兮的女孩。

　　女孩没回头，低声说：“让他走吧。”

　　小商人没想到跳出个爱多管闲事的，他狠狠剜了一眼何念，摔门而去。
　　***
　　白晶晶穿着T恤牛仔裤回学校，裤子长了点，她把裤腿挽上去一些。白T恤的后背上有个大大的英文单词“undefeated”。她手里拎了个纸袋，里面装着被果汁弄脏的白裙子。

　　多亏那个爱管闲事的女服务员，借了件衣服给她。白晶晶舒了一口气，但愿小商人就此消停，大家相忘于江湖，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一想到自己成了卡门的替补，坏心情立刻一扫而空。管他呢，她做得仁至义尽了吧。

　　艺术系的每场表演都会给主要人物配一个替补，以免遇到特殊情况。白晶晶是跳得最好的女工，理所当然成了卡门的替补。她这阵子随着吕佼一跳卡门部分，基本进行顺利，但还有几个大动作做得不太好。而且，现在有个小麻烦。

　　“晶晶，你吃过晚饭了吗？本来想约你一起吃的，你没看到我的微信吧？”跳士兵唐·何塞的男生一脸笑意地迎上来。

　　“哦，不好意思，我没太注意。”白晶晶蹲在地上穿芭蕾舞鞋，她穿一身水蓝色的舞裙，头发在脑后梳一个丸子，行动间轻灵得像只小美人鱼。女生不回男生微信主要是“不感兴趣”这么一个理由，还要特意跑过来问，呵呵。

　　男生似乎有些害羞地抓了抓头发，或许是出身芭蕾世家，从小受芭蕾的熏陶，他有一张很秀美的脸，行动起来总是腰肢窈窕、姿态优美，在系里素有“芭蕾王子”之称。“没关系没关系，那就下次再吃，这个周末你有时间吗？有几个动作我想跟你一起讨论。”

　　白晶晶抬头，好奇地看了一眼唐何塞，她一直以为芭蕾王子是gay，居然不是。但她对同龄的奶声奶气的小男生向来不感兴趣。不过……既然是讨论《卡门》，她突然就有了兴趣。

　　白晶晶嫣然一笑，露出一双小小梨涡：“好啊，有几个动作我还很不熟，请多多指教！”

　　吕佼一在不远处绑足踝带，听到这里，嘴角流出一个冷笑。这是连她的舞伴都要抢过去了？

　　隔天，白晶晶将何念的衣服洗干净，寄到咖啡厅，为表谢意特意在衣服袋里放了两张XX大学校庆晚会的家属票。